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顧道之才,老夫佩服
公主反應半天,才明白。
顧道是在諷刺她沒臉,或者是二皮臉。
「顧道,你大膽,怎麼敢如此冒犯公主。這退婚書馬上收回去。」顧凌趁機沖了過來。
他假裝維護公主,實際上不想讓顧道退婚。
「就你這等沒有氣量,不知尊卑的人,靖節先生怎麼會結交你。趕緊給我回家思過。」
顧凌試圖轉移話題。
「就是,你這種人,要是能請動靖節先生,我魏青梅給你當三個月丫鬟都行。」
話音剛落。
「靖節先生?」突然有人大喊一聲。
順著聲音看去,果見一個骨架寬大瘦高的人影,騎在一頭小毛驢上。
驢子太小,人太高,只能雙腳拖地。
如此怪異只能是靖節先生。
多年未見但是大家依然熟悉他的做派。
「靖節先生,真……真的來了?」魏青梅目瞪口呆。
「這怎麼可能?」顧凌眼神迷惘。
李纖雲也呆愣在原地,靖節先生來了?我拿到了退婚書,這算什麼……
看熱鬧的人呼啦一下朝著靖節先生的方向迎去。
他們不敢堵毛驢去路,只是站在兩邊彎腰,恭聲迎接。
「見過靖節先生。」一個個神情激動,眼神充滿渴望,希望先生多看一眼自己。
「好好,見過諸位。」靖節先生嘴裡念叨著,卻根本不看一眼。
踢打小毛驢快走。
其實他要是下來,沒準能更快一點。
「你個廢物在此地別動,不可引靖節先生不喜,我勉強能夠代表顧家迎接。」
顧凌整理衣服,興奮地迎接上去。沒想到今日還有大驚喜,正是我顧凌成名之日啊。
這麼好的機會,不能讓那個廢物抓住。
顧道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冷冷地看著他的表演。
顧凌一路急行到毛驢之前,抱拳彎腰,強行抑制自己的緊張,朗聲道:
「先生大駕光臨,是顧家的榮幸。」
所有人都沒想到,顧道竟然真的能請到靖節先生。簡直不可思議。
想來是因為顧家的名望起了作用。不由得感嘆不愧是千年世家。
要知道跟靖節先生把酒論詩,足以讓自己名揚京城。帶來莫大的好處。
從此以後可以隨意進出任何文人圈子。
這顧道真是生的好啊,千年世家的名頭,先生也要給幾分面子。
否則一個窩囊廢怎會……
「好你個顧道,你真不是個東西啊!」靖節先生突然指著顧凌憤怒開口。
「世上怎麼能有你這種無恥之徒。如此戲耍於我……」
靖節先生開口罵人,石破天驚。
所有人都心神一抖,好大的膽子,顧道竟敢戲耍先生?
先生不是來赴宴的,反而是來興師問罪的?
這下顧道死定了。
顧凌嚇得激靈一下,毫不猶豫的出賣顧道:「先生,在下顧凌,顧道在那邊。」
靖節先生一聽,立即下了毛驢大踏步朝著顧道走去。
瞬間所有人也怒了,竟然惹得靖節先生髮怒,顧道你真不是人。
就算靖節先生高風亮節最後放過他,我們也絕不放過你。
「這下你還不死?」魏青梅興奮的差點跳起來。
「得罪天下名士,顧道你完了,這下不用退婚書了。」李纖雲終於出氣了。
「先生息怒,我顧凌代表顧家,替顧道給先生賠罪。」顧凌趕緊追在身後說道。
可靖節先生充耳不聞,直奔顧道而去。
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握緊拳頭,等著看靖節先生是如何收拾顧道這個無恥之徒。
「顧道,你真是混蛋……」
「你怎麼能如此對我這樣一個老人,你簡直無恥……」
靖節先生氣呼呼的大踏步沖向顧道。彷彿一下子就要把他撕碎。
可是顧道淡然的前行幾步,儀態優雅的行禮。
眾目睽睽之下,靖節先生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所有人一驚,靖節先生要打人,簡直聞所未聞。不過打得好,打這個無恥之徒。
然後大家一起唾棄他。
「你怎麼能如此吊老夫的胃口。太過分了,這等千古妙文你就寫幾句,你是要急死我么?」
「年輕人,你要尊老敬老,快把下半段說給我聽,老夫已經抓心撓肺,難以忍耐啦。」
天地之間只有雪在飄,剩下的一切都因震驚而凝結,包括所有人的呼吸和思想。
靖節先生,天下名士,竟如一個撒潑要糖的孩童一樣,跟顧道討要文章。
什麼文章?能讓靖節先生如此失態?
冷眼旁觀的顧凌渾身一抖,愣在當場,剛才道歉的話彷彿一個耳光。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馬上衝到靖節先生面前。
「靖節先生,兄長之才不足以代表顧家,在下顧凌,雅號明月公子,願意給先生溫酒。」顧凌禮儀周全,近乎卑躬屈膝。
靖節先生臉上一冷,他是隱士不是傻子,顧凌的潛台詞他一清二楚。
不由得有些噁心,聲音清冷起來:
「老朽赴宴只為顧修之,不因顧家,至於明月公子是誰?聞所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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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凌如遭雷擊,感覺自己的臉被左右開弓抽腫,然後放在地上使勁兒摩擦。
所有人看著顧凌,感覺有點可憐他了,真是上趕著找罵。還是靖節先生罵的。
這下也算出名了吧。畢竟先生沒聽說過你。
這臉打的,讓他無地自容。他自傲的明月公子稱號,變得一文不值。
「先生莫要生氣,此文尚需推敲,你我把邊喝酒邊討論。」顧道優雅從容的說道。
靖節先生欣慰點頭,跟著顧道走進大門。
圍觀之人一片嘩然,靖節先生竟然真的跟顧道飲酒論詩?
顧凌一咬牙厚著臉皮跟上,卻被楚矛擋住了。
「二公子,大公子可沒請你。靖節先生更不認識你這明月公子。」楚矛冷聲說道。
此話等於是公然揭傷疤,再補一耳光。
「讓開,你這狗奴。我乃煙翠居之主,你竟敢阻我。」顧凌急怒道。
「就是,以奴攔主。真不知道誰調教的。」魏青梅也上來幫腔。
楚矛輕蔑的一笑。
「二少爺是故意忘的吧,煙翠居乃是夫人嫁妝。」
楚矛突然提聲吼道:
「大庚律法,母故者嫁妝歸子女。大少爺是夫人獨子,才是這煙翠居之主。二少爺借用兩年,就當成自己的啦?」
楚矛長得狗熊一樣,嗓門之大,震的彷彿山都在顫抖。
所有人聽了,都用奇怪的眼光看著顧凌,原來這煙翠居是顧道的啊。
這一擊讓顧凌無地自容。
「你個惡奴,顛倒是非,就不怕家法么?」顧凌低吼。
「顛倒是非遠不如二少爺,我是大少爺的奴。二少爺管的太寬了。」楚矛朗聲說完。
咣當一聲大門關閉,又一個響亮的耳光抽在他臉上。
被一個奴公然羞辱,卻毫無辦法。這讓他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李纖雲感覺這是一場不真實的噩夢。賭約算是贏了還是輸了?
就在此時,靖節先生的書童小跑過來。被陸章一把抓住。
所有人瞬間把他小童圍住,事情太過匪夷所思,他們急切想知道原因。
「童子,你不是說先生沒睡好不來了么?」陸章問道。
「當然沒睡好,先生愛極了顧公子的字和詩,臨摹了兩天兩夜,怎能睡好?原準備明日再來的。」
東離回答的風平浪靜。
可是話中之意確是驚濤駭浪,愛極了顧道的字?
眾人有些不信,這童子大概記錯了。
「童子,那請帖何在,可否給我們一觀?」陸章問道。
「怎麼可能,那請帖先生寶貝的跟婆娘一樣,須彌不離身,睡覺都摟著。」童子搖頭說道。
這話又是驚世駭俗。
眾人認定童子話不實在。顧道字好怎麼從未聽說?
「請柬上的詩你可記得?」陸章繼續問道。
「那當然,先生整日嘟囔,想不記得都難。」童子說完搖頭晃腦背誦起來: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以一杯無」
簡練含蓄、輕鬆洒脫。
陸章雖然嘴上不願承認,但心中驚艷。而且越品越有味道。
「童子,那為何先生又匆匆而來,跟顧修之所求何文?」有人焦急的問道。
「顧公子寫了半篇文章,先生看了驚呼一聲,不穿鞋就往外跑。我從未見過先生如此震驚。」東離回答道。
「那半篇文章可還記得?」有人驚訝的問道。
「只聽先生驚呼了兩句!」童子說完陷入回憶。
周圍人全都屏住呼吸,靜等震驚靖節先生的好文到底什麼樣子。
原本準備灰溜溜離開的顧凌也停下腳步,側耳傾聽。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後面不記得了。」童子說完擺脫眾人,急匆匆追先生去了。
眾人如遭雷擊,都是讀過書的人,如何分辨不出好壞。
凝練曠達,意境悠遠。
「難道真有曠世奇文要出世了?下面內容到底如何?真讓人著急。」
有人頓足捶胸,終於理解靖節先生剛才的表現。此等奇文不聽全了,如何睡得著。
索性就盯著煙翠居不走,等這奇文的後半段。
顧凌冷著臉下山,一路疾馳回顧家,翻遍了藏書樓也沒找到小詩和那幾句奇文。
「他竟不是抄的?怎麼會,怎麼可能?」
他又闖入三思堂別院,可是找不到隻言片語。之前顧道住的地方已經被燒,更是什麼都沒有了。
這麼多年,顧凌第一次如此急切的想要了解這個廢物哥哥。
「不行,他必須是抄的,一定是抄的才行。」顧凌如同困獸一樣低吼。
大雪籠罩天地。
顧道的一首小詩和奇文開頭已經傳遍終寒山。
並且朝著京城蔓延。很多人派家奴守住煙翠居門口,等待奇文出世。
出乎意料,靖節先生竟然夜宿煙翠居。第二日才在顧道相送之下大笑出門。
「修之,你之才華老夫佩服。改日來我茅廬做客。我家別的不行,燉雞尚可入口。」
靖節先生竟然真被顧道才華折服,而且邀請顧道吃雞,這是什麼神仙待遇?
「改日定然要叨擾先生。」顧道淡然的拱手相送。
「靖節先生,奇文可否共賞?」有人恭敬的問道。
「顧道之才,老夫佩服,童兒……」靖節先生喊了一句,騎著毛驢當前走。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童子捧著一捲紙,嘴裡背誦著《陋室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