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姑娘,你一直姓元嗎?
楚國尚在之時,兩國文人便常常互斗,文人相鬥向來是風流盛事,所以兩國也都十分讚許此事。
連續的文斗交鋒之中,楚國文人一直佔據上風,但俗話說文無第一,黎國文人心裡豈肯服氣,兩國文人心中始終有積怨。
而如今已是大不同,南楚戰敗滅國,往日南楚轄地的文人現在赴盛京趕考求官,原黎國轄地的人豈會甘讓席位,尋到機會莫不挑釁一番。
明年二月便是黎國一統后的第一屆科考,四方舉子齊聚盛京應考,幾個盛京舉子認為這盛京匯聚天下靈氣,便比別地都勝出一頭,尤其勝於原楚國南地之州的中人。
幾個好事之徒相互吹捧心頭過高,便在濟源客棧掛了上聯,名為切磋,實則暗諷南地舉子文人資質平庸、毫無文人氣節。
偏偏沈鄭欽不僅對上了此聯,還借勢諷了回去,那幾名舉子自覺臉上無光,便想借著跋扈的文二公子想要教訓沈鄭欽,讓他丟盡顏面,這文穆修聽信了他們的話,這才打了頭陣,前來欺辱於他。
盛京一眾舉子聽了此話,自不肯相認自己的對聯有挑釁之意,「胡說,是你為出風頭,曲解在先,挑釁在後,還敢攀誣。」
兩方各執一詞,元清晚看著客棧前懸挂的對聯,便知道就是這兩句話,「一句話各有各的見解,很難分辨,如今文人之最莫不過當朝相爺,不若去前面肅章王府請人取下對聯,將你們一同帶走,去找相爺分辨分辨,便知上聯是否有挑釁之意,下聯是自護還是生事。」
眾人一聽要她要鬧到那位活閻王和相爺面前,頓時就有些害怕,瑟縮著不敢再出風頭。
文穆修自知被人利用已十分惱怒,現在聽到要鬧到自己爹爹面前,更加懼怕;還是文穆修的書童有些見識,出言安撫道,「姑娘,就是各有見解才生爭論,不過是略微激動了些,這本是讀書人的常事,何必鬧大了,影響各位準備科考呢。」
文穆修對自己的人還是比較信任,此時眼看他幫自己解圍,也趕緊附和道:「是是是。」
元清晚看了一眼書童,不愧是大家出來的人,真是會見機行事,明明是欺凌,還說得這麼體面。
齊檬畢竟知道盛京的人多些,拉住還要出頭的元清晚,「元醫官,這件事於你我而言是仗義出頭,但是鬧大了,這男子是要科考的,惹得相爺公子丟了人,對他確實不算好事。」
元清晚心領神會,這世上很多事比出一口惡氣重要得多,「那這對聯和這位公子的傷,如何處置。」
那書童心領神會,做事也大氣,「公子剛剛細細考量了,沈公子對得十分工整,接下來便由沈公子出聯換去此聯,至於公子被誤傷,在場眾人自然應該出些醫藥費,剩下的就由我家公子承下,保管不誤沈公子準備明年大比。」
說罷,就掏了銀子奉上,後面的人也不敢多說,紛紛意思一點兒。
元清晚掂了掂手中的銀子,用上好的傷葯治好沒什麼問題了,「好,各位還有一事未做。」
那書童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文穆修在書童指點下後知後覺明白了她的意思,一下又有些炸了,不可置信地指了指地上的男子,又指了指自己,「你要本公子給他道歉?不可能,要多少銀子都可以,道歉不可能。」
「醫藥費之外不要你一分銀子,但是你們無故傷人,必須道歉,否則此事不能完。」
文穆修無語凝噎,偏偏他打不過在場的齊檬,惹不起她背後那個要命的,還怕他爹。
文穆修憋了許久,不情不願地賠了禮,那些學子見此,也就趕緊就坡下驢。
文穆修沒打著狐狸還被人壓了一頭,一甩袖袍逃了,那幾個人被人指指點點一番也羞得離開了,倒讓這沈鄭欽的名聲更加響亮了。
齊檬對著他們逃跑的方向故意大聲嘲笑,元清晚也不制止,這種文人學子實在有損斯文。
齊檬將地上的包袱撿起來拍乾淨,沈鄭欽便想要接過,「多謝公子,包袱便給在下吧。」
齊檬古道熱腸,見他此時虛弱,便想送一送他,「不用謝,客棧就在此處,我替你拿著,送你進去。」
沈鄭欽不知該如何體面說出自己的窘迫,只行禮謝過,「多謝兩位出手相助,在下要另外去找客棧了。」
齊檬在這京中混跡市井,元清晚來自江湖,一看他的穿著和表情,便猜出幾分,一個惹了文家公子的窮酸,老闆豈會願意留他。
雖說這做生意本就為了逐利,但是為了賺錢就驅趕窮舉子,也是過分
齊檬有些氣惱,想要給沈鄭欽換個住處,元清晚聽完,信步入了那客棧,那老闆剛剛自是看到連文家公子都怕了這位姑娘,十分諂媚迎了上來。
「掌柜的,那位公子的應試期間的花費由我出了,等會兒會有人給你送錢來,你怎麼趕人,就怎麼將人請回來。」
那老闆自是不敢不從,諂媚笑著出門就迎沈鄭欽,生怕他一個不願意,惹惱了這位貴人
沈鄭欽上來又行禮道謝,推辭道,「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沈某本就付不起這房錢,萍水相逢也不敢勞姑娘破費。」
「沈公子有才德,金榜題名指日可待,這房錢日後還我便是。莫拘泥於這些誤了大事」
元清晚話音剛落,旁邊掌柜也是不停奉承勸他留下,上來便拿了他的包袱去安置房間了,「姑娘說的是呀,沈公子你就留下吧,你破了對聯,等會兒還要寫下新聯呢,去了別的地方豈不不方便。」
一邊說著話,一邊就已經拿著包袱上了二樓去安置了。
沈鄭欽來不及阻止,又行了一禮道謝,元清晚覺得做好人果真太繁瑣了,回了禮,將那些人給的醫藥費給他,「買些好葯,不要誤了身體。其他的錢也不用從裡面省,我自會給老闆。」
話一說完,事情交代完畢,提步便要走,沈鄭欽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叫住了元清晚
「姑娘,可否告知在下的姑娘的芳名」
元清晚回過頭,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他好像又忽然覺得如此相問有些唐突,連忙補充到「在下日後好知道該答謝何人」
元清晚不在乎他的謝,但是為安他的心,還是說了名字。沈鄭欽心中念了一遍這名字,「姑娘,你真的一直都姓元嗎?」
齊檬在一邊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呆書生,她自然一直姓元,還能隨意改來改去不成。」
沈鄭欽被齊檬的一番話羞紅了臉,不好意思再提他心中的疑問,但眼前這個人跟他想見的那個人太像了。可那個人已經死了,眼前的人也確實不認識他,可能他的記憶已有了偏差。
辭別了沈鄭欽,二人也就要打道回府了,「元醫官不僅妙手仁心還是個俠義之人,在下也要多謝元醫官免我一頓罰了,要不然今日打了那文穆修,我娘親非得讓我跪到我祖父復活不可」
齊檬實在風趣,惹得她笑出了聲,「那你還想動手?」
「仗著有個好爹,不學武術,看著他那個囂張跋扈樣子,實在很難忍住呀。」
一番話逗得元清晚發笑,這個姑娘倒實誠得緊,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還以為是浪跡江湖的俠女。
元清晚還想問她為什麼總說要被罰,齊檬卻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事兒,摺扇拍了一下自己腦袋,「完了,完了,被他跑掉了,我還有要事要辦,下次再續,元醫官。」
她施展輕功,消失得極快,元清晚的疑問卡在喉中,笑笑也就罷了,只得上車離開。
薛沐陽看見元清晚上來挪了挪了位置,元清晚一坐下來,心中的好奇心還是止不住
「郡主,你知道為什麼齊家女兒總說要被罰嗎?我看上次梁國公爺還拿此事打趣於她。」
薛沐陽雖然剛剛也看到了那男子,但是並不知道那是齊家女兒女扮男裝,「原來是齊檬呀,怪不得身手那麼好。」
想到那個不拘一格、瀟洒豪邁的女子,薛沐陽心中欣賞不已,「她的事情就說來話長了,她自幼長在邊境,習得一身好武藝,那時候還不是齊侯爺的齊將軍,時刻以她這個女兒為傲。
後來發生了一些事,齊大將軍成為北境軍統帥,齊夫人和她就一起回了京中。」
元清晚雖然不懂政事,但是以帝王之心來看,齊家在北境手握重兵,不留下妻兒,確實會讓陛下難安。
「回京之時她的性格已經養成,但京中跟外面是不一樣的,她回京不久就闖了禍,不知因何事,居然在宮中打斷了小公爺上官岱的手,二人本是從小定下的娃娃親,因為此事上官岱不依不饒不願娶她,便退了這門婚事,因此事,京中多口舌之人就對她多有閑話。」
世家貴女講究的嫻靜端莊,她展現出不一樣的性格,自然會引起別人的注目,只是因此事就被退婚,上官岱看起來倒不像這樣的人,可能人就是多變的吧。
「當年梁國公只將退親歸因於小公爺驕縱和皇后溺愛上,所以對她其實也不太影響。後來齊家又給她說了幾門親,但能知曉和容忍她的不同的人很少,常常話不投機,她下定決心不願委屈自己,又不願違逆母親,每次便捉弄、恐嚇那些世家子弟,逼得他們主動去退婚。
就這樣,前前後後與人定了四門親事,又快速被退了。自那以後便沒人再敢與她說親,被盛京那些長舌之人恥笑。」
京中女子重婚事、聲名,她連連如此,自然會讓有些人容不下。
「她自己絲毫不介意閑話,但是齊夫人在意,自責自己和丈夫將女兒當做男孩教養以致被人恥笑,自此不許她與人亮招動手,家法輪番上陣逼著要她做個名門淑女,嫁個好郎君。」
元清晚聽完為她惋惜,可齊夫人也是愛女心切,她如今表面上處處拘謹,出來也喬裝打扮,想必也是理解的。
她若不是在這京中,一定耀眼無比,可她只能在這裡,接受那些不願意的事情,不得已只能自毀反抗,卻被人處處議論。
「文穆修應該是認識她的,她今天會不會有麻煩?」
薛沐陽神秘一笑,「你放心吧,不會的,齊檬那個人從來有仇加倍報,文穆修沒有蠢到將事情捅到齊家,給自己找麻煩。」
元清晚鬆了一口氣,她這麼多年都是這樣過的,想必有她自己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