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塵世男女
入席前,周應淮竟然親自動手幫舒歲安把深色披肩取下,掛在他身後的椅背上,這方舒歲安剛巧落座,侍者便送來了熱毛巾凈手。
莫鋆揮了揮手讓侍者把毛巾遞給女友就不管了,只管擦拭自己的,直到腳在桌下被女友踩了一下,方才疑惑抬眸,抬頭便見坐在對面的周應淮正在替舒歲安擦手。
看得出來,周應淮私下沒少這麼做,動作如此的熟稔,臉上並無不耐,嘴角始終都掛著淡淡地笑。
這種笑出現在別人臉上是尋常不過的事,但出現在周應淮的臉上,只能用花開明媚來形容了,就連偷偷觀望的莫鋆女友也忍不住怦然心動。
若是回到稍稍年輕一點,不曾遇到莫鋆,那人若是周應淮,只消垂眸那麼一笑,足以讓她駐足一生也心甘情願。
別說女友看見,就算是莫鋆本尊看了這一幕,也忍不住瞠目結舌看著。
只因太過於驚訝了。
「怎麼?」似是察覺到對面投射過來的目光,周應淮抬眸淡淡問了一句。
「沒什麼。」
這二人倒也是默契得很,不約而同得端起面前得茶盞,若無其事的潤潤喉。
點完餐,莫鋆的心思開始往公事上扯:「周先生,肖先生最近......」
「砰」的一聲,周應淮手中的茶盞落到桌面上,聲音很輕卻也成功的攔截了莫鋆接下來的話。
身側原本看窗出神地舒歲安也不由地側眸看了周應淮一眼,周應淮朝他扯唇一笑,桌下伸手緊了緊膝上的手,是安撫。
待舒歲安收回目光重新望向窗外,周應淮方才的笑容微斂,語氣還是淡淡的,「莫總,便飯不談孔氏,若是明日有空,我們可以約到公司里詳談。」
莫鋆這邊心裡也沒譜,也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話,聽到周應淮的暗示,心裡著實也緊了緊,順著台階就下了:「那好,明日再說。」
餐廳偶遇周應淮,換來一次潛在的合作契機,莫鋆情侶無疑是心中喜氣盤繞的。
莫鋆女友看出周應淮對舒歲安的不同,像周應淮這種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很少有外界的東西可以引得他如此起心動念。
她想:倘若能和舒歲安打好關係,想必是不會錯的了。
但那麼標緻的一個女娃娃,一頓飯下來卻是少言少語,莫鋆女友想方設法與她搭話,舒歲安多半是在聽的,不過回贈她都是微笑,比她身側的周應淮還要寡言,莫鋆兩人開始懷疑,這對未婚夫妻私底下是怎麼溝通的呢?
餐后莫鋆想要結賬時,被侍者告知周應淮這方已經付了款了。
話別離去時,莫鋆剛落座上車後排合上門后就開始埋怨女友:「你今兒個怎麼回事,怎麼一個勁兒催我回家,我還打算飯後和周總飲個便茶呢!」
莫鋆女友白了他一眼:「你們看見周總的表情嗎?一頓飯下來理會過咱們嗎?心思全都在那舒小姐身上了,想必二人也喜歡獨處,你好意思繼續當兩人的電燈泡?」
莫鋆一聽,方才席上喝了紅酒頭腦有些不清醒,難免感概萬千:「沒想到,周應淮竟然也會有這麼一天呢。」
莫鋆女友替他鬆了松有些緊湊的領口,開了窗子透透氣,窗子里倒映著莫鋆有些醉意的側顏,輕輕嘆了口氣。
誰說不是呢......
周應淮和舒歲安飯後並沒有所謂上的二人世界約會,開車回去時,刻意繞了一大圈,經過舍予的時候周應淮打開了車窗,有落葉飄進車裡,落到舒歲安的膝上。
舒歲安捻起,嘴角揚起一抹淡淡溫暖地微笑。
周應淮打著方向盤,淡然一笑。
車內舒緩的音樂融合著落葉飄蕩在夜色中,在路邊停車,周應淮伸出右臂搭放在舒歲安身後的車座上,俊逸的面龐在昏暗的車燈照射下散發著異樣地柔和。
他放軟的聲音問:「明日要不要隨我一起上班?」
......
深夜23點左右,黃藹洋終於結束了一天的工作,起身拉開了陽台的玻璃門,活動著略微酸澀的腰肢。
如春的風混著濕漉漉地霧氣,這座城對於她來說,初來乍到,陌生得很。
但對於他的老闆肖晨而言,卻是立身可親,因為他的妻子在這裡。
他站了一會兒,門鈴響起,是他點的酒店服務上門送餐,是一份深夜的清粥。
其實他已經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不過聽聞淮安有一家碧翠居做的百合粥異常的美味,故而他也特地遣人同城送買來的,也算是他來這座城的紀念。
不過清粥沒有東西送,顯得尤為清寡。
黃藹洋拿起沙發上的外套圍巾披上,他記得樓下有宜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
去房卡關上房門后,路遇旁邊的房間時,步伐明顯定了定,手指揚起,作出叩門狀,半晌后終是垂眸笑了笑,放下了。
酒店門口駐在風口位,黃藹洋雙手插兜,過馬路時不由地疾步了一些,脖頸上的圍巾在夜風中肆無忌憚的飛揚著。
夜深的便利店門口幾乎看不到有顧客出沒,有男子坐在便利店的凳椅休息區,一包煙,外加兩罐冰美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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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時,男子在煙霧迷濛中無意看了她一眼,而後又把目光凝定在手中的商業周刊上。
黃藹洋走進便利店,在貨架上隨手取了一包蟹肉棒和花生米,順道路過冰櫃取了幾瓶咖啡,在櫃檯付了款,這才慢慢吞吞地朝門口走去。
他沉靜地站在男子身側,而後停了幾秒才說道:「約了明天下午見面。」
肖晨手指勾了勾咖啡易拉罐上的拉環,抖落了一些煙灰,姿態老成:「你辦事,我向來安心。」
空氣中有淡淡地煙草味,混雜著他身上薄荷香,很淡。
黃藹洋睫毛輕顫,他手裡夾著煙,桌上的周刊雜誌邊沿已經有些捲起來了,一看便知翻看了無數次,只不過那人臉上並無任何錶情。
他的狂傲自大從來都不是託辭,他亦不在乎是否有人相信他的偏執到底為何......
黃藹洋遲疑開口:「啊晨,愛一個人不是希望對方能夠開心嗎?」
他斟酌良久才敢喚出曾經的稱呼,畢竟二人曾經也算年少之時結識的,也算是多年以來一直相互扶持的關係。
「我還沒有高尚到如此境界。」他臉色看起來有些差,漆黑的眸子倦意正濃,「畢竟,我可不是什麼偉人,做不到。」
黃藹洋緊了緊手中的購物袋,手有些僵硬,似是累了,終於把手中的袋子往桌上一放,「周應淮不是善茬,你若是想帶走太太,怕不是易事。」
肖晨看了他幾秒,隨後把手中的美式一飲而盡:「那麼,你覺得我該放棄?」
「我不是這個意思。」黃藹洋背後陣陣發寒,私下相處雖然可以隨意一些,但對他始終都是帶有幾分畏懼和敬重的。
肖晨把手指夾縫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煙捻滅,抬頭隔著玻璃看著空蕩蕩的街道,看著人行道上的交通燈一閃一閃,神情有些疲倦,過了會又從煙盒掏出新的一根重新點燃。
「有人說過那麼一句話,每個人都會對得不到的東西充滿了征服欲,為了這樣東西他可以毫無廉恥的去索取,甚至於花費一生時間去追求惦念。」
「這麼多奶奶,你開心嗎?」黃藹洋看著煙霧繚繞的他,不曾看向肖晨那方。
「我的悲喜,和她是否與我一起,息息相關。」語氣如常,不過話鋒一轉,他輕嗤了一聲,「別再問這種拉低你智商的問題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歡明知故問的蠢人在我身邊,我身邊不需要蠢笨的助手。」
黃藹洋臉色有些蒼白。
他知道肖晨向來待人溫和,不過僅限於在舒歲安面前。
背地裡的他肖似其父幾分,面慈心狠,佛口蛇心。
正應了那句話:溫柔刀,刀刀割人心。
這些年來一向如此。
一支煙尚未吸完,肖晨便起身離開:「早點休息吧。」
他又恢復到一派溫和的面容,抬首間還把他手中未開封的糖果放進他的口袋。
黃藹洋看著肖晨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而後掏出口袋裡那條不曾開封過的糖果。
是舒歲安喜歡的,牛奶糖。
東西買回酒店,黃藹洋原以為粥早已涼透,不過掀蓋來看,還是依舊熱氣騰騰。
果然是高價錢的東西。
水汽蒸發,同樣煙霧繚繞,他的臉看起來有些朦朧不清。
粥很好,糖也很好,不過人不是那個人......
......
這一夜,舒歲安睡得並不安穩。
她做了一個夢,夢裡在狂嘯,在不斷的掙扎,似乎下一秒就跌進無盡的深淵。
「歲安————」有人在身後叫她的名字。
聲音焦急,難耐且溫柔。
她回頭看他時,看見的是肖晨的臉。
而後畫面調轉,她被禁錮在他的懷裡,他的手被她用碎玻璃扎傷了,鮮血淋漓的滴落在她的白裙上。
是她想要割腕舒緩緊繃,被肖晨情急之下攔住了。
他氣急攻心的低頭耐心的誘哄她,她覺得快喘不過氣時,方才鬆開了玻璃碎片的另一端。
肖晨抱著她往遠處的躺椅上走,語帶溫暖:「聽話,別跟自己較勁,一切都會好的。」
說完他吻了吻舒歲安的發。
「啊晨......」她努力睜開眼睛,試圖逃離那場噩夢。
而後夢裡的人卻變成了另一個人,是周應淮那雙凜冽冷清的眸子,暗沉陰鬱。
她難受的在拚命掙扎,只見夢裡的周應淮一直追問她為何拋棄自己,為何拋棄承諾。
舒歲安從睡夢中突然驚醒,猛然起身才發現身上都是冷汗,耳畔有均勻的呼吸聲響起,她幾乎是膝蓋跌落下床的,她赤腳站在離榻不遠處,立身在黑暗中,就這麼獃獃的看著床上依舊沉睡的周應淮。
一時間,她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現實,還是身處在夢境中。
夢裡那個人說:「歲安,我就只有你了......」
呢喃聲猶在耳畔,舒歲安雙手緊緊抓著睡裙。
夢境中的人,她混沌了......
她轉身一步步走向窗沿,仰頭看著高掛在夜空中的月牙,外頭的冷風吹得葉片颯颯作響,她閉了閉眼,而後縮到沙發上抱著膝蓋蜷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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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都被吹得發寒麻木而不自知。
很久之後,有人伸手摟住她的肩。
舒歲安猛然睜開雙眼,眼中帶著恐懼。
不是夢裡那雙冷凝的眸......
片刻后,她適才放軟身子而後蜷縮進周應淮的懷中。
周應淮就這麼抱著她,坐在沙發上,彼此依偎,互相取暖。
他修長的手指溫柔的纏繞著她的發,白與黑本身就是互補色,在月下顯得尤為的美。
「13年我等不到你,我在拘留所門口從白天等到黑夜,最後只等來你被人保釋的消息,我心裡頭不由的鬆了口氣,卻又無比的悵然哀傷。我喜的是你終於洗脫罪名還你自由,但我卻再也找不到你了。」周應淮附身,臉緊緊底貼著她的發,輕聲開口:「安安,過去種種,譬如昨日之死,不想不念,不記不掛,我們都忘卻了,好不好?」
聲息微不可聞。
......
隔日,舒歲安並沒有應承周應淮的請求前去周氏。
早晨的膳食已經擺滿餐桌,不過主人公還在睡。
昨晚與泰隆莫鋆有約,況且他也又好幾日沒前去公司了,公司總歸有許多事需要他本人出面處理。
周應淮原本想帶舒歲安同去,見她睡得深沉,總歸不忍心叫醒她,擾了她難得的清夢。
馮潤華連夜加班加點修改方案,人已經疲憊到極點,虛脫得倒床就睡了,剛眯了一個半小時,就聽到擱置在床頭櫃的手機在震動。
他很想無視繼續補眠,但那手機震動尤為的擾人清夢,開口時不免夾雜著怨氣,聽到來電,他睜眼皺起了眉頭。
是周應淮。
「來一下小蘆築,幫忙照看一下舒歲安,10點過後韓庭桉會替班。」
......
早晨剛踏入十點,來小蘆築開門的那個人並不是馮潤華,而是馮婉君。
門外的韓庭桉愣了愣,按門鈴的手不由地多按了一下。
馮婉君結束了新疆之旅,凌晨2:05下飛機,人從機場回到淮安已經凌晨4:35了,人一時半會也睡不著,故而就去了馮潤華的私宅。
一壺茶,拼湊著零零碎碎的瓜子乾果就這麼耗著,純粹是混時間,順便替馮潤華投喂他家的狗兒。
一天都不著家,狗都蔫了,見她進門的時候還殷勤地咬了雙棉拖鞋給她替換。
尾巴都搖得快成螺旋槳了。
點了一部3小時電影,披了條空調被有一搭沒一搭的打發時間。
清晨見馮潤華才落魄的回家,兄妹倆沒有客套的打招呼,直接拿起馮婉君手中半吊子咖啡,喝了半杯就上樓躺了。
湊巧馮婉君上樓時聽到周應淮與馮潤華的通話內容,適才接替自己哥哥前去小蘆築。
畢竟,她不想馮潤華英年早逝。
韓庭桉問她:「此次外出,一切都還好吧?」
馮婉君半開玩笑道:「穿越沙漠,穿越戈壁,還穿了高山,但你也知道我自小身驕肉貴,肯定會高反的,別人外出旅遊為了享受享樂,我純屬是花錢找罪受。」
韓庭桉笑了笑,抬眸看了眼壁鍾:「這個點你不用倒倒時差?」
他知道她凌晨下飛機,也知道她一夜未眠。
馮婉君看著水杯中漂浮的茶葉片,不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