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惹人嫌
佛堂之內,燭火搖曳,金色的佛光在昏暗中閃爍。
風,輕輕吹拂過窗欞,帶來一絲絲涼意,也似乎在低語,述說被歲月塵封的過往。
靖王妃從來溫婉雍容的臉,在聽到雲硯之那席話時,瞬間血色盡褪。
「這些……是柴恩告訴你的?」
雲硯之卻還沒說完,「據當時在先帝身邊值守的太醫言,皇祖父發病期間,一直昏迷,根本沒有宣召任何人!」
他目光死死盯著面容一片煞白的靖王妃,「敢問母妃,當日您是得到誰的傳訊,說皇祖父想見父王最後一面的,嗯?」
「我……我……」靖王妃面無人色,被雲硯之冷冽的眼神看得雙腿發軟,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哪裡還有剛剛咄咄逼人的姿態。
東方悠悠初聞這樣隱晦的王府辛秘,臉色也比她好不到哪去。
還以為雲硯之這十數年不敢回來,是怕叫母后黑手察覺靖王府有后,連累王妃受難。
可這麼看來,他根本是在防著靖王妃!
那樣的話,她這幾天舔著臉把靖王妃當祖宗一樣孝敬著,花了那麼多心思,又是為了什麼?
為了討人嫌嗎!?
她一臉不甘地瞥了雲恬一眼。
難怪雲恬一開始就敢對王妃擺臉色,原來她早就知道,他們母子根本是面和心不和!
夭壽!
從剛剛她拚命討好靖王妃的時候,雲恬一定在心裡笑話她蠢……
雲硯之面無表情道,「母妃若是現在說實話,本宮還能看著靖王府的份上,給你留幾分顏面。」
這回,靖王妃清晰地從他眼底看到了恨意。
「你……恨我?」她難以置信地低喃出聲。
似乎瞬間忘了,她應該先找理由自圓其說一番。
雲硯之撩起眼皮,「本宮難道不該恨你?」
靖王妃哭出聲來,「你恨我?」
她又哭又笑,「這些年,我每一日每一夜都活在懺悔和不甘之中,好不容易等到母子團聚,你竟然說,你恨我!?」
雲硯之眯著眼看她,「如果本宮沒猜錯,當初佛堂里被父王拖出去打死的人,不是什麼覬覦美色的登徒子,而是你的姘頭吧!」
啪一聲。
靖王妃一掌扇在他臉上,他卻不閃不避挨了這一下。
她破口大罵,「我是你生母,你敢這麼說我!你這是忤逆不孝!」
雲硯之不痛不癢抬指,抹去嘴角被她指甲摳破的猩甜,語氣出奇地平靜。
「這世間哪個生母,會為了替一個姦夫報仇,明知是必死之局,還將自己的夫君和親生骨肉往火坑裡推?」
「早在十九年前,我的生母就已經死了。」他扯唇笑出聲來,眼底的心酸,看得雲恬心尖生疼。
「不!」靖王妃腦海里那道緊繃的弦似乎被雲硯之的話撥斷了,歇斯底里哭了起來,「我就是你母親,我十月懷胎,千辛萬苦才生下了你啊!!」
她一把拽住雲硯之的袖袍,這才發現,雲硯之一直悄然牽著雲恬的手。
可如今她顧不得這些。
「壑兒,你聽母妃給你解釋!」她看著他臉頰上逐漸明顯的巴掌印,後悔不已道,「我真的沒想過要傷害你……」
曾經,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就是她在這幽深后宅里唯一的寄託。
「那天,我根本沒想到,他會特意將你叫醒,帶著你一同進宮!都是他的錯啊!」
雲硯之卻是猛地垂眼,目露厲色,「皇祖父自幼疼愛我,父王重情重義,他帶我進宮見皇祖父最後一面,他有什麼錯!?」
「只有你這種薄情寡義之人,才覺得,每個人都同你一樣,不顧親情道義,冷心冷血,非但不守婦德,而且連自己的枕邊人也不放過!」
雲恬還不曾見過,雲硯之露出這般凌厲的眼神,「你可知道,柴恩叔父早已懷疑你有二心,可他與父王提起時,父王根本不願相信。」
「他說,你是他的結髮妻子,是京中人人艷羨的一對兒,他身為皇親貴胄,來日登上九五之位也不足為奇,人人羨慕你天生鳳命,你又豈會舍他而選旁人?更遑論,他後院乾淨,連個通房侍妾都沒有!」
他面上沒有太多表情,微微顫動的聲線卻泄露了他的情緒。
「你可知……父王到死,都不願相信是你背叛了他!!」
雲硯之的一句句質問下,靖王妃整個人晃了晃,可這一次,東方悠悠沒有伸手扶她。
她踉蹌倒退幾步,摔在地上。
她頹然看著周遭莊嚴神秘的壁畫,忽然笑出聲來。
「你說,你信我……」她邊笑邊哭,聲音陰鶩而絕望,「可他從不曾問過,我願不願意當他的結髮妻子?我願不願意要那狗屁不通的天生鳳命!?」
聞言,雲硯之厲聲喝道,「你若不願,就不該嫁他!」
「你既嫁了,就不該傷他害他!」
「嫁與不嫁,我哪裡有得選?!」靖王妃猛地抬眼,雙眸猩紅一片,
「宮宴上,他隨手一指,就毀了我的人生。」靖王妃的淚目落到悲天憫人的金色佛像上,「我所求不多,只希望與我的情郎廝守終生罷了……」
「可這個世間,身為女子,哪裡有什麼選擇的權力?」
「先帝一道賜婚聖旨下來,我若不感恩戴德地接受,就是置我的家族親眷於死地。」
「我也曾想過放棄,想要與他好好過日子,所以我生下了你。」提及雲硯之,靖王妃的情緒似乎漸漸平靜下來。
「可是,當我滿心期許他來找我的時候,他卻為了他口中所謂的朝政大事,民生福祉,夜宿書房,整日不歸。我漸漸明白,他不只是我的夫君,他還是天下人的靖王。」
靖王妃慢慢闔上眼,淚水順著臉頰,砸落在地,沁濕了蒲團。
「就在我最絕望的時候,肅王將那個人,以小廝的身份送進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