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命懸一線
慕延趕到伏俟城時,天空中的太陽已漸漸西斜,胯下那匹馬累得氣喘吁吁,實在走不動了,前膝一彎,跪倒在地。
慕延心頭一驚,趕緊抱著憲嫄飛身而下,雙腳剛一落地,便一刻不停地徑直往尊王宮奔跑而去。
剛到宮門口,慕延心急如焚,趕忙吩咐道:「快將鐘太醫叫來,再叫靈兒過來!」
侍衛回應道:「是。」便分頭匆匆去叫人。
慕延將憲嫄輕輕放在榻上,緊緊握住她的手,眼中滿是心疼和擔憂,說道:「憲嫄,你千萬要挺住,你放心,有我在,不會再讓你受到一點傷害了。」此刻他的內心充滿了恐懼,害怕會失去她。
不一會,憲嫄昏迷期間一直服侍她的侍女靈兒快步走了進來。
她剛要行禮,慕延急忙揮手阻止道:「快將憲嫄的濕衣換下來,檢查她傷在何處。」
靈兒應道:「是。」便將帷幔放下,將憲嫄身上的衣物一件件的脫了下來,當看到她臀部上的傷時,靈兒不由得驚叫出聲。
慕延一直背過身子,聽到靈兒的驚呼聲,不由得猛地轉過身來,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便側過身子問道:「她到底傷在何處?」
「回可汗,憲嫄姑娘臀部有大面積的破皮和出血,而且整個身體滾燙得猶如山芋一般。」
聽到憲嫄傷得如此重,而太醫還沒到,慕延心中的怒火瞬間噴涌而出,怒聲大吼道:「鐘太醫怎麼還沒來?」
這時,一名老者提著藥箱,腳步踉蹌,氣喘吁吁地邁入尊王宮,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從額頭滾落,他不停地抬起袖子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漬。
不等他發話,慕延如同看到救星一般,一把拉著他走到床邊,聲音因焦急而變得有些沙啞:「鐘太醫,你快看看,憲嫄現在情況到底如何?」
鐘太醫來到床邊,大口喘著粗氣,坐在事先準備好的一張凳子上后,靈兒將憲嫄的一隻手遞到帷幔之外。
鐘太醫坐著定了定神,努力平復著自己急促的呼吸,細心地把了把脈。
慕延迫不及待地問道:「如何?」
鐘太醫道:「可汗,這女子是否還有外傷?」
慕延道:「是,應該是受了極嚴重的杖刑。」
聽了可汗的話,鐘太醫神情凝重地說道:「此女子脈象洪數,乃是外感風寒,邪氣入里化熱。又因杖刑重傷,氣血瘀滯,經絡阻塞,以致高熱昏迷,情況甚是危急。」
「那可有治療之法?」慕延的心懸了起來。
鐘太醫捋了捋鬍鬚,沉思片刻后說道:「辦法倒也不是沒有,只是風險極大。需先用針灸之術疏通其阻塞之經絡,再以猛葯驅其體內之熱毒。
然這猛葯藥性甚烈,稍有不慎,便會加重病情,危及性命。」說罷,他擔憂地看向可汗,等待著他的決定。
慕延聽聞后,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便眼神堅定地說道:「鐘太醫,只要有一線生機,你就放手一試吧。」
鐘太醫微微點頭,打開藥箱,先是取過紙筆寫了一張藥方,讓靈兒趕緊到藥局去取葯並進行煎熬,接著取出了針灸用具。
慕延掀開帷幔,只見鐘太醫手指輕捻銀針,眼神專註而凝重,精準地刺入憲嫄身上的穴位,動作沉穩而熟練。
慕延在一旁緊張地注視著,大氣都不敢出。
隨著一根根銀針落下,憲嫄的眉頭似乎微微皺了皺,慕延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鐘太醫額頭上也漸漸沁出了汗珠。
靈兒趕到藥局時,恰巧碰到太后的貼身丫鬟琉珠。
琉珠見到靈兒,熱情地詢問:「靈兒,看你這急匆匆的模樣,這是要做什麼呀?」
靈兒喘著粗氣回答道:「我奉可汗之命來抓藥呢。」
「可汗病了?嚴重嗎?」
「呃,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鐘太醫吩咐要趕緊煎藥。」
琉珠連忙說道:「那你快點吧,可別耽擱了,我先給你燒水。」
靈兒點點頭,便去取葯了。
見靈兒取好了葯,琉珠說道:「靈兒,水已經燒沸了,你快把藥材放進去吧。」
「好的,謝謝琉珠姐姐。」
看著靈兒將一包藥材全部倒入藥罐,琉珠微微鬆了口氣,說道:「靈兒,那你忙吧,我就先去服侍太后了。」
「嗯。」靈兒應道,一心只盼著葯能快點熬好。
待靈兒端著煎好的葯回到尊王宮時,針灸恰好完畢,鐘太醫不禁長長舒出一口氣,說道:「快將葯喂病人服下吧。」
慕延接過葯碗,滿心焦急,一手輕輕捏住憲嫄的下顎,一手小心地用藥匙喂服湯藥。
可是才喝下幾口,憲嫄便劇烈咳嗽起來,一大口鮮血猛地噴到慕延身上。
慕延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心彷彿被重鎚狠狠砸中,手一抖,葯匙「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此刻他的心中充滿了恐懼和驚慌,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此時的憲嫄氣息愈發微弱,慕延緊緊握住她的手,彷彿這樣就能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聲音顫抖地說道:「憲嫄,你一定要撐住。」
他怒吼道:「鐘太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憤怒和擔憂讓他的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一旁的鐘太醫和靈兒也驚慌失措,鐘太醫的心中充滿了惶恐,急忙跪下道:「可汗,按理說,微臣開的葯雖猛,但是萬不會致人吐血啊!」這時,他慌亂地轉頭問道:「靈兒,你可抓錯了葯沒有啊?」
靈兒「撲通」一聲跪下,聲音帶著哭腔說道:「沒有,我都是按藥方抓的啊。」
鐘太醫於是取下一根銀針,將其放入葯碗之中,銀針瞬間變色,慕延一見,說道:「這葯有毒!」他的眼神中充滿了震驚和憤怒。
鐘太醫更是害怕得連連磕頭道:「可汗,微臣開的葯確實無毒啊。」他的額頭磕在地上,冷汗直冒。
鐘太醫向來忠心耿耿,慕延目光中閃過一絲警覺,似乎想到了什麼,大聲問道:「靈兒,你去藥局抓藥煎藥時可遇到了什麼人?」
靈兒回答道:「奴婢見到了琉珠,她還幫奴婢燒水煎藥呢。」
慕延聽后,眼中燃起熊熊怒火,惡狠狠地說道:「太后,好啊,她要把本汗逼上絕路,那本汗就先殺她身邊的人泄憤。來人。」他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心中的怒火幾欲噴薄而出。
一名侍衛在門外應道:「可汗有何吩咐?」
「立即到太後宮中將琉珠拿來。」慕延的聲音冰冷刺骨,彷彿能將空氣凍結。
侍衛有些猶豫,心中暗自叫苦,可是不敢不應,硬著頭皮道:「遵命。」
這時,鐘太醫又仔細地將葯碗抬到鼻尖下聞了聞,說道:「可汗,這毒物乃芫花,幸虧用量不大,否則這位姑娘恐怕是要回天乏力了。」
慕延轉頭看向床上的憲嫄,眼中滿是心疼,心如刀絞,吩咐道:「鐘太醫,你務必全力救治,不得有半分疏忽。若憲嫄有個三長兩短,本汗唯你是問!」
鐘太醫連忙跪地,誠惶誠恐地應聲道:「臣定當竭盡全力,不負可汗所託。」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只見一名侍衛匆匆跑來,跪地說道:「可汗,太后正往這邊趕來。」
慕延冷哼一聲:「她來得正好,朕倒要看看她如何解釋!」
太后冷漠的聲音恰好傳來:「延兒,你要母后解釋什麼?」
「母后,您為何要指使琉珠在憲嫄的葯中下毒?難道您就這麼容不下她嗎?」慕延的眼神充滿了失望和痛心。
西平太后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鐘太醫和靈兒,命令道:「你們都先出去。」
二人巴不得有這道命令,急忙起身退出宮門。
而後西平太后說道:「延兒,她是劉宋的姦細,哀家自然容她不得。」
「母后,您這番言辭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兒臣,就因為她是異族人,您就要置她於死地嗎?」
「哼,你既是知道,就萬不該對她動心。你既對她動了心,她就該死。」
「母后,您的心怎麼如此狠毒?您這樣做只會讓兒臣更加痛苦。」慕延的聲音帶著一絲絕望。
西平太後身體一顫,語氣略微緩和:「延兒,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這吐谷渾的江山。」
慕延凄然一笑:「為了江山?就要犧牲兒臣的幸福嗎?母后,兒臣寧願不要這江山,也不願失去她。」
「你說什麼?」西平太后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慕延,「你竟然為了一個女子,連江山都不要了?你可知母後為了你這可汗之位付出了多少,你怎能如此輕易放棄?」
慕延目光堅定,直視太后道:「母后,在兒臣心中,她的分量比這江山更重。若不能與心愛之人相守,坐擁這江山又有何樂趣?」
西平太后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慕延道:「你簡直是鬼迷心竅!為了一個女人,你竟如此糊塗!」
慕延慘然道:「母后,在您眼中,權力和江山或許至高無上,但對兒臣來說,真心的愛才是最珍貴的。」
西平太后深知自己兒子的脾性,在無奈之下只能選擇妥協,說道:「你喜歡這女子,母后並不反對,你也可以將她娶進門。」
「母后,您當真同意嗎?」慕延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西平太後點了點頭,接著說道:「然而,你的王后只能夠是那蔞依,你可以冊封她為側妃。」
慕延緩緩地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兒臣不會讓自己真心所愛之人受到一點委屈,並且兒臣對那蔞依並沒有喜愛之情。」
「喜不喜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象徵著整個那簍部的支持,娶了她,你的王位才會更加穩固。」
「莫非兒臣不娶那簍依,他那簍部就敢造反嗎?我難道平定不了這小小的部落?」
「延兒,那簍部作為吐谷渾最大的一個部落,娶了那簍依,便能輕而易舉地讓他們乖乖順從,這難道不好嗎?」
「兒臣絕對無法容忍純潔的感情里摻雜進政治因素。」
西平太后怒喝道:「你若執意如此,就別怪母后無情!」
慕延毫不退縮:「母后,您儘管使出手段,您當初設計害死父王心愛之人,兒臣絕不會再讓那幕悲劇重演。」
西平太后聞言,啪的一聲清響,慕延的臉上瞬間浮現出一個清晰的掌印。
太后的手微微顫抖,心中既憤怒又心痛:「逆子!你竟敢如此忤逆哀家,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江山社稷,為了你們父子的基業,你竟然如此不識好歹!」
慕延冷笑一聲道:「母后,您所謂的為了江山,不過是滿足您的權力慾望罷了。您的所作所為,只會讓兒臣更加心寒。」
太后氣得臉色發青:「你,你……好,那你就等著瞧,哀家定會讓你後悔今日所言。」西平太后喘著粗氣,轉身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