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不是剛好昨天晚上也是大哥值夜嗎,大哥直接把當時的情形同我講一講,不用很詳盡,我卷宗上有能寫的東西就行……」

「於檔頭來見過那位犯人!」姜寒星還沒說完,他便開了口,每一個字音調都揚得極高,尖利得簡直不像正常人能發的出來的聲音。

姜寒星一愣。

張獄卒也意識到了自己行為的反常,很用力的清了清嗓子,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小的是說,昨天晚上,那位犯人死之前,於檔頭曾經來見過他……您不是問那天晚上的情形嗎,小的這事在同您說那天晚上的情形……」

他越說聲音越低了下去。因為姜寒星在盯著他看。

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嗎。

「是誰讓你來同我說這些話的。」怪不得這麼怕她呢。姜寒星冷笑一聲。原來是早就受人之託說好了要騙她。

「小的愚鈍,聽不明白姑娘究竟是在說什麼……」他本來還想裝糊塗來著,裝到一半,實在裝不下去了,他本來就不是什麼硬骨頭,姜寒星三十鞭就能讓他怕到現在,何況是當著她面哄騙她呢,他真沒這個膽子。

他臉一瞬間全垮了下去:「寒星姑娘,小的就是個看犯人的,雖說不是下九流,也同街上修腳的,青樓里賣唱的沒什麼分別了,這些官場上的事,我又什麼都不懂,您們這些大人物就發發善心,別難為小的了……」

倘若是許泛吩咐著讓他這麼說的,他當然只會同她說許泛要他說的——自從她抽了他之後他再見她還是很恭敬的。故姜寒星略一沉吟,也沒再為難他:「那既然你說於檔頭來見過這位犯人,得有什麼證據吧,這事關係重大,我總不能你一句空口白話便信了。」

「多謝姑娘體諒,」張獄卒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來,從袖子中摸出來一個小紙包,遞給了姜寒星,「這裡邊的東西,是當時於檔頭不小心掉出來的。」

姜寒星接過來打開,裡邊是一些白色粉末,混雜著一些泥土和稻草,看著像是砒霜,不過姜寒星湊近聞了聞,是有味道的,不過淡到幾乎微不可聞,好像是,草木汁液的味道?她不能確定,她確實是不太懂這些。

所以姜寒星只略微嗅了一下,便重新給包了起來,塞進了自己袖子里。

「當時是怎樣一個情形呢?「張獄卒看著她這舉動,也沒說什麼——他當然不會說什麼,他正巴不得她趕緊把這事攬下來呢,這樣才算是全然完成了許泛的囑託。姜寒星的笑意更冷了,許泛在這事上倒難得聰明。確實只要同於峰有關,她絕不會坐視不理的。

就是在關於她的別的事上怎麼就那麼沒腦子!姜寒星一時間簡直要惱起來了。他稍微有點腦子別什麼事都猜來猜去的,她至於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嗎?

姜寒星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了下來:「當時是怎樣一個情形?我是說,你是在怎麼發現這個東西的,總不能是於檔頭直接塞到你手中讓你拿來給我看的吧。」

「昨晚大概戌時末亥時初的時候,於檔頭到牢房裡來了,要見那位周姓囚犯。」張獄卒當然聽得出她這話里的諷刺意,但他除了陪著笑接著說下去也沒旁的辦法,就如同姜寒星一樣,她現在除了按照許泛的意思查下去也沒別的辦法,哪怕她明知許泛肯定在前邊給她挖了坑。

「於檔頭說他是奉了廠……劉公公的意思,我們自然也不敢怠慢,當即就開了牢門讓他進去了,檔頭進去一看便開始呵斥我們,說我們怎麼做事的,犯人已經都已經全然不省人事了。衙門裡的刑罰有多重,姑娘恐怕比我們還清楚,所以不省人事這,真的是常見事,前天晚上來給送飯的時候還一直哼唧著呢,故我們也沒太放在心上……」

「但於檔頭既然這樣說了,小的便讓人弄了桶冷水來,準備給潑醒好讓檔頭來盤問。可於檔頭不讓,他說他跟高人修習過醫術,著犯人一看就是大限將至,一桶冷水潑下去肯定直接就死了,問小的擔不擔得起這個職責……」

他懂醫術,可真能信口胡說啊。姜寒星輕笑了兩聲。

「小的當時也很將信將疑的,」張獄卒趕緊也跟著笑了兩聲,「不過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於檔頭便吩咐小的去拿個瓢來,說是給這犯人喂些水就好了,小的也只能領了吩咐去了。後來喂完了水,等了一會兒,那犯人依舊沒有絲毫醒轉的跡象,於檔頭便離去了,說是今日太晚,等明日再來問過。」

「誰給犯人喂的水,」姜寒星回想了一下,戌時抹亥時初的話,她才剛離開一會兒,方明砸的那兩下可並不輕,他是怎樣在那樣短的時間醒過來又掙脫開的,他們臨走前還給他綁起來了,「於檔頭自己一個人來的嗎?」她突然問。

「於檔頭親自喂的水。」張獄卒搖了搖頭,「但不是他一個人來的,有個人跟他一塊兒。」

果然。姜寒星又問:「那同行的那位長什麼模樣張大哥還記得嗎?」

「穿的倒也沒什麼稀奇的,尋常裝扮,」張獄卒為巴結她,她一問他便趕緊去回想了,「至於長的……看起來挺年輕的,沒留須,說話聲音有點尖……」

他突然止住了口,眼睛先是瞪了起來,又迅速眨巴了起來,極力壓抑著慌張的模樣:「其實我都記不清了,牢房裡燈光暗看不清……他其實一直也沒怎麼說話……」

「看來這些是我並不應該知曉的。」姜寒星並不知道這些事許泛知不知曉,因為看起來這獄卒也才方才才意識到這些事。不過也沒所謂,他現在鐵板釘釘的馬永成的人,人盡皆知,就算他想,也絕無什麼能回頭的可能。所以他就算清楚於峰此舉是劉瑾授意的也未必會怕什麼。

姜寒星沒太在這事上糾纏:「喂的是什麼水?」

看見她並沒再多問,張獄卒長舒了一口氣:「就是小的打來準備潑犯人的水,桶就是隨手在牢房門口拎過來的泔水桶,小的還一直在想那犯人是不是因此吃壞了肚子才死了的,畢竟他身體弱,誰知接著就找到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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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安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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