第25章 不可及
「可她生前平白遭受的折磨和屈辱,一樁樁一件件黃允岸難道就沒有站出來替她說話或幫她解圍么?」宋書嵐問道。
她生平最恨不負責任的男人,無論是身為父親也好,還是作為丈夫也罷,一個將生下孩子來不去教養,一個將妻子迎娶進門后就棄之不顧,那麼當初又何必去做這些事情呢?難道只是為了一時的歡愉或者其他什麼目的么?
詩禾搖了搖頭,「二少爺在的時候他們自然不敢明面上欺負去桑夫人,但當二少爺出府以後他們便趁機欺負她,我也曾向二少爺提起過桑夫人的事情,可他還是對我說了同樣的話,讓我不要多管閑事。」
江洵靜靜地坐在那裡,眼神專註地凝視著手中那把精緻的匕首,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刀柄,一邊聆聽著耳邊的談話聲,一邊試圖拼湊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
他開始思考其中的各種細節和可能性,分析每個人之間的關聯,不想放過任何一絲蛛絲馬跡。
如果沒猜錯的話,今日撞見的那個穿嫁衣的女子想必就是桑若了,可她又是怎麼死的呢?被這府中的人害死的?還是受夠了折磨選擇自殺了呢?
等一下...
黃允岸那麼愛宋淇,為何在知道兇手以後就去不追究了?
是他拿兇手沒辦法還是就算不追究也無所謂了呢。
可他黃允岸覺得沒關係,宋家上下也會覺得沒關係么?自己女兒屍骨未寒,女婿就另娶新婦入門,宋家又怎會輕易放過黃允岸。
還有一點,桑若在這場故事扮演著什麼角色。
這兩人無論是長相還是家境都毫不相同,即便他有意續弦生下一個孩子來鞏固自己在黃府的地位,但憑藉他這樣的地位和身份,也絕對能夠挑選到背景單純、清清白白的女子,根本沒有任何必要選擇桑若啊!
除非桑若是至關重要的一環,且一定有著和宋淇相像的地方。
江洵抬頭看向詩禾,這姑娘一定是知道些什麼,或者說她在替人隱藏著什麼,他們確實從她這裡得到了很多的線索,可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是這府中任何一個人的嘴巴里都能打聽到的東西,詩禾絕對還有很多實話沒有向他們透露。
他又回頭打量了一眼黃府的眾人,本想觀察一下這群人的表情,卻發現了站在床邊的曾朋有些許不對勁。
只見他的頭微微低下,兩隻拳頭緊緊的握住,眼睛在怒視著前方。
而他的前方是那個死了人的池子,被夜色襯托的更加的平靜而深邃,好似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吸引著人過去觀賞。
而和他有同樣表情的還有躺在床上的黃老爺,這老頭明明是平躺在床上,可頭卻扭向池子,只是從他眼裡滲透出來的卻是恐懼。
池子里究竟有什麼東西?
就在江洵也要仔細觀察水池表面有何端倪的時候,冬苓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眼前的姑娘嘴角微微上揚,雙眼在月光的照耀下泛著點點星光,笑著同江洵說道:「洵哥,在這個院子里,你最好不要盯著一處看太久哦。」
說罷往江洵身上貼了一張符紙,和吃飯前貼的那兩張一樣,還沒等江洵回答她什麼這丫頭就轉身湊到秦在錦身邊待著了。
江洵只好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一下。
「所以兇手是誰呢?詩禾姑娘。」蔣曌打了個哈欠問道,此時已經亥時了,他實在是困得想找張床好好睡上一覺。
詩禾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默默地看向了不遠處坐在凳子上弔兒郎當嗑瓜子的黃允恆。
這一眼使幾個人心中也有了答案。
嫡出的長子黃允恆,自出生就有著爹爹的疼愛和娘親的寵溺,過著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生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無論是新奇的玩具還是可口的美食,只要他想要,就沒有得不到的。
黃允恆覺得自己擁有無盡的資本,可以隨心所欲地做任何事情。
然而,好景不長。
那個小妾所生的兒子,詩詞歌賦樣樣高他一頭,就連為人處世這方面也頗有心機,更讓他氣憤的是,這庶子不僅能娶到宋顯弘之女為妻,還沒兩年就懷有了身孕!
這一連串的事情,讓黃允恆心中充滿了嫉妒和怨恨。
他開始意識到,原來自己並不是黃府說一不二的大少爺,還有人能夠超越他甚至替代他。
他的出現逐漸奪走了屬於他的一切,他怎麼可能會讓他們好過。
黃允恆在得知黃老爺子會將七成的家產留給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時,他就徹底崩潰了,他跑去質問孟漣怎麼結婚這麼多年了肚子里卻沒有一點動靜,又跑去將那幾個妾室大罵一通說她們都是沒用的東西。
他得想辦法阻止這一切,而最好的辦法不就是讓這個孩子消失么。
於是他找到了曾朋,讓曾朋去找幾個人時刻盯著宋淇,只要她出了黃府,就得讓她有去無回。
可偏偏詩禾那丫頭和黃允岸最是小心,平日里完全不讓宋淇踏出大門一步,在家中動手難免過於危險,就在黃允恆想要換個法子的時候終於讓他等來了最佳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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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允恆聽聞他們夫婦二人要出門上香的那天早上高興地多吃了兩碗飯,就連對身邊的孟漣都溫柔了許多。
他立即叫來曾朋,讓他去吩咐那些人先喬裝打扮一般混進上山的人群中,提前埋伏在半山腰的必經之路。
他最初是吩咐刀哥一行人只是劫走宋淇就可,畢竟一個孕婦遇上不要命的綁匪那肚中的胎兒想保住可太難了,可他轉念又想了一下,孩子沒了他們還可以再生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但若是青山沒了,那黃允岸才算是真的廢了。
於是黃允恆又讓人快馬加鞭的去了衙門,聲稱黃府二少爺在山上遇到了山賊,需要他們加派人手進山救人。
不出所料,當晚黃允岸就抬著宋淇的屍體回府了,他洗了把臉象徵性的去悼念了一下,他沒有在棺材前停留太久,因為他那時候實在是忍不住想要笑出聲,想要指著黃允岸的鼻子罵他你也不過如此。
可黃允岸在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去找他理論的時候,他也只是淡淡的問他你有證據嗎?
在做這一切之前他就已經想到要如何脫罪了,那些人都是曾朋出面尋找聯繫並安排的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要做的就是管住曾朋的嘴,為了以防萬一他還將曾朋的父母都接到了自己院子里住著,美名其曰是替曾朋考慮,想讓他能更好的儘儘孝心,且他還答應曾朋只要他能協助他扳倒黃允岸,那事成之後會分兩成的家產給他。
而曾朋才不在意自己的父母會如何,他只在意是那兩成的家產。
當然這一切都逃不過黃老爺的眼,即使他久病在床,但他依舊派人出去打探出事的真正原因。
可黃老爺子在知道了幕後兇手是自己大兒子的時候,比起生氣更多的是刮目相看,他沒想到那個不成器的廢柴居然也會有為了生存而謀算的一天。
素未謀面的孫子和一手養育的兒子,兩者相較之下他自然是偏向於後者。
於是他隨即派人查了參與這場命案的相關人都有哪些,他要為黃允恆的謀算做個完美的善後。
對於不起眼的小嘍啰,自然是暗地裡殺了拋屍野外,對於有點作用的小人物,給比封口費連夜送出了城。
宋家是很難纏,但他們黃家能做到這麼多年都屹立不倒就說明他也不是吃素的,任憑他們關著一個腦子有病的瘋子又有什麼用呢,瘋子說的話有幾個人會信呢?
黃允岸在得知一切的真相以後心灰意冷,他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座吃人的黃府。
他一直跑到宋淇當時出事的那間草房子里,麻木的躺在宋淇曾經身死的位置,彷彿這樣就能離宋淇更近一些。
就在這黑暗的深淵中,他好似看到了一絲光亮。
那是宋淇的模樣,她站在不遠處,滿眼心疼的望著他。
黃允岸努力地朝著光亮處伸手,想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抓住那束光。
然而,無論他怎樣努力,那光始終遙不可及。
「阿淇......」他喃喃自語著,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突然,一陣風吹過,吹開了窗戶,寒冷的夜風讓黃允岸回過神來,再抬頭時發現門外徐徐走來了一個和尚。
那和尚走到門檻處慢慢地低下頭去,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黃允岸,他的眼神之中充滿了悲憫之情。
沉默良久之後,和尚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施主所求之事也並非難事。」
黃允岸苦笑了一聲,他擦掉臉上的淚水盤腿坐了起來,滿不在意的說道:「怎麼?大師還能讓人死而復生不成?」
他與其說是不信這些坑蒙拐騙的東西,倒不如說是不信自己會攤上這種好事。
他這枯燥又可憐的一生啊,怎會輕易就能得到神的垂憐呢。
大師不緩不急地坐在了黃允岸的對面,而後掏出了一塊銅鏡,只見鏡中映出的不僅有臉色蒼白的黃允岸,還有站在他身後的滿臉擔憂的宋淇,她似乎也被嚇到了,立即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做了幾個不一樣的表情。
「死而復生太過難得,但移魂重生未嘗不可。」大師將鏡子遞給了黃允岸。
黃允岸呆愣得看看鏡子又回頭看了眼身後,可目之所及只有空蕩的牆壁,根本就沒有宋淇的身影,他又看回鏡子,宋淇就在鏡中笑著同他打招呼。
他顫抖的問道:「這是什麼情況,為何阿淇會在鏡子里?」
玄澤看著他的身後說道:「她不是在鏡子里,她是一直都跟在你的身旁,只是你看不見她罷了。」
黃允岸這下是真的相信眼前的和尚是有點道行的,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著端正了坐姿,「大師方才所說的移魂重生是什麼意思?」
「這姑娘執念深重不願離開人世,或者說是不願意離開你的身邊,寧願做只被冷落的鬼也不想轉世投胎做人。」玄澤說著便掏出了一張畫著符號的白紙遞給了黃允岸。
「你將她的生辰八字寫在紙的左邊,而後再找一位同她生辰八字一樣的女子讓她在紙的右邊簽下自己的姓名,切記,簽字時所用的並非是尋常墨水而是那姑娘的指尖血,所謂移魂也不過是向他人借個身子罷了。」
黃允岸接過白紙,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他看著鏡中的宋淇在不停的揮手和搖頭。
他怎會不懂她這些動作的意思呢,宋淇那麼善良的女子怎麼會為了一己之欲就讓他去剝奪別人的生命呢。
可善良的人沒有什麼好下場,因為作惡的人依舊好吃好喝的活在這世上!
「大師圓我心中所願,那麼是想從我這裡拿走什麼呢?」他從來不信天上會掉餡兒餅。
玄澤笑了,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方便,他開口說道:「什麼大師,我也不過是一介俗人,自然是要些香火錢了。」
「這個好說。」
「對了,等名字寫上以後將這紙貼在銅鏡的後面,再將銅鏡放在那人日日能看到的地方,最好是讓那人待在她生前住過的地方。」玄澤說到後面那句的時候抬頭看了眼宋淇。
「大...大師,可還有什麼要囑咐的么?」黃允岸生怕做錯其中一步就再也見不到宋淇了,他得了解的更詳細一些,不能出一絲的差錯。
玄澤思索了一下,「移魂需要一定的時間,短則半年長則三年。你最好是將那人放在眼前別讓她跑了,還有就是那人若是心甘情願自願獻身那最好不過,可若並非自願那你最好不要讓她碰到銅鏡和符紙,這兩樣東西缺一不可。」
「好的,您說的這些我都記下了,那我日後有疑問時去哪裡找你呢?」
「我剛到此地,還未找到住所,公子若是方便可以幫我安排個住處么?」玄澤撓撓頭說道。
黃允岸自然是方便的,他打算將玄澤安排在黃府附近的宅院里,這樣以後若是有什麼困惑他也能迅速的找到大師解答一二。
「大師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自然是願意替大師安排住處的,大師您且隨我來。」黃允岸緩緩站起身,寶貝似的護住那塊銅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