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家書

齊王舉辦了盛大的滿月宴。

足以顯示出他對黎夫人所生的孩子的重視。

連生兩個女兒的黎夫人終於揚眉吐氣，此時可謂是萬千寵愛集於一身，風頭無兩。

相比起來，李妾妃在席上十分沉默，齊王以往很喜愛她的蕭鴻，也因此常去她那裡。如今黎夫人有了兒子，可想而知，她和兒子今後前途茫茫。

我同樣情緒低落，因為娘家來了家書，母親生了病，而且病情越來越重。

我嫁給齊王時候，母親的身體就已經不好了。

我們家表面看似門庭顯耀，其實風雨飄搖。

三個哥哥位高爵顯，卻都是沙場搏命的武將。阿姐成為母儀天下皇后，卻一入宮門深似海。我本是最懶散，最平凡，母親最盼望我能嫁入書香世家，平靜安穩度過一生，卻因為一次不該發生的偶遇，竟也嫁入皇家。

回門那日，母親又掉了淚，她像是心中有萬語千言，最終只化作無聲的淚水。

很久以後我才明白，母親那些說不出的話，是只能無能為力的看著她的孩子走向各自殘酷命運的最深的痛。

滿月宴過後，我還沒來得及向齊王請求回家探望母親，他已出發親征邊境。因為敵軍增加兵力，大軍壓境，而齊王意在決戰，一舉殲滅蠻夷。

連著兩天徹夜未眠后，我終於下定決心。

知道我要回家去，蘭錦嚇壞了，青屏愣怔著，也是被我私自離開王府的想法嚇呆了。

「王妃千萬不能走……王妃還是要先稟明王爺……」蘭錦語無倫次的阻止。

「我是想告訴他，可是他一直待在黎夫人那裡……又突然出兵親征，我哪有機會……」

我的語氣中不免帶出幾分幽怨，或許是已過了新婚那段最甜蜜的時光，他來的不再那麼頻繁。

尤其黎夫人生子后，齊王幾乎每晚留宿在思星軒，黎夫人身邊的丫鬟秋芝經常有意無意對靈溪和蘭錦透露出齊王是多麼喜愛長耀小王爺，每次必要抱上很久……諸如此類炫耀的話。

「有什麼好得意的，不過是庶出，小姐的孩子才是世子！」靈溪氣的向我告狀。

可提起孩子，我暗自沮喪，幾個月過去了，我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我下了決心要回家，召來王府大管家，命他派人把我寫給齊王的信送到兵營。

大管家又是一番極力勸阻，他跟隨齊王多年，是個精明能幹又小心謹慎之人，他應該也是沒見過我這樣膽大妄為的王妃，變了臉色的再三請我三思，可我的心已經飛回家裡，而且我也不認為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我只是因為母親病重回家，他怎麼會怪罪呢？

一個很冷的早晨，我帶著靈溪，還有十幾名王府中的侍衛離開了王府。

為了能早點返回家去，我沒有坐馬車，而是女扮男裝騎馬趕路，雖然我的武藝不濟，可是身為將門之女，騎術還是不錯的。

靈溪身為將門的丫鬟，經常陪著我練習騎射，騎馬也沒問題。

護送我的王府侍衛都是大管家精挑細選，武藝高強的幹將。臨行前，大管家依然心情沉重，憂心忡忡，最後還想努力一把的勸我改變心意。

當時我以為他是怕齊王責怪，於是還豪情壯語的安慰他，齊王怪罪下來，一切罪責由我承擔。

大管家的表情卻似乎更加絕望，憂愁的眼神彷彿在嘆息我對於自己的夫君一無所知。

後來事實也證明，我的確對他一無所知。

一路上快馬加鞭，由於每匹馬都是千挑萬選的良駒，不到一個月，歸家心切的我就回到了京城。

這日下著細雨，煙雨迷濛的暮色中，街上行人稀少，頗為蕭瑟。

來到將軍府，暮色已深，高大的府門緊閉，門上高挑的兩個燈籠已經點亮，或許是下雨的緣故，白蒙蒙的，光芒黯淡。

沒來由的，我的眼眶一陣發酸，也許是終於回到了家，也許是曾經如此熟悉的家門此刻竟忽然有了些陌生。

老管家楚忠開了門，等他揉揉老眼看清了我，又是不敢相信又是激動。

「忠伯……」見到老家人，我的眼淚倏然而下，喉嚨也一陣酸楚的哽噎住了。

「真的是你，小姐……」楚忠顫顫巍巍，老眼中也湧出淚花。

夜幕中的將軍府如此寂靜，楚忠提著燈籠在前引路，燭光照亮通往祖母住處的鵝卵石路，庭院中那一株老梅的暗影愈加寂寥孤單。

我沒讓楚忠驚動任何人，先來拜見祖母。

祖母還未安歇，佛堂里依然傳來熟悉的念誦經文的聲音。

「老夫人，二小姐回來了……」楚忠小心翼翼的回稟。

念誦聲戛然而止，接著傳出祖母蒼老的聲音，「你說誰回來了？」

「是二小姐回來了！」楚忠放大音量又回稟一遍。

「是……月兒回來了？」隨著詫異的詢問聲，丫鬟攙著祖母走出佛堂。

自從歸寧那日，將近一年時光，祖母更加老了許多，肩膀脊背佝僂的更狠了，臉上的皺紋也更多了，只有那雙眼睛依然睿智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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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我撲上前跪倒在她的膝下，無盡的委屈和心酸一股腦的湧上心頭，無法抑制的哽咽起來。

「月兒……」祖母把我抱在懷裡，也不禁老淚縱橫。

「月兒，你怎麼回來了？」

我哭了一會兒，起身攙著祖母坐下，親人重逢的悲喜交加后，祖母疑惑問道。

「我聽聞母親病重，所以回來探望。」

「王爺准許你回來的？」祖母不放心的又問。

「嗯……」我一陣心虛的點點頭。

「月兒，你真是經過王爺同意回來的？」我躲閃的神情怎麼能糊弄過祖母，她的聲音變的嚴肅起來。

「我告訴他了……」我回答的模稜兩可，雖然沒有當面徵求他的同意，可是也寫了書信送往前線告知了他。

祖母一聲長嘆，「月兒，你怎麼還是如此任性……」

「我真的告訴他了！況且我只是回來看望母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急忙分辯。

「月兒，你一會兒去看看你娘，明天就趕緊回去！」祖母語氣沉重。

我沒想到祖母竟然要趕我走，不由眼圈一紅，「祖母，我千里迢迢的趕回來，還想在家多住幾天呢……」

「月兒，王爺那裡才是你的家，你現在是王妃，一切都要以王爺為重，離開太久，內府的事務會無人主理！」

「其實就算我待在王府也是什麼都不做，王爺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江夫人管理，他說不想我勞心費力，每天輕鬆開心就好……」我不放在心上的實話實說。

「王爺疼愛你是一回事，可是月兒還是要謹守王妃職責，不要授人話柄，給人可乘之機！」祖母滿是擔憂的告誡。

我還是不以為然，覺得祖母過於憂心了，我相信齊王不會這麼不通情理，當然在內心深處也憑了些恃寵而驕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