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出嫁
我跟著林墨晏擠出人群，不知道他要對我說什麼。他一襲石青文衫的背影瘦削卻筆直挺拔，是那種蘭竹般的文人的風骨和清雅。
其實祖母曾有意把阿姐許配給他，可阿姐被皇帝指婚給皇太孫。
後來祖母又打算把我嫁入林家，誰知我被齊王選中。
祖母盼望著我和阿姐歲月靜好，葳蕤繁祉，卻天不從人願，我們都被命運推上高寒之地。
「月兒，你就要嫁給齊王殿下，我無甚貴重賀禮……」
他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個精緻的錦盒，「那日我在街市上見這吊墜很好，就買了下來送給月兒……」
我接過他送來的錦盒打開，深藍的錦緞上襯著一枚精緻細膩的羊脂白玉如意吊墜，色澤溫潤，皎皎光華。
「惟願月兒今後的歲月平安如意！」
他的聲音很柔和，卻似乎有些傷感，那雙清澈明凈的眼睛里也泛出淡淡愁緒。
當天晚上我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夢。一會兒夢見兒時和哥哥阿姐開心的出去玩，一會兒又是大哥二哥戰場奮勇殺敵，還夢見了齊王，他教我射箭，溫柔的環抱著我，飄渺的香氣在我的肌膚上瀰漫……
婚禮前我又練了幾日刺繡，不但沒什麼長進，反而繡的更難看。
母親發愁的搖頭，擔憂我一無所長，怎能抓住王爺的心。
遠在邊塞的大哥派人千里迢迢的送來豐厚的賀禮，大哥一向也是那麼疼我，不知此生能不能再相見。
婚禮這天，天氣很好。
湛藍無雲，陽光燦爛。
王爺娶妃驚動帝京。
地上鋪著紅毯一眼望不到頭。樹上系著大紅紗幔，隨風舞起飄若紅雲。
悅耳悠揚的鼓樂絲竹聲中，綾羅綵衣的一隊隊侍女高挑金色喜字的大紅宮燈，一路揮撒著玫瑰花瓣，裙裾如雲在紛飛的花雨中就如腳不沾地，飄盈若仙。
後面八人抬的大紅喜轎，紅雲絲緞頂帷一顆碩大的明珠鑲嵌，璀璨奪目，四角鑲金嵌玉，櫻紅的水晶流蘇，一垂到底，流光溢彩。
街上人潮湧動，爭先恐後翹首張望這場盛大的皇家婚禮。
王爺親來迎親，一身大紅婚服，腰束同色鑲嵌紅寶石的金絲祥雲紋腰帶。
濃密烏黑的髮髻綰起冠以流蘇金冠，精緻金流蘇順著烏鬢垂落肩下，華美燦爛，映著潔白無瑕的玉面，更是俊美絕倫。
一時間，嘈雜的人群安靜下來，圍觀的百姓都看直了眼。
如此高雅俊美不似凡間，睥睨傲視中透著與生俱來的皇族貴氣，雍容華貴，高不可攀。
一系列繁複的迎親儀式后，我被迎入喜轎。
端坐在轎子里，身上的描金綉鳳，燦若紅霞的喜服又厚又沉，鑲滿明珠寶石的純金鳳冠也沉甸甸的壓在頭上，遮面的水晶流蘇隨著轎子的搖擺在眼前晃動閃爍。
從這一刻開始，我似乎再也不是那個無憂無慮，被家人捧在手心，疼愛呵護的小女孩。
邁出將軍府的那一刻，母親掩面痛哭，祖母也老淚縱橫。
回想起阿姐出嫁時，也是滿府悲戚，我哭了好幾天。
沒想到短短時日，我也嫁為人婦，也像阿姐一樣再也回不去自己的家。
洞房中龍鳳花燭高燃，已然夜深，屋內一片靜謐，所焚的龍涎香暗香幽幽，絲絲瀰漫。
我端端正正的坐於床邊，由於坐的時間太久，腰背開始麻木僵硬。
稍微挪了挪身子，感覺腿腳也有些發麻，心中不由煩躁，他怎麼還不來？
轉念間又怕他來，回想起婚禮前有婆子專門教授給我的那些男女之事，怎麼才能讓王爺高興的方法。
「小姐不能太過拘謹，要放開一些，床笫之間要多施展風情，要讓王爺離不開小姐，自然就能抓住王爺的心……」
我臉紅耳熱……那些伺候齊王的方法……我怎麼做的出來……
胡思亂想著，只覺睡意襲來，今天可太累了，多的數不清的禮節，還有身上壓著這套鑲滿珠玉，沉甸甸的鳳冠霞帔，實在是筋疲力盡。
漸漸的，眼皮發沉，不由打起了盹。
新婚之夜，我竟然睡著了，而且還在那張鋪上鋪著大紅緞錦的紫檀雲紋雕花大床上睡的很香。
這一夜睡的極是安穩，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靈溪……」我睡眼惺忪的睜開眼睛，一時迷迷糊糊的還以為在自己的閨房裡。
「王妃醒了？」一個陌生的聲音讓我的大腦頓時清醒過來。
才意識到這是齊王府。
我一下子坐起來，發現身上的喜服已經脫去，只穿著薄薄的貼身褻衣，又慌忙扯過被子遮掩住身體。
此刻腦子簡直成了一團漿糊，昨夜的洞房花燭……究竟是怎麼度過的……難道我和齊王沒有洞房……
我不得不面對一個慚愧的事實。
當然沒有洞房……
因為我睡著了……
「奴婢伺候王妃更衣。」說話的是一個二十上下年紀的丫鬟，穿著淺黃色衣服，中等個子，皮膚白皙，鵝蛋臉，眉眼溫柔，十分穩重的樣子。
「王……王爺呢？」我鼓起勇氣問。
「王爺進宮去了，王妃本也該一起去的，可是王妃睡的太熟了，所以王爺囑咐奴婢不要打擾王妃。」黃衫丫鬟抿嘴笑道，臉上的神情彷彿很是了解我起不來床的原因。
可她哪兒知道，昨晚的洞房糟糕透頂，忽然又想起身上的婚服也一定是他脫下的，臉上有點熱烘烘的，又是心中不解，他為什麼不叫醒我？
再一想，這樣也好，其實我還是有點怕那種事情……
我心神不寧的想來想去，黃衫丫鬟見我神色古怪的不說話，忙關切問道，「王妃，您有什麼吩咐嗎？」
「沒有……」我忙搖搖頭，又問那丫鬟，「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蘭錦，奉王爺之命伺候王妃。」黃衫丫鬟恭敬回答。
「靈溪在哪兒？」
話音未落，靈溪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青衣小丫鬟，嬌小玲瓏，眉清目秀，一臉活潑的神情。
二人端來了豐盛的早餐，其中還有很精緻的糕點和果脯蜜餞。
「王爺知道王妃喜歡吃甜食，特命廚房為王妃做的，王妃嘗嘗。」叫青屏的青衣小丫鬟笑著伶俐說道。
他怎麼知道我喜歡吃甜食？而且還是我最愛吃的糖霜桂花糕。
我拿起一塊，吃在嘴裡細膩香甜，入口即融，但還是不如家裡做的桂花糕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