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喜脈

3喜脈

將手邊的信伸到燭台上,火苗迅速躥起,很快舔吻上了信紙,火光倒映進凌祁祐的眼裡,燒得一片赤紅,一直到火苗就要躥上他的手,一旁的小丑兒剋制不住地發出驚呼聲,凌祁祐才從怔愣中回過神,將之扔進了一旁的火盆里,唇角勾起了如釋重負的笑意。

他的舅舅就要回來了,經歷九死一生,歷經波折磨難,他的舅舅到底是逃出生天,就要回京來了。

他的母家徐家從前朝起就是名門望族,後來擁護當今凌氏開國皇帝天承帝起兵,這片江山有一大半是他外公徐國公打下來的,徐國公與天承帝是歃血為盟的結拜兄弟,在當年,若非他自己選擇退居人臣,這江山就得改姓徐。徐氏滿門忠烈,曾立下血誓,誓死效忠大晟王朝,為延續這段情誼,徐國公的幼女嫁給天承帝的第三子,也就是凌祁祐的父皇後來的順德皇帝,因此,順德帝才在天承帝諸子之中脫穎而出,以非嫡非長的身份,繼承皇位,而徐家女兒,則順利成章,入主崇恩殿,母儀天下。

一直到三年前,凌祁祐權傾朝野的外公徐國公病重去世,徐家在朝中地位從此一落千丈,他的父皇順德帝本就對徐氏家族頗多忌憚,只是懾於徐國公在朝中勢力從前不敢拿他們如何,自徐國公病逝之後,順德帝就開始找各種理由革職發配徐氏族人,他的舅舅原本的兵部尚書徐重卿更是在徐國公尚未下葬之前,就被派遣去了邊疆帶兵,不多時就有消息傳回,新任的徐國公國舅大人在戰場之上失蹤,下落不明。

自那之後,只剩弱女稚兒的徐家嫡系再不能對皇權產生半分威脅,原本就是作為政治籌碼嫁進宮裡的徐氏皇后更是徹底失寵,被寵妃蕭貴妃下毒,變得瘋癲痴傻,囚禁在崇恩殿里不見天日,若非……若非蕭楚謙,那順德帝一手提拔起來作為自己對抗徐氏的親信力量護國將軍從中斡旋,穩住皇帝,徐皇后已經被廢黜,甚至打入冷宮被做成人彘。

想到曾經的那些慘烈過往,凌祁祐的心揪在一起,幾乎不能呼吸,而作為讓蕭楚謙,那位蕭貴妃族侄幫助自己的代價,他以皇太子之尊,卻要像那些最下賤的妓/女小倌一般,雌伏在他的身下,對他曲意逢迎,百般討好。

更是,他從小體弱多病未曾習武,為了不致被人一擊擊潰,從三年前他再次睜開眼就開始苦練武藝,甚至吞下那能夠改變體質,助他快速增長臂力體力的民間秘葯,到頭來卻帶來了身體上更加難以啟齒的變化,這樣的變化讓他越加憎恨那些帶給過他痛苦的人,尤其是蕭楚謙。

他到死都忘不掉蕭楚謙在發現他身體上的秘密時那刺目的戲謔笑臉,更忘不掉的是,當年他為救母起兵,被蕭楚謙帶兵堵在城門之下,對方高高在上俯視他時眼裡流露出那抹不屑,以及,他輕蔑說出的那一句:「就憑你也想逼宮犯上,你以為這是小孩子過家家嗎?」

閉了閉眼,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往事,凌祁祐轉眼看向小丑兒:「這信,沒有被其他人看到吧?」

「陛下放心,信是夾在尚膳間的食材里送進來,奴婢親自去取的,沒有假手他人。」

「小丑兒……朕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

小太監趕緊道:「小丑兒誓死都效忠陛下。」

新帝初登基,即使有蕭楚謙這個神通廣大的幫手在,凌祁祐每日里要處理的庶務依舊多如牛毛,除了上朝就是不停地傳召官員,一批又一批,這些人當中,有不少都是當初他外公在時有過交情的朋黨,也早就對順德帝的昏庸不滿已久,如今及到凌祁祐臨朝,自然俱是紛紛爭先恐後向他表了忠心,而凌祁祐也只是不動聲色地聽著,對這些人,他並不敢全信,當中有多少是真心,多少只是曲意逢迎的假意,三言兩語也難分辨得出,何況,他並不能將籠絡人心的意向表現得太明顯,讓蕭楚謙起了猜疑。

蕭楚謙偶爾留宿昭徳殿,對朝中已經有的種種曖昧傳言充耳不聞,我行我素,興緻來了,就上昭徳殿來寵幸一番他的小皇帝,在朝事上更是說一不二,權傾朝野,凌祁祐對他的種種決策也從來不與否定,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一時間,蕭楚謙在朝中的權勢達到了巔峰,怕是徐國公當年,也不及他如今這般風光。

昭徳殿。

天蒙蒙亮之時,凌祁祐翻身醒過來,腰眼處一陣酸軟,昨晚他又被蕭楚謙折騰了大半宿,這會兒幾乎連恨的力氣都沒有,只叫了小丑兒進來伺候他更衣起身。

小丑兒見他面色蒼白,滿眼疲憊之色,低聲勸他:「陛下,您身子不適,今日就別上朝了吧?」

凌祁祐輕搖頭,他要是不去,就坐實了外頭那些不堪的傳言,他就要成為人人眼裡的傀儡皇帝,說什麼他也不能讓自己狼狽至此。

「那……奴婢叫人給您傳膳?」

「不用了,朕沒有胃口。」

「多少用一點吧,昨晚您也沒吃多少東西……」

「不必,已經起晚了,不能再耽擱,要不一會兒朝會要推遲了,伺候朕更衣吧。」凌祁祐堅持道。

小丑兒見勸不動他,也不敢再說,只能扶了他下床,在站起來的一瞬間,凌祁祐只覺得一陣暈眩感襲來,身子一軟,當下就跌坐了下去,小丑兒攙扶不及,反倒被他帶著跌到了地上去,見凌祁祐竟就這麼昏了過去,當下驚慌失措:「陛下,您怎麼了?!」

兩刻鐘之後,凌祁祐迷茫睜開眼,身邊跪著的是急得眼睛都紅了的小丑兒和正蹙著眉給他診脈的王太醫。

用力閉了閉眼睛,凌祁祐轉過頭,看王太醫眼裡全是震驚和不可置信,沉聲問道:「朕如何?」

「陛……陛下,您這似……似乎是喜脈……」

「你再說一遍。」

太醫的頭低垂下去,聲音幾乎都在哆嗦:「……是喜脈。」

「為何會這樣?」凌祁祐說得幾乎咬牙切齒,心裡卻已經隱約有了猜測。

「這事委實太過稀奇,臣……臣現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需得回去翻閱典籍……」

「朕從前吃過一種改變體質的葯,是南方民間百姓流傳的秘葯,用來增加臂力體力的,朕用過那葯身體起了一些變化,」雖然十分難以啟齒,凌祁祐也想把事情弄個清楚明白:「是否跟那葯有關係?」

「陛下說的可是從南邊的蠻族傳來的那種葯?」

「對,就是那個。」

太醫一聽面露驚訝之色:「那種葯微臣從前倒是聽人說過,說那葯霸道,是蠻夷人為了抵抗外族侵略研製出來的,除了能提高人的體力典籍中隱晦記載確實還有其他方面的功效,是……是……」

「是什麼?」

「使男子逆天受孕。」

凌祁祐聞言手指深掐進手心裡,南邊蠻夷小國國力不及他大晟朝十之一,卻一直是大晟朝的心腹大患,兵力強盛,人口繁殖迅速,生生不息,原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小丑兒聽得身子已經匍匐到了地上去,瑟瑟發抖,完全沒想到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陛下身上,當初,那葯就是他去替陛下給弄來的,早知如今會害陛下到如斯地步,他當時說什麼也要阻止陛下服下那葯。

只是這會兒再後悔,卻也已是為時晚矣。

「……這事,朕不想讓第四個人知道,朕的意思你可明白?」

凌祁祐的聲音已經冷得不能再冷,透著幾乎帶了殺意的威脅,太醫聞言不寒而慄,也低垂下了頭:「微臣不敢。」

「去弄碗葯來,幫朕……打了這孽種。」

「不……不能……」太醫哆哆嗦嗦地說著:「雖然才一個月不到,但胎兒脈搏強勁,強行打去,怕是會有損陛下身體,且典籍中記載,服下此葯者若懷有身孕又強行打去,對孕體的傷害將不可逆轉,怕是……怕是陛下您也會因此丟了性命。」

凌祁祐的手心已經掐出了血,眼裡全是刻骨恨意,咬著牙關幾乎是一字一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微臣無能。」

殿門被人從外頭推了開,進來的人是蕭楚謙,凌祁祐轉開視線,瞬間掩去了眼裡的情緒,蕭楚謙大步走上前來,看到地上跪著的太醫,雙眉都蹙了起來,問他:「陛下是什麼病?」

太醫瞥一眼凌祁祐,鎮定回話:「陛下沒有大礙,只是這段時日過於操勞,累病了而已,微臣開兩副葯,讓陛下服下休息個幾日,就能痊癒。」

蕭楚謙聽罷放下心來,揮手讓太醫退下去開方子熬藥,又將小丑兒也攆了走,才伸手過去輕捏住了凌祁祐的下顎,強迫他轉過頭來看向自己:「怎麼將人都攆了下去,多些人伺候你不好嗎?」

「我不喜歡人太多了,不自在……」凌祁祐努力剋制住自己不露半點蛛絲馬跡,身子往床裡頭讓了讓,示意蕭楚謙也坐下。

蕭楚謙攬住他的腰,凌祁祐順勢靠進他懷裡,靠著他的脖子蹭了蹭,輕聲道:「我身子不適,你能不能陪我去西郊的離宮住幾日?」

「陛下捨得放下手頭政事了?」蕭楚謙輕笑了起來,低頭親吻他漂亮的額頭。

凌祁祐縮在他的懷裡,蕭楚謙看不到他眼裡複雜的情緒,半晌之後,懷裡的人用力拉下他,抬頭就吻上了他的唇。

熱切纏綿的一吻,蕭楚謙對凌祁祐的熱情當真是求之不得,正想更進一步,凌祁祐的舌尖一點,就抵著他的舌尖將將嘴裡的糖送進了他的嘴裡,強迫他吞了下去。

「今次又是什麼味道的?」

「你沒吃出來嗎?」

「全是你的味道,嘗不出來。」蕭楚謙溫柔地撫著他還沒來得及盤起的柔軟長發,與他調笑著。

「吃不出來就算了……」

這是凌祁祐這段時日時常會與他玩的遊戲,將各式味道的糖嘴對嘴餵給他,要他品嘗,對凌祁祐還保留著的只在他面前展露的這種孩子般的性子,蕭楚謙實在是愛不釋手。

凌祁祐依舊靠在他懷裡,慢慢閉起了雙眼,舅舅那邊已經準備妥當,蕭楚謙……你的死期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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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喜[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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