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可仍舊還是不甘心這件事一點文章都沒得做。
所以又沖著張永笑:「讓兩位公公見笑了,是屬下平日里實在太馭下不嚴。」
太得瑟了。姜寒星右腳仍舊前著左腳半步,都顧不得收回來,只心裡不住地嘆氣。你做這真正掌握了實權的千戶才幾天啊,這衙門裡成群結隊的番役檔頭是你平日里馭出來的嗎?拿這話來刺誰呢?
她真覺得許泛憋屈了這麼長時間又一朝得勢,起起落落的,都給折騰的心理變態了。
孔方平囁嚅著,只是看許泛。
「看本官做甚?」而許泛隻眼刀一刀又一刀的往他身上剜,暗示的意味昭然若揭,「當時怎樣就怎樣說啊!」
姜寒星鬆了口氣。看許泛二話不說的直接推了孔方平出來,她還以為他倆已經商定了對策了呢。現在看來,孔方平怕是連自己究竟要說什麼都不清楚。也是,就那麼一點時間。
她整一整袖子,仍舊是要往前站。
「回兩位公公!雖卑職當時確實也參加了抓捕!但這案子,並非是由卑職全權負責的!卑職以為,還是讓負責之人來說這事較好,畢竟卑職當時確實怕得很,腦子一片漿糊到現在,許多事都記不得了!」
這次打斷她的是孔方平。低著頭,冷汗直往腳面上掉,聲音倒是很大,都說完半天了,大堂里還餘音繞梁。
姜寒星知道他怎麼想的。讓許泛看中固然緊要,卻還是命要緊啊,看千戶同劉瑾這架勢,明顯是不對付啊,這時候推他出來,當然是要他說些針對劉瑾的話。那豈不是要得罪劉瑾?得罪了劉瑾,哪裡還會有活路?
倒是比他主子識時務。
張永也很配合他:「那負責此事的又是哪位呢?」
姜寒星左腳跟著右腳,站了出來,沖著張永和劉瑾一福身:「回監丞,是卑職。」
「這可真是湊巧。」張永笑著看向了許泛,「那便就由這位楊番役來講,許千戶沒什麼意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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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都說到了此處來,他能有什麼意見?許泛咬著牙笑:「屬下當時不曾到那邊去,不太清楚便亂講話,這是卑職的不是。寒星,你只管講罷。」
他說這話時,還看著姜寒星,一雙吊梢眼直勾勾的。
怎麼,還指望著我能循著你的意思來說話不成?姜寒星覺得十分好笑。縱然沒看出來她如今同張永的關係不同於往,略微想一想這些日子他對她的步步緊逼,也不應生出如此的妄念來吧。
姜寒星也看向了他,沒再接著說下去。四目相對,刀光劍影刷刷地閃。張永抬起了頭:「怎麼忽然不說了?許千戶不是都說了只管讓你講嗎,縱然有什麼不妥之處,我們看在許千戶的面子上,肯定也略微擔當一二的。」
姜寒星向張永略微福了福身,這才接著說了下去。
這般謙恭的態度。許泛不能至此還沒察覺出來如今她同張永之間的異常。他看向姜寒星,眼神中有非常明顯的殺心。
她不在乎。姜寒星仍舊只同張永說邀月樓的事:「回監丞,兇手於峰當時異常凶頑,不僅不肯伏誅,還帶了兇器要傷人。在場並不止卑職和孔檔頭,還有戶部的楊給事中和宋員外郎,卑職恐再傷及了他們,這才迫不得已殺了於峰。」
劉瑾露出厭憎的神色來。
姜寒星許久都沒弄明白他這個厭憎是從何而來,方才她說的那些話有哪裡不妥當嗎?是後來劉瑾都走了,她才略微回過味兒來了。還是因為楊昀吧?
一時間也是有好笑又隱隱有些擔憂。
「情勢所迫,」張永點了點頭,「倒也可以諒解。」
姜寒星卻仍是單膝跪地,不肯起來:「犯人還有沒領罪認罰,卑職便動了手,這是卑職的失職。卑職甘願領受責罰。」
其實她這是在借張永口討許泛一句準話,免得他之後再拿這事來大做什麼文章。
張永心下瞭然,轉向了許泛:「不管怎麼說,總是一片好心。這樣吧,賣咱家個面子,這事就算她將功補過了,不知許千戶意下如何?」
他能意下如何?他自己親口說的不曾到邀月樓去,同樣去過的孔方平也已經反水了,他總不能空口白牙的污衊姜寒星方才那些話都是胡說,在劉瑾張永跟前。
但他實在是恨急了姜寒星,因此哪怕事情已然明了,他仍舊咬死了就不肯鬆口:「按說是並不妨事的,只是這東廠上下所有事,一決於廠公,屬下雖得廠公青眼,代管許多事,卻終究並不是廠公,如今應允了,那便是越權,廠公將來怪罪下來,兩位面上也不大好看。要不,不妨等廠公回來再議?屬下看兩位大老遠的跑來,應該也不只是為了周臣於峰這雞毛蒜皮的事吧。」
「朝廷命官,人命官司,怎麼到許千戶這兒就成了雞毛蒜皮了,」張永輕飄飄的四兩撥千斤,「不過到確實是有要緊事,所以咱家來時,已經著人去請你們廠公了。」
許泛看向了他,很直勾勾的讓人不適的眼神。
張永難免冷笑起來:「不就到戶部去查今年的賦稅名錄去了嗎?怎麼,許千戶是覺得咱家這點耳目都沒有,還是覺得劉公公都耳盲到了這等地步?」
許泛頭慢慢低了下去:「卑職不敢。」
大門吱呀一聲響,張永放下了手中杯子:「算時間,這時候曹操也應該已經到了。既然口口聲聲你們廠公,那便還是請許千戶去給迎進來吧。」
只是「曹操」腳步甚快,還沒等人去迎,自己已然走進了大堂來,帶著一身外邊的寒氣,在劉瑾對面坐了下來,頭上還裹著紗布,當時在宮裡時劉瑾給砸的。按說他看見劉瑾時的神色應該不會太好。不過姜寒星看著,倒還比劉瑾看他的眼神還略微和善些。
大約是勝利者特有的寬宏大量的姿態吧。
馬永成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替許泛說起話來:「年輕人不會說話,劉公公還請諒解些。」
劉瑾願不願意諒解姜寒星不大清楚——看神色是並不願意。不過他仍舊沒說話,還是張永在說:「馬公公好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