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稍安的城
楚離憂垂眼看著壓在信封上的那個包裹,包裹泛著熱氣,想來應該是疾馬而來。只是那包著飯的包布髒兮兮的,不知道是從哪個將士頭上解下來的頭巾。
楚離憂移開米飯,看著眼前耿直的青年將軍,沉聲道「心意我知道了,飯就不吃了。」
周泛呵呵一笑沒強求,手下副將與他都有心思送,他便送了。他沒指望這位一直養尊處優的少年縣太爺接受,便也不覺得失望。
隨即拿過米飯解開頭巾在一旁道「知道你看不算,我也不勉強。不過我得跟你解釋一下,別看這包裹飯的頭巾臟,其實是那一伙人里最乾淨的一條了。」
楚離憂側眸看著那即將包漿頭巾,不置可否,就這麼看著周泛在一旁絲毫不在意的吃了起來。這青年將軍可能是真的被餓慘過,所以對於吃喝絲毫不在意,這是楚離憂這種還未餓過肚子的人無法體會的。
楚離憂摩擦著手指下的信,又看了一眼一旁不拘小節的青年將軍問道「王城朝野上污水渾濁,不似軍營這般清明,周將軍明知道當初摻合進那場風波中會吃虧,為何還要應下?」
周泛咽下嘴裡的飯,凌厲的眸子閃過一抹好奇之色,「怎麼?昌平侯府中無人與你解釋?」
「沒有。」楚離憂低聲回應道,楚離憂只知道昌平侯府為了救他,讓沈湘君嫁入周家,與周家聯手解決此事。雖然用處不大,但也起了點作用,只是這點作用在與周泛軍營被斷糧之事上相比,顯然是虧大了。從楚離憂見到周泛開始,這青年將軍從未抱怨過一句,也未以此作為要挾索要更多的糧食,反而態度很隨意,給就行,能給更多那便是最好。
周泛黝黑的臉上露出一抹慎重之色,「他們不肯與你說,那我不好多說。」
周泛沒有舊事重談喜好,只是想起當時發生的事情,心情也有些微妙。
他們周家欠了楚伯歡的人情,雖然那人現在改姓李了,但人情就是人情,不會應為改了姓就消失了,再就是太上皇來求了,周家起於太上皇手中,立於李伯歡的口舌之下,李伯歡更於他們周家有救命之恩,身為周家家主的周泛不能不認,索性那兩人來求的都是同一件事,應了后,他心下也輕鬆了。若是來日皇上與太上皇起爭端時,他站皇上也不會覺得心有虧欠與愧疚。只是周泛沒有料想到朝廷的那些官員心會那麼狠,上面那位會如此記仇,毫無徵兆的斷他們的糧,完全不把他們這些將士的性命當一回事!
楚離憂深邃的眸子印著周泛那張思緒萬千的臉,道「周將軍吃飽飯了,就變的不好說話了,看樣子得讓周將軍餓著才行。」
周泛聽聞瞬間看向楚離憂,只見這俊秀縣太爺面色平靜,彷彿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周泛便有些急了,立即道「楚大人你可別這樣,大不了我說就是了,別拿糧食威脅人。」
楚離憂薄唇勾了勾,輕笑了一聲,「周將軍愛兵心切,就別藏著掖著。」
周泛看著這殺人不見血的小子,搖頭嘆息了一聲,隨即便一五一十都給楚離憂說了。
楚離憂聽的默不作聲,直到周泛離開后,他也只是呆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周泛回頭看了一眼楚離憂,搖了搖頭,這人非又要聽,聽了又心裡難受,何必呢?
以楚離憂為中心,所有的事情就像蛛網一樣,圍著他纏繞,沈湘君被迫裹挾其中。哪怕就算是不喜他,恨他,也還是為了救他而做出讓步。
人總說往事說再多也無益,可他不是,他的往事一遍一遍的想,想著從剛開始絕對的恨,再到想要從頭開始,最後再到愧疚,寥寥幾字,貫穿了他兩世。
楚離始終不明白何為自己在重生時,為何會恨沈湘君恨的那麼瘋魔,一定要親手殺死她為止。他不該是這樣的,就算是真的恨她,想要這個世上再無沈湘君,也只會交給手下暗衛去殺,不會那麼固執。
小孩提著熱水壺進來替楚離憂續上茶水后,靦腆的問道「大老爺,我娘托我來傳給信,說大爺那伙人在謀划大老爺不利的事,讓你多加小心。」
楚離憂收思緒看向小孩,見他因吃飽了飯,逐漸圓潤的小臉,問道「你現在可還有什麼憂愁?」
小孩有些茫然的看著楚離憂,隨即笑著搖了搖頭道「能吃飽飯便沒什麼可愁的了,不過若是非說一件,那便是想要大老爺你一直都在,那我便一直都能吃飽飯。」
孩童質樸,所求之事甚少,楚離憂也跟著笑了笑,隨你道「本官會小心他們的,這裡不用你添茶了,回家休息去吧。」
小孩提著壺出去了,並沒有聽楚離憂的話回家休息,而是去廚房幫伙夫刷鍋洗菜去了。他吃的很飽,還有銅錢可以拿,要是就這麼不做事回去的話,小孩心裡便覺得不安心。彷彿覺得拿了多少錢,便要做滿多少事才行。
在小孩離去后不久,楚離憂立即派那群將士前去小孩大爺家,把一家的漢子全給抓了,甚至還抓了一群與他走的很近的壯實漢子。理由很充分,朝廷讓他查過往官員在荒城被打劫一事,這些人是主要罪魁禍首,一律下了大牢。
這群人暗地裡的起了殺心準備謀殺了楚離憂,結果事情還未掀起水花,便被一鍋端了。
那些左右搖擺有些不定的百姓,見勢便立即又做起了良民。
荒城的事情逐漸定下,在鶴守一的推薦下,王落帶著燈籠坊的生意落在了荒城中,為荒城帶了一些生機,陸陸續續也有一些商戶開始在荒城落下。
楚離憂在敲定了大致上的事後,便準備回京敘職。
鶴白被留在了荒城,看著收拾行李的楚離憂擔憂的道「王城的皇子們斗的水深火熱,局勢不明,爺一定要小心。」
皇子相鬥楚離憂倒是不怕,倒是那坐在高位上觀看他們的相鬥皇舅舅才要惹人忌憚。那人疑心病太重活的久,於誰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楚離憂想起自己那一雙年幼的子女,深邃的眸子裡帶著暖意,問道「小公子在江城可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