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馬永成呵呵地笑:「那還不是兩位大忙人老什麼事都操心嗎。要不是劉公公突然請了旨說要查今年的賦稅,咱家也不至於大清早的就跑到戶部去了呀。」
張永也笑:「這不是咱家也實在沒想到,馬公公的手已經伸到了戶部去嗎?」
「那是,咱家去之前也沒想到,劉公公前幾日才剛在聖上吃了癟,今日便又能順順噹噹的請下旨意來了呢……」
劉瑾一拍桌子,茶水灑了一桌子:「你說誰吃癟呢!」
馬永成一撇嘴,沒再吭聲。
姜寒星看著,簡直覺得這簡直同邀月樓里姑娘因為今兒究竟是誰多接了兩位客人在扯頭花一般,著實啼笑皆非得很。
張永站了起來:「既然馬公公是從戶部回來的,想來今日我們來是為了什麼,應當是已經知曉了。」
「倒也不能說全然不知。」
他自己究竟幾斤幾兩,馬永成還是清楚的,他能撈到東廠廠公這個位子,那是有高人指點外加鑽了空子,所以他也就是貪幾句嘴上便宜,並沒想怎樣劉瑾,還算配合。
「但若只是為了九江今年偷漏稅款一案,到我們東廠又是做什麼呢,召九江的地方官進京來還是派欽差到九江去,可都是戶部的事,同我們東廠毫無干係。」
戶部尚書張鵬舉是他的人,所以他一早便得了消息到戶部衙門去了。因為怕這事是劉瑾弄來針對他的。劉瑾的小心眼子那是出了名的,還是氣不過東廠那事再正常不過。
陪著看了一早上的文冊,才終於在張鵬舉的提醒下看出來了,劉瑾這樣大陣仗,卻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仍舊只是要纏著九江知府周臣那案子不放。
這案子馬永成也是聽說過的,因為這知府不肯交常例得罪了劉瑾嘛,但就因為這個,這麼大費周章?馬永成正疑惑著,劉瑾的人便來叫他了。既然戶部的事同他並不相干——馬永成其實還怕這是劉瑾的調虎離山之計,故雖疑惑,卻也沒再深究下去,跟著劉瑾的人回了衙門。
張永看他一眼:「一府的稅款,只交上來了十之有一,卻從九江府到江西布政使再到戶部,沒一個人察覺到了這事,去戶部查,還有十分周全的假賬,這事聖上很重視。」
這就是胡扯了。一個府的稅收而已,還不是蘇州府杭州府這樣的富庶之地,聖上這樣成日里又是忙著修豹房又是鬧騰著要帶兵打仗的,哪兒會放在眼裡,更別說重視了。
但馬永成隱約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
「所以聖上旨意,以都察院左都御史吳垣沛巡按江西,戶部刑部出人協助,東廠督察。」
巡按?那是十三道監察御史的活兒計啊,讓吳垣沛一個二品大員去是做什麼?馬永成不能到這兒還不明白這事背後暗藏的風暴和劉瑾到東廠來的緣由。
「您說,我們東廠一定配合。」他態度頓時謙恭了下來。
張永很滿意他這種態度,雖有野心,但識時務:「那就先謝謝馬公公了,希望馬公公同手下的人都叮囑下,到了九江可千萬也得這麼想。」
「一定一定……」
「左右已經來了這兒了,」劉瑾突然開了口,「便趁這個空兒直接選出個人來吧,也好讓咱家同他叮囑兩句。」
姜寒星一愣。劉瑾親自來叮囑,可見對這事確實是很重視了。
馬永成思忖了下,不管怎麼說,他們東廠此行的名義是督察。主持此事的人可是左都御史,二品大員,他們也總得找個品階還算可以的,才顯得尊重。
那也就只能在千戶和百戶中選了。他這剛來,許多事還得倚仗著許泛,而且若是許泛去,他可不敢保證他真一路不生事端。那便只剩那胡百戶了。
馬永成把胡波元的形象在腦海中轉了一圈,甚是滿意,這胡波元雖原來是跟著劉瑾混的,但人實在是不怎樣聰明,也並不怎麼得劉瑾的力,不用怕他同劉瑾再勾連起來,又是跟著劉瑾混的,劉瑾多少不得賣些面子,不太傷他們東廠面子,人又不聰明,不聰明便不惹事。
幸好自己因為沒找到由頭,還沒來得及把他從百戶的位置上擼下來,馬永成美滋滋的想著。
「胡波元劉公公看如何?您原也認得的。」
劉瑾愣了好一會兒神,才想起這人來了。眉頭當即就皺起來了,實在是嫌棄他蠢,但他又不能否認,這人確實是比較省事一人,於是勉勉強強的,也接受了,就是疑心,這樣一人,還值不值得自己再特意去同他叮囑什麼。
正猶豫著,許泛忽然開了口:「只是此時胡百戶並不在衙門裡。」
馬永成眉毛一挑:「做什麼去了?」
「說是身體抱恙,請了假回家歇息去了。」他一個失了勢的閑蠢人,自然是愛到哪兒去到哪兒去,沒人管。也在情理之中。
那正好,也少了這交代了。劉瑾這樣想著,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許泛便又開了口了,異常直接:「不過胡百戶為人,想來劉公公也清楚。不聰明的人,倒也又不聰明的壞事法。」
劉瑾要生氣的樣子,但又確實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所以卑職以為,是不是找個人輔助胡百戶比較好?」許泛心裡也明白,所以他不管不顧只一股腦兒的說。
「卑職覺得,楊番役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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慣常會與人為善的,又會從來做事漂亮,還同胡波元沒什麼過節,說出話來胡波元願意聽她的,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姜寒星自己聽著,都覺著這樣八面玲瓏一人才,不去跟著去趟九江可真是虧大發了。
「就這麼著吧。」所以也難免她還沒來得及辯駁,劉瑾便一拍桌子,一錘定了音,「姜寒星,你便跟著去。」
他斜了馬永成一眼,有過猶豫,但最終還是往姜寒星身旁走了兩步,壓低著聲音:「也沒什麼要緊的,不聽不聞,也看著那個蠢貨讓他耳聾眼瞎,如此便罷了。」
怎麼就突然成了這樣了。姜寒星一時間都有些哭笑不得。她下了那樣大的決心,是想要往劉瑾身邊蹭,卻轉眼間便要到九江這天高路遠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