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這樣吧,」吳荃手心一拍手背,看向她,做了決斷,「你先過去,既然有貓膩,有什麼有心人毀屍滅跡就麻煩了。我一會兒便帶著錢仵作過去。」
他對她倒是真很盡心儘力。姜寒星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她其實並沒為他做成過什麼,就那麼一點點雪中送炭的心意——還是假的,還是全是為了她自己。
不過這一點不好意思轉瞬即逝。她看起來很感激的向他拱手告別:「那可真謝謝吳兄了。」
京城臘月里的風,簡直刀子直接往臉上下一般,尤其是策馬疾馳的時候。但姜寒星也顧不得了,直接從衙門裡的馬廄里牽了匹馬,跨上就往城門口沖。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街上並沒什麼人,故一路上還算順暢,就是到城門口時遇見了一些小麻煩。門口那衛隊長不知喝醉了還是怎的,又是說快到宵禁了又是說她當街縱馬,反正就是不肯讓她好好出去,拿出了東廠的令牌也不行,非說沒聽說過東廠還有女子在當差的。
糾纏了好一會兒,那衛隊長才算是鬆了口,說她肯答應回來同他親香親香,他就放她出去。要是在之前,姜寒星肯定隨口就答應了,反正空口承諾而已,再噁心也就是口頭上,又不真的掉塊兒肉。但現在她剛經歷了於峰那事——她說是不在意,可哪兒能真一點都不覺得膈應得慌呢,她又一直在為周臣的事焦心。
於峰毒殺周臣是劉瑾授意,李東陽同馬永成合謀也是為了劉瑾,雖她現在依舊不知一個小小九江知府究竟哪裡值得這麼多大人物為他上心,但這事背後有非常複雜的勢力牽扯這是無疑的。是,她只是想藉機信讓於峰永遠消停,並沒有半點要牽扯進這些事里的意思,但這樣的大事,牽扯不牽扯的,是她一個番役說得算的嗎?她是冒著多大的風險做這事,現在因為你個耍酒瘋的城門守衛便全斷送了嗎?
這樣一想,姜寒星當即一腳踹向了他還在猥瑣的笑著的那張醜臉,又還沒等他身旁的衛兵同她動手,便翻身上了馬,腰間令牌往下一扯,直接朝著他那張被踹腫了的臉上砸了過去:「有旁的識字不不妨看一看,都不識的話可以等明天一早親自到東安門去問。」
哪兒能真一個識字的都沒有,也都看得出是他們頭兒在胡攪蠻纏,於是三四個人眼色一使,當即都一擁而上,亂七八糟地扯著他們要衝上去討說法的頭兒,佯裝作寬慰狀,任由姜寒星跨上馬揚長而去了。
城外的官道上,姜寒星遇到了已經卸了屍體回來的運屍車,姜寒星略停下來問了具體位置,便又馬不停蹄的往亂葬崗那邊去了。
車夫說因為突然加上了周臣,耽誤了時辰,怕趕不及宵禁之前回去,便沒往裡邊走,直接都給扔在邊上,順著官道一走,看見松樹右拐,第二棵大松樹下邊就是。
姜寒星遠遠的沒看見松樹便先看見了樹下的那幾卷葦席,這才算是略微放下了心,伸手去勒韁繩,想慢慢的過去.死後會到這兒的都是苦命人,何必再擾了他們安歇呢。
誰知她剛手上用力,松樹下邊便傳出了劍的錚鳴,由遠及近,直衝著她這邊來。姜寒星一驚,左手已經伸向了腰間,要去拔劍。
她可沒這這樣大的本事,左手也能使劍,只是右手馬還沒停下來,她右手非得扯著韁繩不可,要不然肯定要直接從馬上摔下來的。好在這一劍是從她左側來的,她左手拔劍反倒是剛剛好,縱然支持略微勉強,她卻已經拉了韁繩了,待到馬停下來,她直接翻身下馬,便都不妨事了。
誰知來者是個十成十的陰損小人,不僅搞偷襲,還臨到她跟前突然轉了劍勢,突然往下劈又改橫掃,她這一下擋了個空,而那小人的劍已經砍在她馬的前腿上了。
馬吃不住痛,當即長嘯著兩條前腿直立了起來,姜寒星猝不及防,直接從馬背上被甩了下來。縱然她伸手敏捷,落地時直接一個翻滾讓自己免了摔傷,卻也因此完全來不及阻擋他直直刺向自己心口這一劍了。
今晚月色很好,月光灑落在這偷襲她的小人身上和劍上,姜寒星突然福至心靈,沖著他大喊起來:「於峰!是不是你!」
其實她根本就沒認出來來人是誰。縱然月色很好,怎奈他是蒙著面的,只一雙眼睛露在外邊,這刀光劍影還一直閃爍著,她怎麼可能僅憑這雙模糊的眼睛就認出來是誰?但她只要提出了猜測,他心神總會動搖一下的吧,不管她猜的究竟對不對。
來者劍勢果然一滯,縱然極其細微,卻足夠姜寒星站起來了,她左手劍換右手,正要提劍去擋,突然一道凌厲的劍風由遠及近,正中這偷襲小人的手腕上,他手一抖,劍自然也跟著偏,由心口轉向下脖頸,擦著姜寒星臉頰過去了。
姜寒星當機立斷,劍勢由橫擋轉劈砍,直接砍向了偷襲之人持劍的臂膀,他再受不住痛,呻吟一聲,劍掉在了地上。但反應倒是很敏捷,根本就沒有回頭撿劍的意思,直接腳尖一點,向著旁邊松樹飛了過去。她倒是也追上去了,但她輕功實在是也很平平,待到她躍上樹梢,人早就不知去向了。
他奔逃的方向是河,河岸上全是比人還要高的葦草,葦花白茫茫一片,根本就看不到頭,這讓她到何處找去?姜寒星只好從樹上再躍下來,先就這麼算了。
吳荃站在方才他們打鬥的地方等她,見她走過來了,便把手中兩把劍中的一把遞給她:「這是方才那人的劍——你臉上的傷,沒事吧?」
他這麼一問,姜寒星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了臉頰上的刺痛,她伸手摸了一把,摸到了血跡,一時間也很是有些擔心——這要是破相了可如何是好?但吳荃還在跟前,頗關切的看著她,她只好作出不甚在意的大方模樣,手放了下來:「一點小傷,不妨事。方才真是謝謝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