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把事做絕!
蘇南玉說完,轉身就走。
只是那背影,怎麼看都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謝蘅倒是並不在意她,這女人沒文化又心思淺薄,被人一挑唆就上鉤,不足為懼。
只是她說的話奇怪,謝蘅忍不住皺了下眉尖:「什麼叫侯府是我們的囊中之物了?謝老頭子不是還活著嗎?」
他一頭霧水,看得出來謝老爺正值壯年,他是真沒考慮過父親過世之後的事。
或許認為那應該是多年以後發生的事了。
柳月輕輕咳嗽一聲道:「回儀如院去,你被關了好幾日,該洗漱一下了。」
謝蘅雖然奇怪,但倒是聽她的話,點了點頭:「好。」
等回到自己的院落中,柳月讓人燒熱水,等謝蘅沐浴更衣出來,她給對方倒上一盞熱茶,方才娓娓道來。
「當日你被關進大牢,生死未卜,我心中焦急,去求了公公,誰知他卻不肯出手救你……」柳月低聲道,「我當時火氣上頭,就跟他打了個賭——你要是能平安無事歸來,他就立下字據,將這定陽侯府送給你!」
說著,柳月看向他的神色,知道他最不喜麻煩事,不安道,「你會怪我嗎?」
要爭這個爵位,就務必要跟柏氏、謝錦蘇南玉她們斗個你死我活。
她是為爭一口氣,但謝蘅若是覺得麻煩,不想跟他們計較,自己這個舉動,豈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謝蘅聽完,沉吟片刻后,方才緩聲道:「我並不想得到這個所謂的爵位,我只想知道,我母親去世的真相。」
柳月看向他,被他眼底的脆弱刺痛,伸出指尖輕拍了拍他的手背。
「一切都過去了。秦夫人病逝的真相……誰會知道呢?」
謝蘅沉聲道:「父親。」
話音落下,只見林媽媽推門而入,上前行禮。
「老爺請二公子過去一趟,說是有事商議。」
柳月就知道是為了那件事情了,擔心地看向謝蘅,他朝她輕輕點了點頭,示意沒事。
「就來。」
謝蘅走進書房中,謝老爺果然坐在書案之後,看向這個歷練出來的兒子,十分高興地摸著鬍鬚。
「想不到如此驚險之事,你也能化險為夷,真是天生的福星命!」
謝老爺從前從不會這樣和顏悅色地誇獎他。謝蘅想起柳月所說,謝老爺不肯出手救自己這個親兒子的事,再看向他如今一番做作,只覺得可笑。
「想必你媳婦也跟你說了……」謝老爺接著說下去,他跟柳月打得那個賭是真心的,這偌大的侯府,只有謝蘅來支撐才能屹立不倒,謝錦沒那個本事。
「我現在就寫下遺書,待我百年之後,定陽侯這個爵位就是你的了。」
說著,謝老爺吩咐人取紙筆來,一回頭卻見他一臉冷淡,不由得皺眉。
「怎麼?你還不高興?」謝老爺心中不悅,他身居高位多年,最不喜人忤逆他,不由得厲聲道,「你可知道,這個侯爵之位,有多少人戰死沙場、出生入死都得不到!」
「而你只因為是我的兒子,我寫幾個字,這份榮光就落到你頭上了……你應該感恩戴德才是。」
謝蘅最不喜歡他拿腔拿調的架勢,謝老爺從前覺得他沒用,就拿他當根野草,如今發覺他有點本事,就扮起高高在上的慈父了。
「是嗎?原來父親還記得我是你的兒子……」
謝老爺才提筆寫下一個字,就被他這話的不屑氣得扔了過來:「留神你是在跟誰說話!」
謝蘅結結實實地挨了狼毫筆打中了額角,很快泛起紅腫。
他並不在意,看向謝老爺:「父親連親兒子都可以放棄,讓我更加疑心了……我母親當年的死因,究竟是不是意外落水?」
似乎是沒想到他會提起這一樁陳年舊事,謝老爺心口一跳,語氣越發冷沉。
「你問這個做什麼?」
「好奇。」
「這是晦氣事,沒什麼可好奇的!」謝老爺硬邦邦地懟了他,「你只要記住,你現在的母親是柏氏就行了。當年的事,都過去了!」
「我母親去世的真相,父親真的不知道嗎?」
謝蘅冷眼看著他,語氣冷冽至極:「看來父親不僅沒有做好一個父親,更沒有做一個好丈夫!」
說完,他轉身大步流星地離去。
那滿身的怒氣,聽聞父子爭吵特意趕來撿便宜的柏氏都嚇了一跳,沒敢找他的晦氣,看著謝蘅離開,方才走進書房裡。
謝老爺癱坐在座椅上,因為憤怒而心口起伏不定。
「哎呀老爺!」柏氏見了心中竊喜,連忙上前攙扶他,幫他順氣,「這二郎也真是的……明知道老爺上了年紀身子不如以往硬朗,竟然還這麼氣您!」
「說起來,也都是我這個做繼母的,辜負了秦姐姐的心愿,沒能好好教導他……」
柏氏這話看似寬慰謝老爺,實則是往他心上拱火。
謝老爺怒氣更甚,但最終還是平復了呼吸,冷聲道:「替我取筆來。」
筆?柏氏一時遲疑,抬眼瞥見案上的一張白紙,才寫了一個「謝」字,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老爺還真準備立遺書?!
她心中一萬個主意閃過,取下一支狼毫筆遞給他,看著謝老爺接著寫下一個「蘅」字。
柏氏眼中劃過一抹厲色,果然還真要給那個紈絝子弟!
謝蘅是給老爺灌了什麼迷魂湯,才被他氣了一回,竟然還要把爵位給他!
柏氏轉過身,不動聲色地吩咐高媽媽:「老爺方才生氣,彆氣壞了身子,去端凝神靜氣的涼茶來。」
說著,朝高媽媽使了個眼神。
高媽媽明白過來,答應著「是」,轉身退下。
很快端了一份涼茶來,柏氏親手捧著上前,看謝老爺寫完了遺書,她遞過去,溫聲道:「老爺喝點茶,壓壓火氣。」
謝老爺接過去抿了一口,剛開始喝似乎緩解了幾分火氣,喝多幾口就感覺頭有些暈了。
柏氏伸手攙扶著他,溫柔道:「一定是老爺被氣得狠了,才會頭暈,去內室躺一會兒就好了……」
說著,她將謝老爺扶進內室,讓他在榻上躺下,見中年男人很快陷入平穩的睡眠,方才冷下神色,來到外間的書桌前。
她伸手拿起那份遺書,陰測測地盯著上面的「謝蘅才智過人,足以襲爵,擔當大任」,冷笑了一聲。
她抬手,把遺書靠近燈燭,很快這一份事關緊要的字跡便被燃燒殆盡了。
只餘下一地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