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聖怒
「苗疆聖女姿容絕世,恪躬持順,且精通醫蠱之術,為朕尋求長生之道……」
「……以聯姻之喜,祈求國家昌盛,百姓安康。」
此言一出,台下霎時一靜,眾人表情各異,但無疑都是震驚的。
眾所周知,東宮只有一位正妃,品階較高的良娣良媛都還空著。
雖是側妃,那也是能上皇家玉牒的,上京多少王孫貴族擠破了腦袋將女兒送進去。
誰能想到陛下會突然為太子和苖疆聖女賜婚,且一上來就是良娣。
一部分目光落在烏蘭筱身上——皆在打量這位苗疆聖女有何出奇之處。
當然陛下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苗疆聖女為陛下尋求長生之道。
龍體安康,那可是社稷之福。
還有一部分目光分落在蕭玦和時鳶身上——
只見太子神色淡淡,看起來早已知曉陛下會在今日賜婚。
反觀太子妃……倒像是全然被蒙在鼓裡。
頂著一眾目光,時鳶攥緊湯勺,她當然沒想到今日宴上有這麼一出。
時鳶想過有一日皇帝會為蕭玦賜婚,她自有千萬種攪黃婚事,或令對方知難而退的法子,可對方偏偏是烏蘭筱……
如此一來,她不得不考慮,烏蘭筱答應救兄長與此事是否有關聯。
可兄長如今的身份是南詔駙馬,烏蘭筱應當不知兄長和她,和靖遠侯府的關係才是。
……她倒忘了,還有一個上官紫。
時鳶凝眉出神良久,殊不知她眼裡的猶豫一分不落映入蕭玦的瞳孔。
台下默了片刻,仍不見時鳶開口,蕭玦眸光微黯,擱下茶盞正欲出聲,旁邊伸來一隻手攔下了他的動作。
蕭玦心神陡然一震,低眸對上時鳶的眼睛,手上力道也跟著重了幾分。
時鳶目不轉睛與他對視,不知怎的,竟從他眼裡看到了晦澀……還有別的什麼情緒,不由皺眉頭,滾到喉頭的話又咽了回去。
無聲的對視中,時鳶先收回手,微側頭看向斜對面的時文州,但願她爹先別急著出頭。
接著蕭玦便開口拒了皇帝的賜婚,甚至沒打算給皇帝台階下,就是一句直截了當的「不娶」。
時鳶剛和時文州暗示成功,安下的心又霎時懸了起來。
方才端陽長公主剛惹了皇帝不快,明眼人都知道不該在這個時候觸怒聖顏。
蕭玦從不會莽撞行事,今日這是怎麼了?
可想而知,此時乾元帝的臉色有多難看,
乾元帝看著這個自己一向器重的兒子,一臉恨鐵不成鋼,原以為昨日傳他進宮,一夜過後他該想明白了,沒料到還是這般結果!
小皇子似是預感到風雨即將到臨,「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榮妃心一提,此刻也顧不上哄了,趕緊命乳母將小皇子抱下去。
「陛下,使臣們都在呢,晚些時候還有家宴,屆時再……」
「朕再問你一遍,」乾元帝揮手打斷,一記凌厲的目光掃過去,「娶還是不娶?」
榮妃嚇得一哆嗦,反應過來皇帝問的是太子,不敢再多言,默默坐了回去,譴責地看了眼烏蘭筱。
只見蕭玦起身行直殿前,掀袍跪下,巍然不動。
時鳶見狀簡直替他捏了一把汗,忙跟著跪在他身旁,輕輕扯了扯他的袖袍。
蕭玦仍作不覺,抬頭直視皇帝,不緊不慢道:「世上從來沒有什麼長生之法,有也是蠱術禍國,還請父皇慎行。」
「混賬!」
乾元帝額上青筋暴起,順手撈起桌上的熱茶,朝著蕭玦狠狠砸了過去。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旁邊的李全一驚,趕緊跪下高聲大喊,眾人見狀也跟著跪了一地。
鎏金茶盞在地上滾了一圈,滾落在時鳶腳邊,時鳶收回目光,覷了眼蕭玦,見他穩穩地跪著,除去方才情急之下替她擋了一下,袖袍濺上茶漬,身上並無其它狼狽之處。
蕭玦察覺到她的擔心,輕輕握了握她的手。
乾元帝本就在氣頭上,一抬眼瞧見兩人眉目傳情,隨時氣不打一處來,揮袖怒斥:
「太子言行無狀,有損皇室威儀,這段日子就在府里好好想想,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一時間,殿中呼吸可聞。
蕭玦攜時鳶起身,躬身拱手:「兒臣告退。」
舞樂聲起,眾人包括乾元帝卻再沒有賞舞聽樂的興緻,很快宴會便散了,一眾王公大臣和使臣陸續告退。
時文州剛起身就被皇帝叫住,只好斂下心神坐了回去。
李全侯立一旁不敢抬頭,皇帝看了他一眼,「下去吧。」
「是。」李全躬身告退,出了大殿還在揩著額頭上的冷汗。
他百思不得其解,太子昨日還警告過他慎言,今日怎的自個兒勸起陛下來了?
*
回東宮的路上,時鳶用絹帕擦拭蕭玦袖袍上的茶漬,一言不發。
蕭玦按住她的手,「有什麼想問的?」
馬車一晃一晃,時鳶手上動作一頓,當即撂下絹帕,抬頭,「昨兒陛下宣你進宮,你便知道陛下今日會為你和烏蘭筱賜婚,太子殿下瞞著我好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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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玦欲攬她入懷,卻被她一把推開,「那日你說烏蘭筱無條件答應救我兄長,我竟就這般信了,我早該想到——」
她說到一半攸然頓住,很淺地笑了笑,「你怕我知曉此事後,會亳不猶豫迫著你娶烏蘭筱,是么?」
蕭玦喉頭動了動,沒出聲。
「太子殿下猜的不錯,」不待他回答,時鳶已經搶先說道,「陛下賜婚那一刻我便隱隱猜到了,我拉住你,就是不想讓你拒婚。」
蕭玦呼吸一滯,閉了閉眼,「我知道,你說過時庭燁——」
「你知道什麼?」
蕭玦瞬間僵直了脊背。
時鳶氣笑,語調卻輕快起來,「你明知老皇帝做夢都想享仙人之福,定然私下與烏蘭筱達成了交易,你冒然當眾拒婚,知道的呢,只當你此舉讓老皇帝面上無光,不知道的呢,還以為你想阻他長生呢。」
說完她遺憾地撇了撇嘴,「我還想著散宴后帶你去西郊吃烤兔肉呢,這下好了,也不知何時才能出去。」
蕭玦一怔,不太真實地看著她的臉,「你……並非因孤拒婚而生氣。」
「別動,」時鳶拍開他的手,偏頭哼道:「氣著呢。」
蕭玦唇角揚起來,趕緊攬過人哄。
時鳶歪在他懷裡,撩起眼皮睨他一眼,「當初我說過,若你敢納妾,我便帶人搶親,我可不是說來唬人的——今日老皇帝要賜婚,順著他就是了,這婚是否能成還不一定呢,何必急著衝上去捋虎毛……你今日這是怎麼了,連這點都沒想到?」
蕭玦揉了揉她的頭,輕笑出聲。
時鳶微微一愣,抬起眼睛看他,後知後覺,「你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