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他雖這樣說著,但對姜寒星並不肯染指於峰屍首,瓜田李下的來搶他功勞這一舉止還是很滿意的,故即使有些居功自傲,卻仍舊肯聽她的,一撩袍子,蹲下去了。
就是蹲下去的時候還是怕,手抖著在於峰的脖頸處探了探,又在鼻下探了探,謹慎得很,然後才回過頭來同姜寒星說道:「確實是死透了無疑。」
他也確實是並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處理,畢竟當時許泛當時也沒同他說過人死了要怎樣做,要屍體拉回去給許泛瞧嗎?他不太清楚這事究竟嚴重到這等程度沒。於峰為何會在這裡?他們又沒發現他,為什麼非要冒這麼大險殺他們不可呢?孔方平都想不明白。
「這不是死有死的法子,活有活的法子嗎,」姜寒星只是笑,「既然已經死透了,拉下去便罷了——算時間,孔兄手下的那些番役應該也已經趕過來了。」
她話音剛落,敲門聲便響起來了。
「檔頭?您還好嗎?」
小心翼翼的,唯恐自己打擾了他,又怕他萬一出了事。
「說曹操曹操到。」姜寒星走過去開了門,「好倒是還好,就是頗有些意外收穫。」
門外一群番役站著,有些衣衫都還沒整理好,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姜寒星把門開得大了些,好讓他們看見地上的於峰的屍首:「不好意思了各位,於峰抓到了,咱們得回去復命。沒玩夠的兄弟改天我請你們吃酒賠罪哈。」
她彎著腰,直接循著於峰的腳印穿堂過,經東廂房的門一路走到了東廂房的窗前,窗戶是開著的,窗台上也有腳印:「像是過走馬廊直接從窗外跳進來的,孔兄您瞧——小心些,別破壞了於峰的腳印。」
現場是不能破壞的,孔方平也在衙門裡幹了許多年了,這哪兒能不知曉。所以他對姜寒星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麼叮囑他不大滿意。只是一想張永,他不得不還是過去了。
遛著牆根,一小步一小步的。
「於峰這腳印可比孔兄的淡好多。」姜寒星絲毫沒看出來他在想什麼似的,只是指著地上的腳印給他看。
確實是非常淡,不是大早上的地板剛清掃過,還沒幾個人來,說不定根本就尋不見。
「說明他至少沒同咱們那般,在外邊沾染了一鞋底的風塵過。」
說話間,孔方平已經走到窗前了,姜寒星又指向了窗外,窗外只有窗檯下還留著半個腳印,其他的,全被那群番役來時的腳步給弄亂了。於峰究竟從何處來的線索至此便斷了。
蠢貨們!孔方平心裡罵了一句,不過並沒付諸於口,仍舊是無所謂的樣子:「那又能說明什麼?」
「只是把線索一一都同孔兄說說罷了,我愚笨,只能瞧出這些細枝末節來,卻並不能明白這些枝節之後是什麼,還盼望著孔兄能夠略微幫我想一想。」
事情都已經完了。姜寒星心情鬆快,便也不介意捧著他哄他一哄——也好藉此讓許泛知曉她確實有在盡心儘力,於峰之死也並非是她有意為之。
這些話孔方平還是很受用的,神色當即緩和不少:「線索也太少了,哪裡就這麼一點東西便能想分明了。」
「這枚腳印是走馬廊向咱們房裡來的。」姜寒星看著那半枚腳印,忽然開了口。
孔方平跟著低頭一瞧,果然,腳尖是向著樓梯口的。
「這不應該啊?」姜寒星做出困惑的樣子來,「兄弟們從走馬廊那邊來是因為他們就在這樓里,於峰這,腳印應該是從樓梯口向走馬廊的啊……」
「所以他是從這樓里向咱們這邊來的!他之前就藏在這樓里!」孔方平一想之前姜寒星說的於峰鞋底並沒什麼塵土,終於明白了過來。
「孔兄頗機敏。」姜寒星象徵性的拍了兩下手,問他,「所以咱們要一併查這樓嗎?」
「查!幹嘛不查!」孔方平也一拍手,振奮了起來,「查到底他娘的是哪個小婊子窩藏了犯人!他娘的!不是老子躲得快說不定剛才命都沒了!先把那個老鴇子給我叫過來!」
一直沒說話的楊昀冷笑了一聲。
姜寒星的心咯噔一下。她是真怕他說出什麼「明明都是人家姜寒星看出來的,你給自己臉上貼什麼金啊」之類的話。
他說得出來的。他討厭他們東廠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又向來說話直接得很。而孔方平又是極好面子一人,真急了兩人爭鬥起來,且因此引出了什麼變故來,可都是麻煩事。
「小楊大人!」於是姜寒星趕緊搶在孔方平要發火之前開了口,「方才讓您同這位……」
她想稱呼一下他那同僚的,只是話到嘴邊才想起了自己並不知道人家叫什麼,好像是姓宋?但方才那麼一通鬧,她也記不分明了。這要叫錯了豈不是大尷尬。
「宋之書。戶部江西司員外郎。」楊昀板著一張臉。
雖並不情願,卻仍舊還是願意幫她解圍的。姜寒星略微放寬了心,趕上前去握住了宋之書的手:「宋大人!」
於峰死後他便從茶几後站起來了,連同那兩位姑娘一塊兒。就是於峰剛死,這麼一大群番役便趕過來了,堵在門口,他也出不去,便一直站在這茶几后也沒動。
「讓您受驚了,實在是對不住。您現在可以離開了,您要是還擔憂的話,卑職可以派人護送……」
姜寒星練劍,雖然時間不長,但她刻苦,故手心已經起了薄繭,同尋常姑娘不大一樣了,但她畢竟習武時間不長,並不是那種硬而厚的繭殼子,是一種介於細嫩和粗糙之間的奇妙的柔韌的觸感。
宋之書好奇嘛,他又向來不把男女之防當回事,何況還是姜寒星自己握過來的,他便很自然的要回握過去——有便宜不佔白不佔,為東廠做事又不妨礙這姑娘漂亮。
結果剛要覆上去就被楊昀一巴掌打掉了:「宋兄可以走了。」
姜寒星正要縮回的手一滯。他怎麼這麼眼尖?
不過也就是一滯而已,又沒真給佔了什麼便宜,姜寒星便也並不在意,手攏進袖子里,仍舊是笑意盈盈的寬慰宋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