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東廠……」那姑娘喃喃的。

原來都不知她是東廠來的便要跑。

姜寒星環顧了下四周。

同她見過的許多達官貴人的宅子相比,院子並不算太氣派,但收拾得很漂亮,種滿了花,花盆裡鵝卵石點綴著,各種各樣牽藤扯蔓,只是現在是冬天,除了剛敗的菊和含苞的梅樹,其他都是光禿禿的枝椏,但可以想象春天會有怎樣的風光。

據說是因為這挺潑辣的姑娘喜歡花。

「難怪你什麼都不肯說,吳大勇看來很疼你。」

這次那姑娘沒再回嘴,不僅如此,還很忌憚的看了姜寒星一眼,看來「東廠」這兩個字對她來說還是有威懾力的。

姜寒星心裡大概有了數:「吳大勇現在在何處?」

「我不知曉你在說什麼。」

「那姑娘是跑什麼?」

她語氣又沖了起來:「我自己的家,也想走便走……」

姜寒星用劍把身旁的袍子挑了起來,給她看:「可這袍子上綉著吳大勇三個字,我方才去戶部看戶籍名冊,這房子寫的也是吳大勇的名字。」

她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在宮中是嗎?」姜寒星去戳她的痛處,「因為後知后覺的發現自己頭昏腦脹之下闖了天大的禍,又太監對食本就是壞了規矩,他便丟下你不管躲宮中做縮頭烏龜去了?」

宮中太監在宮外養女人,這在當年太祖成祖時可是要殺頭的大罪,不過如今聖上親近宦官,想做什麼都給做,這便也不算是什麼事了。

那姑娘果然氣得尖叫起來:「老娘撕爛你的嘴!他不是這樣的人……」

「姑娘不是說不知曉吳大勇是誰嗎?」

她看了姜寒星一眼,又不說話了。

姜寒星想起來方才張永的話,劉瑾此時怕是已經到了東廠,她算了算時間,沒太繞彎子:「說一說前天晚上的情形。」

她冷靜了下來:「前天晚上……我自己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吳大勇不在?」

「他許久都不曾來了。」

「那我方才說他因為闖禍所以不肯來了,你那樣的激憤?」

她頗圓滑的同姜寒星狡辯:「我一聽你提起他的名字便怨憎,又不願意承認他是這般無情無義之人,兩廂糾結著,並不曾聽清楚你整句話都說的什麼。」

腦子倒轉的挺快。

姜寒星看了她一眼,笑了起來:「可是就在大前天晚上,還有人看見他往正陽門大街上投了一封信。信上寫的全是非議朝廷的話,怎麼,姑娘還要說並不是他嗎?」

姜寒星慢悠悠的忽悠:「非議朝廷,那可是十惡不赦的死罪,要殺頭的……」

「你撒謊!」

她冷靜下來之後,簡直變了一個人似的:「倘若他果真投了這封信,也是在我們家院子里投的,院子里從來只會有我們兩人,丫鬟都沒有,誰看見的?」

只是姜寒星的謊話實在太信手拈來,聽著這樣的質問,她神色都絲毫不變:「十丈開外,是正陽門城樓,守衛站在上邊,姑娘家發生了什麼,一覽無餘。」

她沉默了。

而姜寒星接著給她施壓:「怎麼,姑娘意思是還要我叫來正陽門的守衛來對峙?」

「正陽門的守衛看錯了。」她果斷的改口,「是我往街上扔的信,同吳大勇無關。」

這下輪到姜寒星說不出話來了。吳大勇疼她,倒還在她意料之中,畢竟他從小在宮中,也沒見過什麼女人,一時亂花迷了眼也不是說不通,她就算是青樓出身,好歹全須全尾的,相貌也算是好看,又見過世面,這樣為一個宦官,是圖什麼呢?

「就是我。」

她趁著這個機會咬死了:「是我往街上扔的信,當時天那樣黑,我一個婦道人家,同劉廠公素來無冤無仇,他們便以為他們看見的是吳大勇。」

姜寒星沉吟了一下,決定順著她的話問下去:「那你是怎樣把信扔出去的?」

「當時風大,我扔了好幾次扔不出去,便從旁邊地上撿了塊石頭綁在了信上扔了出去。」

姜寒星看了眼旁邊花盆裡重重疊疊大小各異的鵝卵石。

「那你為何要寫這封信?」

「劉廠公在宮中總是對我男人呼來喝去動輒打罵,我心中實在是氣不過。」

姜寒星沉默了許久,然後輕輕鼓起了掌,稀碎的掌聲在空蕩蕩的院子里回蕩,很有幾分慎人意味。

「條理清晰,且能自圓其說,姑娘是個聰慧人,也頗有情義。」

姜寒星從懷裡掏出來了那封信:「但是姑娘,不管哪兒辦案,不到萬不得已,都是要講物證的,不能光是你一面之詞就足夠了,你說信是你扔的,可是你寫的?」

她看著姜寒星不說話。

姜寒星慣常疑心病重,方才問衚衕口那大娘吳大勇的情形時以防萬一,把她的情況也給問了。

「你不識字對不對?春香樓也不是紅袖樓那種附庸風雅的樂坊,你八歲便被賣了進去,從來沒學過這東西。或許你跟了吳大勇之後又有學過,可寫封信文采書法都再差,也不是一個學字四個月的人能寫出來的。既然這院子里就你們兩人,不是你便是他,他逃不了干係的……」

她一梗脖子,鐵了心要把吳大勇完全摘出去:「我找人寫的!」

「可你自從跟了吳大勇從來沒出過門。」

姜寒星手指在身旁的石桌上輕輕扣著:「當時宮中劉娘娘的堂弟也想要你,你卻執意要跟吳大勇走,劉國舅一直懷恨在心想要找你的麻煩,是吳大勇求了馬永成馬公公去說情他才承諾了作罷。可他其實還是不服對嗎,三個月前劉國舅西市強搶民女未果引起騷亂,那個民女也是你吧?我說那件事怎麼後來還牽扯到了馬公公。」

「你為了不給吳大勇添麻煩,從那以後就再也沒出過門,我說的對嗎?」

姜寒星嘆氣:「唉,姑娘何必這麼護著他呢?他……」

她打斷了姜寒星:「要是準備說他的壞話便不必了,我聽了不高興也不信,你究竟想要我做什麼直說就是了?」

「很簡單,我要姑娘承認這事是吳大勇做的,能順便去指證下他就更好了。」

她看著姜寒星,一臉姜寒星在說夢話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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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安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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