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
睜開眼的時候,凌祁祐就覺得自己一定還是在做夢,之前那些混沌不清的夢境第一次在眼前清晰地鋪展了開來,他有些愣了住,這裡不是他下榻的宣王府的皇帝臨時居住,卻是……連他自己一時半會地都說不清楚,另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沒等他從震驚中回過神,房門已經從外頭被人推了開,進來的竟然是蕭楚謙,依舊是凌祁祐熟悉的那身將軍鎧甲,身形挺拔,桀驁不馴,沒有半點傷病之態,眼神一如往昔的銳利,凌祁祐暗暗鬆了口氣,他沒事,他回來了,這麼想著,他幾乎不能抑制自己嘴角的上揚,也顧不得去想事情的不對勁,就這麼沖了上去,想要抱住他。
然後他便驚愕地發現,自己竟然從蕭楚謙的身體里穿了過去,根本抱不住他,錯愕之下,他轉回頭,這才看到先前他一直沒有注意到的,床邊坐著的另一個人。
那也是他,一身皇太子常服,衣裳卻已經凌亂褶皺,頭髮也散亂不堪,眼裡全是冷漠和絕望,一動不動靠在床邊,蕭楚謙進門來也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連眼睛都沒有多眨過一下。
「你起兵亂上,按罪當誅……」
蕭楚謙緩緩開了口,冷淡的聲音沒有半點起伏,凌祁祐幾乎控制不住地想要放聲尖叫,他想起來了,這裡不是宣王府,而是曾經的將軍府,是蕭楚謙的將軍府,上輩子他唯一來過的一次,就是在起兵之後,被蕭楚謙圍剿拿下,將他押解至此,他看到的,是上輩子的自己和蕭楚謙。
蕭楚謙一字一字地說著凌祁祐的罪行,半晌,坐在床邊的人才漠然抬眼看向他:「成王敗寇,要殺便殺,何須廢話。」
蕭楚謙輕蹙起眉:「你當真不怕死?」
「走到這一步,死有什麼好怕的。」
凌祁祐看著另一個自己慢慢閉起眼睛,身體已經開始不自覺地顫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死都忘不掉,那是他兩輩子最大的夢魘,他絕對不想再經歷一次。
下意識地轉身想逃,蕭楚謙卻先他一步出了門外去。
凌祁祐不知道他要去哪裡,卻知道他再次回來之後就是自己噩夢的開始,而這會兒,一面是腦子裡的聲音告訴他趕緊逃走,不要再經歷一次那樣的痛苦,一面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像是被什麼力量驅使著,跟上了蕭楚謙。
將軍府來了客人,管家就跟在蕭楚謙的身後,問他要怎麼處置那押來的皇太子,這個管家凌祁祐認識,他是蕭楚謙的心腹,時時跟在他身邊為他效力,蕭楚謙聽著他說的,停下了腳步,沉默片刻,輕嘆道:「我若是將殿下交出去,他怕是必死無疑了吧……」
「將軍您奉命剿滅起兵亂黨,不將主犯交出,陛下不會放過您,何況蕭貴妃那裡……」
「蕭貴妃是個什麼東西,」蕭楚謙對那個女人很不以為然:「若非她興風作浪蠱惑陛下又囚禁了皇后,殿下也不會被逼到這個地步。」
「將軍您和殿下素無交情,又何必因為他得罪了陛下和蕭貴妃而惹禍上身?」
管家低聲勸著,蕭楚謙望著院子里蕭條的秋景,默不作聲,跟在他身後的凌祁祐也很驚訝,當初他被蕭楚謙領兵堵在城門之下被俘被他帶回府中,根本完全沒有抱過他會放過自己的希望,而事實也證明他非但沒打算放了自己還故意折辱,他才會恨他入骨,但是現在,蕭楚謙的反應卻與他預想中的大不一樣,凌祁祐怔怔看著他,已經反應不過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殿下仁慈心善,雖然體弱了一些,卻很聰慧,若是他登基,必定能做個明君……可惜了。」
蕭楚謙話說完搖了搖頭,抬腳直接去了前頭,招呼管家說的上門來的客人。
來的人竟然是那凌祁祐的父皇曾經說過要許配給蕭楚謙的思華郡主,凌祁祐看著面前略帶嬌羞小心翼翼和蕭楚謙說話的思華郡主,心裡的疑慮越甚,再看蕭楚謙,耐著性子招呼著思華郡主,眉眼裡卻是掩飾不去的不耐煩。
思華郡主拎起茶壺給蕭楚謙倒水,將茶盞推到他面前,蕭楚謙無奈道:「郡主,您是金枝玉葉,您為我做這些我如何受得起?」
思華郡主卻堅持要他賞臉喝下自己親自斟的茶,蕭楚謙拗不過,且並沒有防範這外表看著柔弱無比的小郡主,到底是將茶水送進了嘴裡。
凌祁祐暗暗握緊了拳,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蕭楚謙的臉色漸漸變得潮紅變得古怪,眼裡染上了他最清楚不過的欲/色,思華郡主見他模樣痛苦,嚇了一跳,身子往後頭縮,猶豫不決已經全然不知道該做什麼好了。
反應過來自己中招了的蕭楚謙強撐著混沌的意志,揮手將面前的茶盞掃到了地上去,聲響驚得思華郡主更是紅了眼睛,身體搖搖欲墜,蕭楚謙幾乎是咬牙切齒,問她到底做了什麼,低著頭的小郡主哽咽著囁嚅:「是貴妃娘娘……她讓我把葯加到你的茶水裡……說只要把身子給了你就……」
那個該死的女人!竟然想用這樣卑鄙的手段套牢他!
蕭楚謙氣得一腳踹翻面前桌椅,轉身大步離開。
一旁看著的凌祁祐也從震驚中醒來,跌跌撞撞地跟了出去,蕭楚謙的神智已經不太清醒,一路健步如飛幾乎是用跑的往回走,凌祁祐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顫抖,他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原委,這卻是他之前怎麼都想象不到的真相。
想要回自己住處去一盆冷水把自己澆醒的蕭楚謙半道上被人攔住了路,來稟報事情的小廝哀求他去看一看皇太子殿下,說是皇太子殿下在他離開之後打碎了花瓶劃破了自己的脖頸,已經陷入了昏迷之中,他們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身後的凌祁祐已經整個木了,他想起來了,他救母無望,自己也陷入困境,所有信念都崩塌徹底絕望之後,他只想一死了之,卻也因為這樣的原因,其實是他自己間接把自己送給了蕭楚謙。
蕭楚謙面色紅得不正常,低著頭的小廝卻並沒有看到,他猶豫了片刻,咬咬牙低罵了一聲,還是先去了關押皇太子的地方。
之後的事情,凌祁祐已經不敢再跟上去看,他只是隔著那扇門,聽著那些斷續溢出來的淫/靡聲響,第一次腦子裡清晰浮現起了那些他刻意迴避不願去想的畫面,蕭楚謙用冷水將昏迷過去的他潑醒,毫不客氣地嘲諷,他反唇相譏,癲狂到明知打不過也撲上去想要和他同歸於盡,然後便被蕭楚謙壓到了身下,獸化了的男人不顧他的意志,用力撕開了他的衣裳強行進入他,他的身體幾乎被劈開兩半,被撕裂的痛苦比他用碎瓷片割自己的脖子還要疼百倍千倍,他從痛罵到痛哭,甚至到徹底放下尊嚴痛苦求饒,而紅了眼的蕭楚謙卻只是不停歇地佔有他,一直到他因為過痛昏迷失去意識,身上的人也沒有停下來過。
天色漸暗,房門外頭守著的小廝早已經嚇得退了下去,只有別人看不到的凌祁祐一直獃獃站在那裡,疼痛他已經感覺不到,只剩下一片空洞的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還能做什麼。
之後的事情,便一如凌祁祐知道的那般,蕭楚謙清醒過後不知所措,沉默了許久,把他送進了那間地下室里,地下室的唯一出口在蕭楚謙住的院子里的枯井,這一處地方,整個將軍府知道的人也少之又少。
凌祁祐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抱著什麼心思了,之後那些天,他一直就跟在蕭楚謙身後,看著他一面頂著壓力和他的昏君父皇周旋,就是咬死不肯說出皇太子到底在哪裡,一面寫信聯繫遠在江東的宣王,私下安排等到外頭風聲沒有那麼緊了送皇太子出京,請宣王派人來接應,這些事情一直被他關押在地下室里的凌祁祐全然都不知情,但現在,他看得一清二楚,蕭楚謙即使面對昏君乃至滿朝文武他關於他勾結皇太子亂黨的各種猜疑指責,也完全沒有動搖過絕不把他交出來的決心。
蕭楚謙的府邸被昏君派來的宮廷侍衛挨間搜找幾乎被翻了個底朝天,被關在地下室里的皇太子卻沒有被他們找到,那一個多月,凌祁祐看著蕭楚謙每每到了夜深人靜就會沉默地坐在那枯井邊發獃,一個人自斟自飲,他的神情隱在漆黑夜色里,連凌祁祐也看不清楚,那到底代表著什麼。
四十七天之後,皇宮禁衛軍再一次上門,這一回,直接沖向了那口枯井,打開了地下室的門,宣聖旨,處死了皇太子。
蕭楚謙也被人扣了下來,看著自己府上的管家跟在皇帝的領兵侍衛身後出現,從驚訝到明白也不過就是一瞬間,他被最信任的人出賣了。
對方低著頭不敢看他,哆哆嗦嗦地解釋,不想因為他的一意孤行,賠上全家的性命。
蕭楚謙苦笑,就差一點,再過兩日他就能把皇太子送出去,到底是功敗垂成。
皇太子死了,蕭楚謙也下了獄,昏君藉機奪了他的兵權,立了蕭貴妃做皇后,她的兒子成了新任的皇太子。
凌祁祐已經不想再去看外頭的世事,他只是陪著蕭楚謙在那死囚牢里,看著他獃滯著捏著尖銳的石子無意識地在牆壁上劃下自己的名字,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