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無福消受

秦朝雲壓壓心底的不平，強裝鎮定道：「所以說，你還是同意和離吧，留著我，真的對你們周家沒有助益。」

「可是我，我……」周綉看看秦朝雲，心底泛起三年來的感情。

那日中武舉時，他得意地笑著時，一轉頭便看見了一身火紅衣服騎在白馬背上的秦朝雲。她是那樣的意氣風發，是那樣的晴朗如朝陽。他一眼便愛上了她，才託人去她家提親的。當時的父親母親是反對他和她的婚事的，但他力排眾議非她不娶才走到成親這個環節。如今，她一句話便要和離，他如何捨得。

「駙馬啊，這賤人想和離沒那麼容易，一定要休了她，讓她身上有污點，再找人嫁時，也是被休棄過的，是犯了七出之條的。」

「呵呵，既然大長公主這樣說，那您便說說我犯了七出之條的哪一條？」

大長公主默誦七出之條，無所出這條不行，她成親不到一個月，還沒圓房呢，讓官府的人一檢查便能查出來。

至於淫蕩，她更是沒有。惡疾？她健康的一隻手都能打死倆老虎。多口角她也沒有，除了和她抬杠外，幾乎是很文靜的存在。至於盜竊，那更是無稽之談。即使她想栽贓人家，別人也不會信的。再說，她也不屑於干那樣的事。

那就給她安一個不孝順父母的污名了。

蕭婉看看婆母周王氏，「那就以不孝順公婆的這條休棄吧！」

「好！我巴不得她儘快出去呢！省得連累我們。」周王氏發狠道。

這時，周錦和周蓮兒也起床了，看到要休棄秦朝雲，都很高興。

周蓮兒高興地直拍巴掌，「總算把這潑婦休出門去了，她離開前，我要打她幾巴掌還過來！」

周錦則惋惜地直搖頭，「唉，可惜了這麼好的皮囊了，哥哥不要的，我可以收進房裡啊！」

「周二公子欺負我們將軍府沒人了嗎？你再說一句試試？」桃紅怒不可遏。

「你一丫頭，不要摻和主子的事。」周錦毫不相讓。

「有關於小姐，就是我的事，你想欺負小姐，就要問問我的拳頭願不願意！」桃紅晃著她的小拳頭指著周錦的鼻尖。

「呵呵，你一小丫頭能有什麼勁兒，一扒拉就倒。」周錦說著去扒拉桃紅的拳頭。

桃紅猛地把拳頭抽回，躲過他的手又猛地出擊，打周錦個措手不及。桃紅的拳頭正中周錦的鼻子，鼻血一下子流下來。

周錦摸到血，驚叫，「媽呀，這賤丫頭還挺有勁兒，我喜歡。你們如果無處去，我索性都收入房中當同房吧！」

「你！」

桃紅還要再打的，朝雲怕徒生事端走不了，便拉住桃紅道：「桃紅，不得無理！休棄便休棄吧！我沒意見。周駙馬，快給我一紙休書吧！」

「你就那麼急著走嗎？」周綉心痛無比。

作為一個大男人，想要事業又想要美妾，有錯嗎？

「越快越好。部隊明天開拔。以後我在外面出了任何事故，都與你無關。快寫吧！」

「那你得給我親自磨墨。」

「只要能儘快解決事，你讓我做什麼都可。」

有下人拿來筆墨，秦朝雲在硯台上滴上幾滴茶水，便開始挽起袖子磨墨。

皓腕黑墨，相得益彰。

她的臉上清清淡淡，好像根本不知道是給自己寫休書的樣子。

周綉眼神複雜地去看朝雲，要是普通女子，被夫家休棄時，都會要死要活的跪下乞求的。倒是她，雲淡風輕的磨著墨，好像這樣伺候了他很久似的。

自從周綉心悅朝雲那天起，他就在幻想著他們成婚後，一定是舉案齊眉的。現在這天終於實現了，紅袖在添香，而他早已無福消受了。

周綉定定心神，讀了那麼多「聖賢」書，他深知一個女子被休棄后的後果。如果在休書上寫上不孝父母這一條，會被後來的夫家嫌棄，會被鄉鄰詬病，那將是一輩子的污點。

因此，他再看看朝雲，「你確定要被休棄嗎？你知道被夫家休棄的後果嗎？」

「知道，大不了一輩子不再嫁。墨磨好了，夠用嗎？」

「唉——」

周綉搖頭，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他之前在皇上面前提的第三個條件，看起來得自己實施了，皇帝老兒是不會得罪寵愛了一輩子的皇妹的。

周綉思忖一下落筆：和離書

朝雲的眼睛瞬間睜大，他寫的是和離書而不是休書或放妻書。

周綉繼續洋洋洒洒寫下去：

和離書

立書人周綉與秦朝雲，因性格不合，自願和離。秦朝雲所帶嫁妝，悉數拿走。從此後，一別兩寬，永不相欠。

特立此文書為憑。

周綉在最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

秦朝雲淚眼朦朧地去看周綉，盼了這麼多天了，好在，他良心未泯，給了她一紙和離書，也在鄙視周綉這麼多天後，終於在心底徹底放下了。她沒有瞎眼，周綉也算光明磊落，只是她格格不溶於這個社會罷了。

周綉想去擦她臉上的淚水的，但撇眼看看一家子高興的面容，心裡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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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生撤回伸出去的手。

他們就那麼恨朝雲嗎？要不是他們天天欺負她，她不會強烈要求離去的。他相信他愛著她，一定會把她的心暖化的。

是他們要休棄她嗎？實際上在她心裡，早就把他們休棄了吧？

「朝雲，快簽上名字和按上手印。」周綉怕再生事故，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時，要抓緊完成所有手續。

秦朝雲這才反應過來，「好，我秦朝雲欠你一個人情，容后再報！」

秦朝雲火速簽了名字按了手印，將和離書小心折起放在袖子里。

「什麼時候去官府里報備？」

「為了不耽誤你的行程，這就去。」

周綉說著，大步走了出去，頗有些壯士斷腕的氣概。

朝雲和桃紅也迅速跟了出去。

他們的速度堪比行軍打仗，讓周家一家人和蕭婉措手不及。

待他們走出大門後走遠了，這才後知後覺地議論，周綉這是在休棄秦朝雲嗎？咋一起走了？還上官府報備？休個賤妾是不需要去官府報備的。看如今這情形，那豈不是和離了？

蕭婉忙追了出去，她不能容忍這個始終連正眼都不看她一眼的賤人就這麼瀟洒地走了，而且還走得這麼利索。

待她追到吏部時，秦朝雲離去的背影在遠方成了一個小人兒。周綉看著那小人兒在他心頭慢慢消失。那是他第一個動過心的人啊，就這麼毫無留戀地走了，連頭都沒回一下。

「你為何要和她和離，不是要休棄她的嗎？這多長人家的志氣，滅咱家的威風？」

周綉苦澀地笑笑，「公主，你想讓我做個對任何人都無情無義的人嗎？」

「我想讓你對誰都無情，唯獨對我有情有義。」蕭腕肥胖的臉上起了笑意。

「好，從今後，我只對你一個人好。」周綉違心地道。

從今後，他唯蕭婉馬首是瞻，就不信成不了大官。到那時，恐怕秦朝雲會求著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