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選將

畢竟清河王曹冏、繁陽王曹穆薨逝，陛下尚無子嗣再出，此事乃是朝中忌諱，但凡懂點人情世故的臣子都不會隨口提及，沒想到高堂隆居然當眾拿這件事兒勸誡陛下不要出遠門，真是老壽星上吊啊！

但最終曹叡還是按耐下心中的不快，他的目光在群臣身上掃視一圈，緩緩說道：「諸位愛卿所言，朕皆已明了。既然如此，朕欲請一人代替朕帶兵前往支援大司馬。」

見曹叡沒有追究剛才的事情，群臣頓時鬆了一口氣，陳群上前一步，說道：「陛下聖明，臣等必將殫精竭慮，以報皇恩，卻不知陛下打算委任哪一位帶兵前往支援大司馬？」

曹叡原本是因為臣子們反對自己親徵才說委派他人的，但是如今陳群一請示，他卻不知道該叫誰前去——大將軍曹真此前因為子午谷的事情大病一場，雖然服用藥物后已經好轉，但是身體都還是留下了點病根，不在不忍心委派他遠征。

司馬懿則在划水，啊不，在保衛關中三輔，又是世家出身，不宜再多委派，以免其又立新功，勢大難制。

像牽招、臧霸這樣的將領要麼是年紀大了要麼是在重要地點調動不得，徐晃、張遼病逝，上次救援曹休的賈逵已死，而本來是當前朝廷重將的張合則被在街亭陣亡，夏侯霸過於年輕難以獨當一面，張虎龐會等二代目更是沒有什麼戰績難以服眾，至於天天吹牛皮的大嘴巴夏侯楙更是遠在宛城——在點將的一瞬間，曹叡覺得自己手下居然沒什麼靠譜的將領。

不過他的猶豫被陳群誤解了，於是後者上前一步：「中護軍蔣濟善審軍事，勤勞王室，昔日又有聯吳制羽的功績，熟悉荊揚事宜，陛下認為可否？」

之前周魴詐降時候，曹休被其所誘，率兵進攻皖城。蔣濟就認為曹休這次深入東吳容易被上游的吳將朱然會從后襲擊，建議不要出兵；但曹休還是繼續前進。

後來吳軍在安陸一帶頻繁出沒，蔣濟見吳軍雖然示形於西，實際上卻有東進圍殲曹休之勢，又建議快派援兵援救曹休，才有了賈逵率所部東進與曹休合軍一處脫離吳軍包圍的事情，陳群的提議很顯然兼顧了曹休本人的感受和陛下的面子，不過曹叡最後搖了搖頭：

「蔣護軍在軍中總統諸將，執掌禁衛外，還有負責選任武官的責任，不可輕離，朕欲請后將軍帶兵出征，各位愛卿以為可否？」

群臣中頓時響起一陣輕微的議論聲。后將軍就是曹洪曹子廉。

曹洪當年因為不肯借錢給曹丕，被其借曹洪的門客犯法一事將曹洪打入大牢並要處死，後來經過卞太后和群臣求情才只是免為庶人。後來曹丕駕崩，曹叡即位后拜曹洪為後將軍，改封樂城侯，食邑千戶，賜位特進，總算是把自己老爹整的幺蛾子平了下來.

不過曹洪在此之後也非常低調，一直兢兢業業的充當吉祥物，朝會上連句話都不說。

所以聽到曹叡點自己名的時候這位宗室老將甚至愣了一下，隨即懷疑自己是不是年紀大了耳背聽錯了，還是他身邊的曹演（曹純之子）輕輕推推他：

「叔父，陛下叫您呢？讓您統兵去救援文烈兄長——」

於是曹洪先是激靈一下反應過來，然後才出列：

「謝陛下！老臣一定不負皇恩，早日凱旋！」

等回到自己位置上，曹演又靠過來：「叔父，這次出征，帶上我唄——」

「收聲。」曹洪低聲回答，「這裡是朝堂，不可交頭接耳。」

按照曹叡的指示，曹洪將從潁川郡許縣（原許昌，曹丕稱帝遷都后更名）調兵前往支援曹休——長安和洛陽的兵調動不得，鄴縣遙遠，只有昔日的許昌如今地位不高，正可以調兵支援曹休，曹睿有時候也在想，是不是應該解散一些士兵回去種田，不過每次到了打仗的時候，他就會發現手頭的兵力雖多，調度起來卻捉襟見肘，於是只能作罷。

在結束朝會返回後宮的路上，曹叡暗暗給自己打氣：

「希望大司馬能挫敗孫權的圖謀，等將來休養一年，兵精糧足，再讓驃騎將軍西進擊退蜀國，收復涼州吧。」

驃騎將軍司馬懿並不知道曹叡對他的期盼，他現在更關心蔣滇從涼州帶回來的情報。

由於上一次從涼州順利帶回了情報，司馬懿知道了蜀軍缺糧的消息，所以他不認為蜀軍會在短時間內進攻關中，當然他也不認為目前是進攻涼州的好時機，畢竟此時朝廷的攻擊重心是東南方向。

所以他主張讓探子再次以商隊的名義向涼州販賣物資，順帶探聽情報，原本司馬懿覺得這種冒險的工作需要攤派，沒準還要畫點大餅什麼的，沒想到蔣滇滿口答應，甚至不只是蔣滇，上次的校事官和摯氏人員也非常積極。

在謹慎了解了情況之後，司馬懿終於知道前次刺探消息順路販賣的物資讓商隊獲利頗豐，這種既有功勞又有錢的事情當然會有人搶著去，甚至還要跑關係，比如上次摯氏只是派了個管事，這次摯氏已經派出自家子弟了。

於是他不得不叮囑蔣滇，這支商隊的主要目的還是刺探軍情，不要把重心放在做生意上。尤其是不要總想著往那邊運糧食——蜀軍本來就缺糧，你還往那邊運糧食是什麼意思？要不是這件事情由我背書，你這個就是通蜀你知道嗎？

刺探軍情的時候也要用點心，比如上次去刺探軍情，最有價值的關於諸葛亮離開涼州和蜀軍缺糧的軍情居然是靠閑聊獲得的，這種程度的情報能靠閑聊么？不該是去刺探蜀軍大營看看帥旗是哪家的么？又或者想辦法藉助行商靠近對方的營地和帳篷，看看後勤和補給的跡象如何？我又沒讓你們混進去捕獲敵軍的士兵或低級軍官，這麼點小事兒都辦不好！

當然不能只蠻幹，也要動動腦子，該賄賂還是要賄賂一下，至於對面收不收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另外不用問的那麼直接，要學會旁敲側擊，要知道一個好的探子不能光靠碰運氣，沒事兒的時候多跟各個世家的子弟接觸下，學習他們待人處事的方式，然後看看能不能從涼州的地方世家那裡打聽點消息。

至於潛入敵營、盜取文件這種事兒就算了，先不提你們有沒有那個本事，蔣乾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你就算盜回來我們也要慢慢梳理，等梳理好了估計這軍情也過期了。

蔣滇聽了司馬懿的叮囑，心中雖有些不服，但也明白此事的重要性。他鄭重地向司馬懿保證，此次一定會更加謹慎，以刺探軍情為重，絕不因貪圖利益而誤了大事。

看著滿載糧食、羅綺、錦繡的商隊，司馬懿內心深深嘆了一口氣，但願對方把話聽進去了吧。

畢竟剛剛出發的時候，他看到商隊里不止有摯氏子弟，連長安宋氏、東陵氏、玉（玊）氏幾家子弟也混跡其中，也許還有他不知道的人家——這才僅僅是第二次，就有長安世家混跡其中，真不該說到底是借著行商的名義刺探軍情還是借著刺探軍情的名義行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