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陽春酒
「這孩子先天神童么?」不然溫如玉實在是想破腦殼兒也想不通江挽為啥要收他。
而江挽居然還認真的思考了一下他這個問題,然後又認真的回道:「應該不是,跟你徒弟比起來那還是差了點。」
「開玩笑!我徒弟那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好苗子!!!天生的奇才!!!你指的差了點是差了哪幾點?啊?說話!」
不是溫如玉吹,他長這麼大真就沒見過幾個小小年紀就靈力充沛的,不然他也不會收傅霖做徒弟。更關鍵的是那孩子除了有天賦,還特聰明,教他的時候一點就通,性子還偏偏能屈能伸能沉得住氣。
「陳叔說,假以時日他必成大器,還說他不會比你徒弟差。」當時陳叔說這句話的時候,江挽是真的信了的,因為她不懂一個人適不適合習武,也不明白什麼樣的才算的上是好苗子,更看不出啥樣的骨頭稱得上是根骨奇佳,但陳叔看人一向很准,所以她當時沒有任何懷疑的相信陳叔。
嗯???不比我徒弟差???還必成大器???
溫如玉看了眼旁邊從剛剛開始就只埋頭吃飯卻不吭一聲的陳叔,不看還好,看了以後陳叔頭埋得更深了。
「陳叔,出任務的時候喝酒可是大忌啊,明明知道我們阿挽最信你了,怎麼還凈在她面前扯胡話呢。」
......
我沒有!你別瞎說!小心我去老閣主那告你誹謗啊!
陳叔咽下嘴裡的菜,再喝了一杯茶,又提了口氣后才敢抬頭對上溫如玉審視的目光。
「小洵兒確實是個好苗子,只是錯過了最佳的練氣時期,但現在也不算太晚,溫閣主若不信可以查看一下這孩子體內是否有正在運行的真氣。」
也許是有了那麼一丟丟誇大其詞的意思,但也是因為碰上了傅霖這個天花板的存在,放眼整個獻歲閣,沒有經過系統的訓練體內就已經有真氣在運行的弟子也是罕見了,那要怪就怪傅霖吧!
溫如玉也不是真的反對江挽收江洵當親傳,只是覺得收徒這事兒對如今的江挽來說是弊大於利的。
「你們真的沒有仔細考慮過這孩子今後會如何么?獻歲山可稱不上是好歸處。」
老閣主也許會和上次一樣,對江挽收徒的事兒不多加干涉,但同時也不會阻止其他人來找麻煩。這一年裡江挽幾乎都在出任務,已然惹了一堆仇家,也許他們不敢直接對江挽出手,但如今有了這個便宜徒弟卻要容易許多,是殺是打是羞辱還是折磨,那些人有的是下作手段。
雖說三閣的人個個都是能打能防的好手,但獻歲山的弟子一旦入閣滿兩年就得下山歷練,出山以後可沒有人再時時刻刻的跟著護著,是死是活全靠自己的能力,到那時江洵還能走多久,江挽又能護多久呢?
說實話,江挽並非不是沒有考慮過江洵以後的日子究竟該何去何從。當初不願意帶著他回來,就是因為不知道如何給他尋一個較好的歸處。是找個好人家收留呢,還是找個能在這世道生存的活計呢,再或著是送到陽春門這種名門正派,這些都比跟她回獻歲山要好上很多。
可難道給他安排好以後的路他就真的能一生順遂無虞地活下去嗎?
難道給他一個容身之處他就真的能一輩子都衣食無憂了嗎?
難道傳他功法授他知識他就真的能活的自在洒脫不受人掣肘了嗎?
不是的,人這一生終究不會活的圓滿。
如果他只是個小乞丐也許他可以稀里糊塗的活這一生,可他現在是江洵,他應該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考量以及自己的處世之道,他得先找到自己,其次都是其次。
獻歲山也許不是最好的去處,江挽也許不是最好的師父,但這走的每一步的都是由江洵自己所做出的選擇,也許當下不是最好的但一切都會慢慢變好的。
「有考慮以後的時間不如用心地過好當下。」江挽說道。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當溫如玉再次看向江洵的時候,對面的人也感知到他的目光,抬頭對上他的視線,這是這次江洵的眼中沒有絲毫膽怯也沒有一分疑惑,就只是看著他。
就這一眼,讓溫如玉愣了一下神,然後彷彿明白了什麼。
「罷了罷了,你們三閣的事兒我也不好插手。」
待幾人都吃的差不多了,江挽讓陳叔飯後帶江洵去校場看一下,既入了閣還是要從頭學起,抓緊時間修鍊,不然等到了兩年後,江洵站著下山又躺著回山,那場面,江挽想想都覺得丟人。
一頓飯吃到最後的人依舊是江洵,這孩子彷彿不允許飯桌上有剩菜,走的時候還不忘再往懷裡揣兩塊兒麵餅。
獻歲山的校場在後山的位置,分為了四個場地,三閣的校場在最東邊,江洵跟著陳叔過去的時候已經有三閣的弟子在訓練了。
和另外兩閣不同的地方在於他們三閣沒有統一的修習時間,也沒有統一的修行功法。三閣在這上面還是比較鬆散的,當然不是弟子鬆散,而是教導的師父鬆散,向來是誰有時間了誰來指導一下弟子。
比如宋瑤卿,早上的校場是看不到她的身影的,這姑娘平日無事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會起床的。
再比如陳叔,晚上的校場看不到他的身影,這老頭兒晚上的時間是用來喝酒的,練功哪有喝酒好。
一開始還有弟子想要從早練到晩,從每個人的功法上都想學來一點,然後化為己用,但漸漸地發現完全吃不消,還險些走火入魔,最後陳叔費了好大勁兒才將他救回來。
這也說明了如果所修功法若與陳叔的授課內容有相衝之處,那在陳叔授課的時間裡可以選擇不來校場。
由於今年沒有新入門的弟子,江洵顯然是沒法和他們一同訓練的,除非能短時間內跟上進度。江洵自己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想拜託陳叔閑下來的時候能夠多指導指導他,陳叔自然是沒意見的,他就樂意有弟子纏著他學習。
江洵回房的時候看到桌子上放著新的衣物和三個流蘇不同的香囊,旁邊還有一張信紙,信紙上寫著兩個他不認識的字。
他將衣物拿起來后發現是三閣弟子都穿的校服,高興地立馬穿身上試試,好像是大了點,不過無妨,有的穿總比沒得穿要好,這證明他也是三閣的一員了。
衣服剛穿身上還沒捂熱呢就聽到有人敲門,他以為是瑤姐姐,便沒有起身開門,畢竟人瑤姐姐會自己開門!可過了一會兒門外的人並沒有進來,等敲門聲再次響起的時候,江洵才沖外面喊了一聲:「來了」。
門開以後看到的卻是江挽,屬實讓他沒有想到師父會親自來看他。
江挽上下看了他一眼,然後若有所思的說道:「衣服有點大了,脫下吧,我讓瑤兒再去給你換一套。」
江洵不想因鞋這點小事麻煩她,連忙說無礙,大了好,大了還能穿的時間長點呢,然後才問起江挽來找他所為何事。
「無事,就是問問你住的可還習慣?」
「習慣的。」
說完就低頭看了眼桌子上的信紙,嗯...要不要再問一下師父這倆字是什麼意思?但會不會顯得自己很笨?十四歲了還不識字,像話嗎?不像話!那一閣的傅霖肯定就認識這倆字。
江挽順著他的目光也看到了桌上的紙,說道:「江洵。」
「嗯?弟子在。」
可等了一會也沒有聽師父繼續說下去,然後抬頭看了眼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江挽,顯然還沒理解剛剛為啥喊他。
江挽放下手裡的杯子,嘆了口氣,指著那兩個字緩緩道:「江—洵—,這是你的名字,我倒是忘了你沒有上過學堂了。」
江洵突然明白了過來,哦!是這樣啊!原來這是自己的名字啊!原來這兩個字是這樣寫的啊!
「弟子記住了。」
「嗯……是該給你找個教書的先生,找誰好呢?」這邊的江挽在想閣里哪個先生最有文化,那邊的江洵在用手指一遍又一遍的勾勒紙上的筆畫,生怕少看一眼就忘了這倆字怎麼寫了。
「你今日先休息吧,我也回去好好想想。」究竟哪個人最有文化!快來江湖救急!
等江挽走了以後,江洵將那張紙好好的折起來放在枕頭下面,過一會就拿出來看看,折騰了很晚才睡去。
第二天一早江洵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就被敲門聲吵醒了,迷迷糊糊的聽到了門外談話的聲音。
「這小子還在睡?他怎麼睡得著的?」是陳叔的聲音。
「我在他這個年紀醒的比他還晚。」
「誒?我以為你這一身修為是從早練到晩的呢。」
「嗯……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日子。」
說完又敲了敲門。
江洵剛剛打開門,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詢問,就被他們帶到了一處小院之中。
這個小院看起來十分有生活氣息,院子里有一塊被竹子環繞的小菜園,裡面種滿了各種綠油油的蔬菜。一隻可愛的小白狗在菜叢間歡快地奔跑著,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因為踩壞園子里的蔬菜而遭到主人的責罵。
院子中央,有一座竹亭,亭內坐著一名男子。他身穿一襲潔白如雪的長袍,左手拿著一本書,右手則悠閑地端起一杯茶細細品味,神情顯得格外愜意。
當江挽等人走近時,那名男子才緩緩轉過頭來,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並向他們輕輕揮了揮手,示意大家坐下。
「能讓三閣主主動來找我幫忙的事兒可不多,看來這孩子不一般。」方知許放下手中的書,看了眼江洵。
「我是覺得既然要學那就要找最好的先生。」江挽抬手給方知許添了些茶,待對方接過茶喝完以後,江挽才接著說道:「如今是否一般暫且不論,但日後是不是一般就要看先生您的了。」
然後就聽到方知許笑了起來,明明長得是個書生模樣,笑起來卻頗為爽朗。
「好好好,但咱們話先放在前頭,我呢,喜歡勤勉的人。」
「且不說你這徒弟在修行方面已經落下同齡人一大截兒了,但他日後若還想讀書認字那卯時到辰時的時間是要留給我的,無論颳風下雨都要過來,一日都不能落下,至於別的時間要如何安排你們再做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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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江挽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敬了眼前的方知許。「今日倉促了些,明日讓洵兒給你帶壺陽春酒來。」
方知許一聽陽春酒頓時有精神了,「陽春門的陽春酒可是一壺難求啊,三閣主什麼時候還結識了陽春門的人?」
「我哪裡能認識陽春門的人,不過倒是有個朋友跟陽春門的秦大小姐有些相交。」
「秦大小姐...有幸見過,可謂是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啊。」
「你什麼時候還看重這些了?」這話若是溫如玉說的,江挽還不會在意,畢竟那人嘴裡沒幾句實話,但從方知許嘴裡說出來,她倒真想見識見識。
「哈哈哈哈哈,你且看一眼,就一眼便會記住她是怎樣的美人。」
「那和花朝樓的花時雨比起來,哪個更妙?」提到這些,陳叔開口提上一嘴。
方知許想了一下便答道:「這兩人一靜一動,倒不好分個高低,不過我向來欣賞活的洒脫肆意的人,所以於我來說,秦念淑倒合我眼緣。」
「我倒以為你是個喜靜的呢。」江挽又一次覺得自己看人不準。
「我自己都夠靜了!不過提到靜,近年來榜上有名的女子還有相月山的許歆,倒是彈得一手好琴。」
提到此人,江挽挑了下眉,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三人就這樣喝茶閑談了一會兒,陳叔怕打擾到江洵學習,拉著還想再喝盞茶的江挽離開了。
待他們走後,方知許才想起坐在旁邊一直沒開口說話的江洵,「只顧著跟你師父聊天了,倒還未曾過問你的名字。」
「江洵。」
「嗯,自己會寫么?」
江洵想說自己昨日學會了,但他覺得自己偷摸學的跟先生正兒八經教的還是不一樣的,於是老實巴交地說自己不會寫。
方知許只是點點頭沒再說別的,然後起身去了書房,出來的時候手上拿了筆墨紙硯。
「不會也沒關係,沒有誰是天生就會的,凡事都得有個過程,咱們慢慢來,日子長著呢。」
方知許站在那裡一邊磨墨,一邊向江洵介紹自己。
「我叫方知許,其實稱不上山裡最好的先生,不過是這山裡的閑人,又恰好肚子里還有點墨水罷了。你日後可直接喊我的名字,不用講究禮儀稱呼那一套,咱們就當交個朋友。」
說罷便在提前攤開的宣紙上寫下了「江洵」二字,下筆蒼勁有力。
雖然這人謙虛地稱自己只是有點墨水,但其舉止得體,又待人溫和,江洵覺得這人一定是極好的!
沒錯!只要待他真誠的人他都覺得是極好的!他看人可是很準的!
自此,江洵早上的時間用來學習,剩下的時間用來練功,他知道自己與其他弟子不同,他需要比他們更努力,花更多的時間去一點點地彌補與他們之間的差距。
他不想讓師父和先生失望,也不想成為整個三閣的吊車尾。
這樣的日子累且充實著,比起之前當乞丐的日子,可要好上太多。且不說一日三餐都不落下,他有時候還能和瑤姐姐一起溜下山吃大餐呢,短短月余,還真讓他長胖了不少,人也白了,他還覺得自己長個了,但江挽說那只是他的錯覺。
當獻歲山下了第一場雪的時候,江洵終於可以向師父證明那不是他的錯覺了,拿出之前的校服,穿在了身上,當時穿還有點大,現在反倒短了點。
最近他老覺得骨頭疼還以為是練功練的,如今看來是因為要長個兒。
江洵在這幾個月里漸漸地能收放自如的掌握體內的真氣,之前陳叔問他以前是否接觸過什麼人,不然在沒有練習的情況下體內為何會有真氣在流動,總不能和傅霖那小子一樣是天生的吧,但江洵自己也不明白這是為何,他平日接觸的也只是臨泉村的人。
江挽也試過將內力輸送進江洵體內試著尋找一下真氣的來源,但都無果,輸進去的內力反而還被其吸收了。
最後也只能搖搖頭說道:「罷了,是好是壞,且看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