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據理力爭
武陵王劉駿謀反氣死先皇的噩耗傳來,舉國上下一片悲痛。
然而,劉劭卻罔顧人倫,不遵禮制,在先皇駕崩的次日便急不可耐地舉行登基大典。
滿朝文武被召集上朝,大臣們個個面色沉重,心中滿是憂慮。
只見大殿內,一眾大臣身著白衣孝服,那一片素白,讓整個大殿顯得格外凄涼刺眼。
司徒王僧綽眉頭緊蹙,臉上滿是憤怒之色,腳步沉重地緩緩向前走著,嘴裡低聲咒罵道:「這劉劭簡直是喪心病狂,先皇屍骨未寒,他就如此迫不及待!」
長沙王劉謹一邊搖頭嘆氣,一邊腳步拖沓,臉上布滿了愁緒,小聲嘟囔著:「唉,我們又能如何,只盼這天下不要因他而大亂啊。」
劉義宣則是緊抿雙唇,眉頭深鎖,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憂慮。
這時,殿前太監捏著嗓子,尖聲喊道:「皇上駕到!」
大臣們紛紛低頭,表情嚴肅。
劉劭身著龍袍,緩緩走上皇位,目光掃視著下方的大臣們,臉上帶著一絲得意和急切。
劉劭大聲說道:「諸位愛卿吶!昨夜,先皇因武陵王謀叛一事怒火攻心,突然駕崩而去!朕,作為嫡長子,本就理應繼承這大統!而且,先皇在駕崩之前,已親口把這皇位傳給了朕!朕今日特將此事昭告於眾!」
大臣們雖然心中不滿,但也只能低頭不語,敢怒不敢言。
有的大臣臉上露出勉強的笑容,有的則是面無表情。
劉劭看著沉默的大臣們,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悅,身體微微前傾,提高音量說道:「怎麼?難道你們對此有異議不成?」
大臣們惶恐不已,連忙齊聲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聽到這順從的回應,劉劭的臉色這才稍稍緩和,流露出滿意的神情,然後舒舒服服地靠回龍椅,問道:「諸位愛卿可有事要奏啊?」
一個文質彬彬,周身散發著濃厚儒雅氣息的青年出列奏道:「啟奏皇上,武陵王向來忠貞,為國立下無數功勛,絕不可能謀反啊,請陛下明鑒。」
王僧綽亦出班附和道:「是啊,皇上,武陵王一貫忠君愛國,況且武陵王身為藩王,自然知曉與朝中大臣書信往來的風險。
又怎會派一個未受刑訊就招供的小吏辦此機密之事,這當中必然有原因,還望陛下明察。」
劉謹也說道:「皇上,臣也認為此事不能僅憑一面之詞就倉促定論。武陵王的為人和功績大家有目共睹,如此草率地判定他謀反,實在是難以服眾啊。
還望陛下能深入調查,切不可冤枉了武陵王這樣的忠義之士。」
吏部尚書江湛跳出來言道:「依三位所言,難道是皇上辨人不明,冤枉了此二人不成?況且人證物證俱在,白紙黑字,有憑有據,難道是誰能夠憑空捏造的么?」
青年辯駁道:「亦有可能是馮侍郎遭人脅迫寫下此信,亦或......亦或就是此人誣陷了武陵王。」
江湛一聞此語,不禁哈哈大笑,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臨川王還真是會說笑呀,依你之見,是何人脅迫了馮侍郎?
又是何人意欲將武陵王置於死地呢?莫非是准岳丈要連累自己九族去加害准女婿嗎?」
這位青年便是臨川王劉燁,江湛的話令他頓時語塞,臉上露出驚愕之色,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眉頭緊緊皺起,心中飛速思索著應對之策,然卻苦無頭緒,只能沉默不語。
劉義宣則一直沉默不語,只是默默地觀察著劉劭的神色。加之平素對這位皇侄的了解,讓他覺察到殿內暗伏玄機,為解劉燁之窘境,阻止各大臣繼續站隊。
於是開口說道:「皇上,諸位大人如此爭論,亦是擔憂朝廷冤枉了賢臣,給國家造成損失。既然人證已經擒獲,何不將其帶上殿來,當場問詢,以解諸位大人的疑惑。」
「丞相所言極是,來人,將犯人帶上來。」劉劭語韻輕鬆,同時微微抬手,示意身邊的太監將馮侍郎所寫的信件及鴛鴦玉佩交給堂下的大臣們查看。
劉義宣不禁朝著劉燁、王僧綽和劉謹輕輕搖頭,示意幾人不可再言語。而劉燁與劉駿自小一同長大,關係親昵,深知他的品行,決然不可能做出謀逆之事。
且此乃唯一可為好兄弟辯白的時機,哪怕意識到這是個陷阱,他也定要義無反顧的往裡跳。
此刻,昨夜的那個小吏已被押解著帶到了殿上。
劉燁慢慢地走到戴著手銬腳鐐的小吏面前,開口問道:「你,是武陵王的親信?」他緊緊地盯著小吏,眼神中帶著探究和審視。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后,他繼續說道:「你說武陵王與馮侍郎約定在近日起事,如此說來,他們相互勾結在一起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了吧?」
「是,三年前我便常常為雙方傳遞書信。」小吏低著頭說道,心中卻在忐忑著。
「哦!三年前?我記得武陵王是前年三月才到的封地,當時他二人皆在京城,還需要用書信溝通嗎?」他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緊緊盯著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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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吏一聽,頓時慌了神,連忙改口道:「小人記錯了,對,是前年三月。」
劉燁卻冷哼一聲,大聲說道:「你又記錯了,明明是前年夏季。」
小吏一聽,瞬間臉色煞白,大腦一片混亂,整個人變得語無倫次起來:「大人,小的……小的一時慌亂,記錯了,記錯了。」
劉燁步步緊逼:「記錯?如此重要之事你也能記錯?那你且說說,他們第一次傳遞書信所議何事?」
小吏支支吾吾,「這……這……是商議如何拉攏朝中大臣。」
劉燁厲聲道:「胡說!前年夏季,朝中大臣任免皆有定數,武陵王初到封地,根基未穩,如何拉攏?你分明是滿口胡言!」
小吏額頭冷汗直冒:「大人,小的……小的……」
劉燁怒目而視:「說!究竟是誰指使你誣陷武陵王?若再不說實話,定讓你生不如死!」
小吏一聽,瞬間臉色煞白,他的眼睛不時地偷偷望向皇位寶座,然而,迎接他的卻是一道充滿狠戾與威嚴的目光回視。
劉燁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異常,立刻追問道:「快說,你到底是受誰人指使,來陷害武陵王?」
小吏眼見事情已經敗露,趁眾人不注意,突然用盡全身力氣一頭撞向殿柱,只聽「砰」的一聲悶響,頓時鮮血四濺,很快就氣絕身亡。
江湛手裡拿著鴛鴦玉佩說道:「臨川王,你當場逼死證人,是何居心?難道說這塊玉佩不是武陵王的?」
這塊玉佩乃劉義隆於劉駿訂婚時所賜,由波斯國所進獻,共有兩塊,其樣式毫無二致。一塊賜予武陵王,另一塊則給予馮侍郎的女兒馮麗瑩。
由於其獨特的材質,國內絕無造假之可能。
劉燁拿過江湛手中的玉佩,反覆摩挲,已確定此玉佩為真品,然而這塊玉佩究竟屬於劉駿還是馮麗瑩,他著實難以作答。
若說玉佩不屬於劉駿,為馮家所有,那麼馮佐林無論在怎樣的情況下都不可能寫下這封將自家置於死地的書信,還將玉佩拱手相讓。
若是玉佩屬於劉駿,其武功高強、機敏過人,貼身之物又怎會輕易被盜走。這裡面疑雲密布,令劉燁百思不得其解。
見劉燁無言以對,江湛頗有些得意地說道:「理不辯不清,事不辯不明,既然事實已然明晰,就請皇上下旨,派兵前往武陵國捉拿武陵王,下發海捕文書,緝拿馮佐林父女。」
劉義宣趕忙說道:「皇上,切不可如此,先皇剛剛駕崩,國內正值百廢待興之況,此時倘若調遣大軍前往武陵,北魏、吐谷渾一旦獲曉消息,必定藉機來襲,不得不防啊。」
劉劭道:「依丞相所言,怎樣處置最為妥當。」
「依臣之見,在先皇逝世的消息尚未傳到武陵之前,速速派遣八百里加急,以先皇的口吻下達一道詔書,以病危為由徵召武陵王入京。
如此一來,既可兵不血刃地免去內亂之憂,又能防備外敵入侵。」
見劉劭正在沉思,江湛的黨羽許湛之說道:「皇上,武陵王詭計多端,若是識破了這個計劃,不肯進京,反而會讓他有了準備的時機,再要抓他恐怕就難上加難了。
臣建議八百里加急的使者先行,大軍緊隨其後。若是武陵王乖乖地跟著進京也就罷了,如果他拖延不來,大軍就立刻攻入,不讓他有喘息的機會。
至於丞相所擔憂的他國來襲,確實也不可不妨。大可讓臨川王從封國中調撥一半軍力前去,臨川郡地處偏僻,且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北魏、吐谷渾必不可能捨近求遠,攻打此地。且另一半軍力可留守本土,以防不測,如此行事,必不會出現亂子。」
劉義宣正欲開口,卻被劉劭阻止。
劉劭道:「許愛卿言之有理,朕就命你為監軍,蕭斌為主帥,臨川王為副帥,速調京城一萬兵力及臨川郡兩萬兵力,合兵一處,火速出兵。」
劉燁聞聽此令,如遭雷擊,驚愕萬分。他萬沒料到,劉劭竟會派他前去攻打自己的好兄弟。此刻,他心中亂作一團,如麻如絮,不知如何是好。
若遵旨前去,兄弟相殘,於心不忍;若抗旨不遵,又恐觸怒龍顏,招來殺身之禍。在這樣進退兩難之際,他只得勉強應承,硬著頭皮領旨謝恩。
散朝之後,眾大臣如鳥雀般散去。卻又很快兩人一組、三五成群地聚在了一起,他們一個個神色緊張,壓低聲音竊竊私語著。
「王大人,你剛才怎如此糊塗啊!」一位大臣湊近王僧綽,神色擔憂地說道。
王僧綽一臉疑惑地回應道:「吳大人何出此言吶!」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皇登基,這矛頭立馬就指向了先皇最寵愛的武陵王,其中的緣由不是顯而易見嗎,王大人怎麼還往刀口上撞啊。」吳大人一邊說著,一邊為王僧綽的舉動感到后怕。
王僧綽聽后,卻是一臉正氣,坦然說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理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武陵王作為我朝第一勇將,那可是威名赫赫,身名遠揚,威震四方啊,他的名號讓北魏和那些異族聽到無不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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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他真有反叛之心,又怎會在每次戰鬥中都身先士卒,衝鋒陷陣,視死如歸呢?
再者,以先皇的性情,怎會只因一信一物,就輕易斷定武陵王圖謀反叛並自戕而亡。王大人難道就不曾考慮過這些問題嗎?」
吳大人不禁羞得面紅耳赤。他和其他大臣們並非沒有想過王僧綽所說的這些,只是害怕惹禍上身,不敢去想,更不敢說出來。
這邊,丞相劉義宣喊住了劉燁:「燁兒,你過來!」
劉燁聽到呼喚,沉著臉走了過去,語氣有些生硬地說道:「丞相有何指示?」此刻他的心裡還帶著些許對劉義宣的不滿。
「你這小子,怎連叔父都不叫啦!」劉義宣有些嗔怪地說道。
「我可不敢攀這高枝。」劉燁賭氣似的回應道。
「行了,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怪我提議誘騙駿兒回京,這不過是權宜之計而已。」劉義宣無奈地解釋道。
「叔父,您是說休龍已經知道朝中的狀況了嗎?」劉燁的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現在還不知道,最遲後天早晨便能知曉。」劉義宣肯定地說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篤定。
這時,劉燁的臉上露出了笑意:「我就知道叔父不會坐視不理的。」
他原本心中有些欣慰,但隨即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那剛剛浮現的笑意又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面的愁容,嘆氣道:「唉,我如今該如何是好啊?」
劉義宣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緩緩說道:「燁兒啊,你也無需過於犯難,如今擺在你面前的其實僅有兩條路。
其一呢,就是在交戰之時假意戰敗,劉劭最多也就是治你一個無能之罪罷了。這其二嘛……」
劉燁一聽,急忙追問:「其二是什麼?」
「直接投靠駿兒。」劉義宣輕聲吐出這幾個字。
劉燁不禁猛地打了個寒噤。他父母早逝,獨自一人,無牽無掛,然而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與朝廷為敵,心中頓時各種思緒湧上心頭,繁雜無比,實在難以做出決斷。
「燁兒,你不用匆忙作出抉擇,不論你最終選擇哪條路,叔父都會全力護你周全。」劉義宣看著劉燁糾結的樣子,出聲安慰道。
「是,叔父,我得趕緊回封國去整頓兵馬,準備啟程了。」此刻的劉燁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一邊說著,一邊就與劉義宣辭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