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猛的病秧子
走過九曲迴廊,遠遠見清心園外人煙稀少,只有何氏的房門口站著幾個婢女,皆是蘇姨娘的人。
廂房內,隱約傳來何氏一陣陣痛苦的呻吟和哭喊。
雲恬頓時面沉如水。
將外院的人都清走,看來蘇姨娘已經狠下毒手了。
她大步朝門口走去,「讓開!我要進去看母親。」
兩名婢女互視一眼。
眸底的輕蔑十分明顯。
大概想著若是其他人,她們還需忌憚三分,可雲恬這病秧子向來怯懦無膽,根本無需顧忌。
這時,其中一人走到雲恬跟前,揚起下頜,盛氣凌人,「女子生產向來如此,產房污穢,二小姐雲英未嫁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雲恬不耐煩重複,「我說讓開。」
「姨娘吩咐誰也不能……」
啪!
一個巴掌甩在說話婢女臉上,雲恬目光蔑視,從她旁邊大步跨過,「一個姨娘算什麼東西,認不清誰是主子就去院子里跪著!」
「你……」那婢女一臉震驚地看著雲恬,活像見鬼似的。
快速紅腫的臉似在提醒著此刻的屈辱,那婢女不服氣還想攔,卻雲恬一把推開,「滾!」
猝不及防的氣力將人推得一個趔趄,還沒站穩,雲恬已經不管不顧闖進門。
往裡走了幾步,果不其然,何氏的四名侍婢皆是昏倒在地。
陪嫁的姜嬤嬤則被蘇姨娘身邊的兩個婢女按在地上,嘴上塞了一團抹布,嗚咽地痛哭。
知道有人來了,姜嬤嬤奮力掙紮起來。
可一抬頭瞥見是她,卻是滿眼失望,頹然躺倒在地,任由身邊兩個婢女重新按住自己。
也對。
在姜嬤嬤眼裡,雲恬是蘇姨娘生的,自然也是一夥的。
趁著蘇姨娘的婢女還沒反應過來,雲恬探頭朝屏風后掃了一眼。
蘇姨娘就坐在一旁的檀木軟榻上,斜眼睨著榻上痛苦呻吟的何氏。
她手裡慢條斯理把玩著一把匕首,語氣寒涼刺骨。
「夫人再用點力吧,實在不行,便讓妾身用這把匕首幫幫你,不過,可能會有點疼……」
平日里莊重自持的何氏,此刻滿身狼狽。
她疼得眉心打結,鬢角早已被汗水打濕,臉上更是蒼白如紙。
「來人……快來人……救……救救我……」
幾個產婆立在一旁,卻一個個低垂著腦袋,迫於蘇姨娘的威懾不敢上前幫她。
她捂著腹部左右打滾,嘶啞的嗓音顯然已經快要耗盡氣力。
瞪向蘇姨娘的時候,含恨的眼底猩紅一片。
「我自認從未虧待過你……你這賤人……不得好死……」
何氏並未發現雲恬進門,蘇姨娘卻在第一時間發現了。
「你怎會在此!?」
迎上雲恬凌厲的視線,蘇姨娘心底一沉,臉上閃過慌亂。
陳嬤嬤失手了?
真是沒用的東西,竟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秧子都搞不定!
蘇姨娘心裡不安,也知道雲恬留不得,當機立斷開口,「來人,把她給我綁起來!」
壓著姜嬤嬤的兩名婢女殺氣騰騰,聞聲而動。
雲恬掀眉一瞥。
突然抬腳踹向屏風!
金絲楠木鑲嵌的並蒂蓮花琉璃屏瞬間碎裂,發出一聲轟然巨響!
兩人還沒能碰到雲恬衣角,就被應聲倒下的厚重屏風砸中,產室內頓時一陣驚叫聲起伏。
蘇姨娘離得近,直接嚇得從軟榻上翻了下來。
痛得死去活來的何氏也是一滯,彷彿忘了疼,怔怔看著雲恬。
一時想不明白,平日里不起眼的病弱庶女,怎地突然這般生猛悍勇!?
心裡閃過一絲隱隱期待,雲恬這是想救她嗎?
這些年,她自認沒有刻意虧待雲恬,蘇姨娘每次向賬房要錢給雲恬治病補身子,只要數額不過分,她都同意了。
但除了錢之外,對一個沒有記在她名下的庶女,她確實也沒有給過多少關懷……
雲恬對旁人驚懼的目光視若無睹,快步來到榻前,握住何氏冰涼的手,滿目關切問道,「母親,您感覺如何?」
感受到她的善意,何氏下意識攥緊了她,聲音虛弱,「她們給我灌了葯,我肚子好疼……快請大夫……」
她有不祥的預感,再晚一些,肚子里的孩子怕是要撐不住!
雲恬冷冷看向幾個縮在一旁不敢動作的產婆,她們顯然是受到蘇姨娘的脅迫,乾脆置身事外,不願惹事。
「快,還不快把這瘋丫頭給我拿下!」
隨著蘇姨娘一聲尖厲怒喝,沒有受傷的婢女立刻朝雲恬撲了過去。
雲恬猛地回頭,反手擰住那婢女的胳膊,袖袍高高揚起,腕下露出一抹耀目的銀光。
正是那根奪了陳嬤嬤性命的銀簪。
一聲銀簪如肉的悶響,鮮血噴濺——
婢女如同陳嬤嬤一樣捂著汩汩流血的脖子倒下。
「啊——!!」
屋內看清這一幕的蘇姨娘幾人,頓時臉色大變,尖叫不斷。
「殺人......殺人啦!!」
被雲恬冷然的眼神一掃,幾人驚駭得連連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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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從未見過這樣的二小姐!
雲恬的目光再次落到幾個產婆身上,「還不快過來幫忙?」
「若母親和腹中胎兒有個三長兩短,我讓你們一家老小用命來賠!」
她森寒的語調和她手裡的血簪一樣,叫人毛骨悚然。
幾個產婆聞言連忙圍了上去,七手八腳忙碌起來。
雲恬轉身,一步步朝蘇姨娘走去,手裡的釵子還在滴著血,「姨娘真是好狠的心腸啊……」
「你、你想幹什麼……你別過來……」
蘇姨娘握著匕首的手顫抖不停,髮鬢上晃動的步搖歪向一邊,風韻猶存的臉更是血色盡褪,驚懼萬分往後挪。
她想跑的,可發軟的雙腿根本爬不起來!
「姨娘,出了什麼事?」
危急關頭,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
蘇姨娘頓時目露驚喜,如見救星一般急聲大呼,「耀之快來!殺人了,你二妹妹她要殺了我!!」
雲恬瞥見門口身形筆挺的男子,一眼認出,那是雲恬的四哥,也是蘇姨娘生的兒子,雲耀之。
院內的小廝們原本被蘇姨娘尋了理由支開,大抵是聽到屏風倒塌的巨響,這才紛紛圍過來。
近來常留在府里溫書的雲耀之也一樣。
雲耀之同樣看見她。
頓時眉峰緊擰。
他本是顧忌著此處乃嫡母產房重地,不敢堂而皇之入內,可循聲朝內室一探,竟見雲恬握著帶血的簪子,殺氣騰騰對著自己的生母。
一時間,怒意大盛。
他顧不得避諱大步入內,一把扣住她的手臂狠狠推開,自己則擋在蘇姨娘身前,「二妹!你是瘋了不成?這可是懷胎十月生你的姨娘!」
雲恬被他一推,腳步踉蹌險些摔倒,手中仍緊緊攥著滴血的簪子,冷聲道,「雲薇和蘇姨娘合謀要害母親,我是來救人的。」
雲耀之只覺無稽之談,「雲薇怎麼可能害自己的母親,二妹,你都十七歲了,能不能懂事一點?」
話落,他眼底閃過一抹熟悉的不耐煩,「我知道你最近為了嫁妝之事煩心,可你為了讓嫡母多給嫁妝,故意中傷雲薇,還苛責自己的姨娘,真是越來越離譜了!」
刻薄的話落入耳際,雲恬只覺一口氣堵在心口。
她站穩抬眼,開始仔細打量著這位與蘇姨娘有幾分神似的四哥。
你能不能懂事一點?
記憶里,這句話雲恬經常在他嘴裡聽到。
每一年,嫡母都會為她和雲薇辦生辰宴。可是很多赴宴的世家小姐,都故意只帶了一份賀禮。
那些人有意拉踩著她,一心捧起雲薇這個嬌貴的侯府「嫡女」。
每當雲恬因為不公平的對待而哭泣,忍不住向血脈至親的四哥訴苦時,她得到的,永遠只是這一句,你能不能懂事一點?
雲耀之總會一本正經地教訓她,「雲薇是嫡女,又那麼善解人意,溫婉賢淑,自然受人重視。」
「你是庶出,能辦這麼隆重的生辰宴已是榮幸,二妹,你懂事一點好嗎?做人要知足。」
近日,雲恬的未來婆母病了,需要一大筆錢,未婚夫變著法子提及雲恬的嫁妝,說承恩侯府家大業大,若雲恬能多帶點嫁妝就好了。
雲恬不敢多想,可她的貼身侍女卻不小心在雲耀之跟前漏了口風。
雲耀之聽后找了個機會狠狠訓斥了她一頓,反覆提醒她身為庶女應該本分,懂事,知足!
如今,更是順理成章將嫁妝與嫡母難產惡意揣測到一起。
說到底,在他眼底,雲恬就是這等卑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