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面前人登時便噤了聲。

接下來的盤問就是很簡單的事了,她做過許多遍,深諳此道,接受盤問的人也很配合。這條衚衕兩側一般住的都是進京趕考的舉人們,所以又稱「科道」。開門這人便是進京趕考的舉人,前天晚上丑時之前一直在讀書,沒聽見什麼動靜,初來乍到,沒聽說這一塊兒住過什麼宮裡的人。

姜寒星又分別問了右側第二戶,第五戶,左側第四戶,基本上都是一樣的說辭,有一個同她說最後一戶住的並非科生,姜寒星便又到巷尾問了下。開門的是一頗具風情的女子,一開門撲面而來的陣陣濃香,其中有些氣味很是有些熟悉。

不過姜寒星也沒去細想,因為這女子確實是有些過於剽悍,弗一開了門便是罵,七大姑八大姨祖都給捎帶上,間或還夾雜著花街柳巷的「俚語」,這大庭廣眾的,姜寒星畢竟還是有些要臉的,匆匆忙忙的關了門,也就作罷了。

左右她要找的是閹人,這姑娘又不是。

姜寒星轉身準備去右邊衚衕查驗。

都已經轉了身了,她又回過頭來,身後有幾個舉子一直鬼鬼祟祟的跟著她,姜寒星想了想,沖著其中一個招了手。

「你,過來。」

他一步三頓的地走過來了,怕得顫悠悠的。

「正陽門大街有匿名信辱罵廠公這事,你知曉吧?」

那舉子很惶恐地點點頭。

「實不相瞞,」姜寒星伸出手拍拍他肩膀,「順天府趙大人覺得你們這些舉子們嫌疑很大。」

聽到這話,他頓時一癟嘴,要哭出來了。

「哭到不必了,找不出這背後主謀來,刑部天牢北鎮撫司的詔獄,都有你們哭的,到時候不想哭也得哭。」

姜寒星一句話噎得他憋了回去,又拍他胳膊:「所以你們可切記都看好了彼此,偷偷溜走一個,你們的嫌疑便大一分,去那些地方的可能也多一些。」

說完,她也不管她身後那幾個讀書人都什麼神情,轉身走向了轉右邊衚衕。

這邊她到時已經熱鬧起來了,罵小孩兒的、倒馬桶的,一片的人間煙火氣,姜寒星隨手扯了個老頭兒,一堆老的少的圍過來,聽見她報了身份后又哄的一聲散了。

姜寒星神色不變,一家一家的門敲過去,許多話同方才那幾個舉子說的差不多,前天晚上沒聽見什麼動靜啊,有沒有宮中的人住在這兒?宮裡的老爺們不都住宮裡嗎?

問了四五個都是這般。

面前的這一家她沒敲便已經有人來開門了,但姜寒星沒再抬頭,她把那份名單塞進了懷裡,活動了下手腕。這些人跟她揣著明白裝糊塗,怕得罪人呢。

「前天晚上,小人倒是聽見有什麼東西掉下來了的聲音……」

她看了他一眼:「昨天有人來問過你什麼嗎?」

面前的中年男子陪了笑:「昨日後半晌,確實有位同您一般打扮的官爺來問過小人。」

那看來這就是昨日吳荃問過的那個了。

昨日多虧他,她才證明了自己的猜想,理清了這事情的來龍去脈。姜寒星對他自然多些耐心與好感,何況他又本來就一副老實人的面相,說話時一直陪著笑。

「官爺,不怪許多人沒聽見,前夜實在是風大,若不是小人湊巧起夜,也以為是大風吹落了樹枝呢。」

「可作為這裡的住戶,卻並不知附近住著什麼人,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吧。」

姜寒星斜了一眼一直在她背後探頭探腦偷聽的:「怎麼,是覺得我就一個人好糊弄?還是東廠的名號不值錢了?」

「官爺這是哪裡話,」他腰很深的彎了下去,「如今太平盛世,京城裡人丁越來越興旺,以至於近年來內城裡的人一直在往外遷,這事想來官爺也是有所耳聞的,咱們正陽門大街附近如今是寸土寸金,這可不是小人誇大。」

一個尋常的市井小民,聽見東廠的名號,不恨也不怕,還極會說話又不顯油嘴滑舌。姜寒星有些來了興緻。

「所以呢?」

「所以這宅子轉手的也快,沒錢的想借這宅子弄些銀子花,有錢的聽說有錢有權的都要住這兒,可不得擠破頭皮的往這兒來顯自己能耐。輪換來輪換去,如今這兒十有八九都是新戶,旁邊住的誰都未必知曉,何況官爺問的是這一塊兒呢。」

「那依你所說,我今日算是問不出什麼來了?」

「十有八九都是新戶,也總是還有一成舊戶在的,昨日報案的劉老頭兒同白秀才,小人,官爺再往裡走,賣菜劉一家同段叔,都在這一塊兒住了十年有餘了。」

「你意思是,你知?」

「左右官爺方才問的,這兒住的宮中人都有誰,小人是知曉的。」

這樣上趕著給她送答案,那她倒是要好好聽聽。姜寒星點點頭:「那你說吧。」

「小人住的這條衚衕,同宮中有關係的,有四個,每日要往宮中送菜的老劉——就是賣菜劉,我們這一塊兒原本姓劉的多,在巷尾住,官爺想要見的話,一直往裡走到頭便是。離巷口近一些的,有內官監的劉彩,御馬監的趙勇,官爺現在想要見的話,小人可以給官爺領路。」

姜寒星掏出了懷中的那份名單,確實每個名字都找的出來,並不是信口瞎編的。但,並沒有司禮監的。

「沒了嗎?」

「還有一位,」說到這兒,那中年男人也停頓了一下,「司禮監的張公公,就在……」

這時,她背後的大門打開了,有人走了出來,面白無須,下巴上有顆小痣,看著聽見聲音轉身的姜寒星露出一個笑來:「大早上的,什麼事這麼吵鬧。」

姜寒星聽到聲音的一瞬間整個腦子都是懵的,但她的身體都並不用聽從於腦子,直接要跪下去:「參見張督……」

張永一揚手,沒讓她跪下去也沒讓她說下去:「又不是在衙門裡,行什麼禮。」

倒是對她挺客氣。

姜寒星卻並沒有因為這份客氣高興一些,一個司禮監的身份已經夠讓她壓力山大了,何況張永可並不僅僅是個司禮監秉筆,他還是劉瑾親信中的親信,是十二團營兼神機營的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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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安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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