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唉,他……」方明抬起眼皮看了姜寒星一眼,她一貫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你不是被這誰打暈帶走了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踹了於峰一腳:「這人怕小周走漏了你的消息,臨走前割了小周舌頭。」
「他被割了舌頭,你為什麼會知曉?」
「他去找我了!要不然我怎麼會想起來找你的?別問我怎麼找到你的,你知道的,我們丐幫有我們丐幫的門路,不過確實是花費了許久才找到此處來的,這地方太偏了也……」
姜寒星絲毫不為所動,接著問:「他既然被割了舌頭,想來最少也要大出血,就算能掙扎著起來,也隨時都可能傷口破裂出人命的,就為了我這個不相干的人願意這麼拚命嗎?還有,他既然沒了舌頭,如何同你說我的事的?」
「我會啞語!」
「我為何沒聽說過……」
「我也沒聽你說過你在被男人騷擾著,而且我常年走南闖北的,會許多你聽都沒聽說過的不稀奇!我還會跳大神呢,要現在跳給你看嗎?」
姜寒星將發簪往挽好的髮髻上一插,不說話了。
「你的心真的是石頭做的,」方明嘟囔著,「不過倒確實不是他來找我的,一個好心人救了他,又來找了我過去——哎,你到底要找什麼葯,他身上什麼都沒有啊。」
「他給我下的葯。」
姜寒星蹲下去翻了幾下,方明已經把他的衣服翻的很亂了,確實什麼都沒有。
方明在驚叫著:「他給你下了葯了?!那……那你現在沒事吧,還有你頭上的這傷,我早就想問了,真的沒事嗎,這滿臉的血,他給你打的?」
又並不是於峰給她下的葯,身上並沒帶著也正常。姜寒星站了起來:「放心,不是那種葯。」
她伸手摸了摸頭上的傷口,已經結了痂了:「也不是他打的,我自己撞的。」
「你倒是慣常能對自己下狠手。」
「不過他倒確實是扇了我好幾個耳光。」
姜寒星一邊在心裡把這個事兒記下了,一邊把繩子扔給了方明。
「趁著還沒醒,給捆起來吧,要不到時候跑了也是麻煩事。今天的事謝謝你,算我欠你一條命,之後有空還你。」
方明笑了下:「好,我記下了,不過對你來說,我不來,你竟然真的會去死嗎?我以為你不會是這麼烈性的人。」
「我不做我不願意做的事。」
「所以在東廠是你願意的嗎?」
姜寒星沒回答他這個問題,她推開了門要到院子里去:「洗把臉去,別跟著我。」
她剛一腳踏出門口便被冷風吹得一個哆嗦,硬咬著牙才逼著自己把另一隻腳也踏了出去。院子里有水井,水井是再冷的天都不結冰的,姜寒星汲了水上來倒在旁邊的盆里,去挽袖子。
「真洗啊,這多冷啊。」
結果方明還是跟了出來,不僅要跟出來,看見她直接冷水洗臉,還要討人嫌的嘖嘖的感嘆,直到看見了姜寒星在橫他,才去澄清:「綁好了綁好了,單漁人結,可結實了,不信你去看。」
姜寒星這才回了頭,掬一捧水潑在了臉上。
不知是不是迷藥的藥效還沒散盡,姜寒星的頭一直昏昏沉沉的,一直到這一捧水潑到臉上了,她才算是徹底清醒了過來。
「屋裡那個你準備怎麼辦?」方明問她。
「扔哪兒不用管。」
方明看著她,不說話了。
北京城十二月的天氣,洗完臉不擦那是能直接在臉上結冰的,姜寒星一邊用袖子拭臉上水漬,一邊問方明:「怎麼了?」
「我以為你會殺了他的。」
「會的,不過不是現在而已。」
方明便沒再問什麼,只是替姜寒星擔憂:「那不怕他說出去什麼嗎?」
姜寒星正在擦額頭,這裡也沒個鏡子什麼的,她是全憑感覺在躲避傷口,她關於自己的感覺總是不準的,故時不時就要碰到傷口下,然後嘴裡發出嘶的一聲吸冷氣的聲音。
「讓他說去,又沒什麼不能說的。」
不是不能說,是不會說。強搶民女不成還被民女綁了,這麼丟人的事,於峰又那麼要面子一人,會到處同人說那才是見了鬼了。
「有些話我不知當說不當說……」方明猶豫了一下。
姜寒星終於收拾好了她的額頭,這時正在往身上摸,她有隨身帶金瘡葯的習慣,但方才那麼折騰,也不知還找不找得到。
「不知當說不當說便不要說。」
方明雙手往袖子中一攏,白了她一眼:「我剛才進去之前,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你倆說的話我也聽到了一些,他說是許泛……你真信嗎?」
居然還找著了。
姜寒星很有些意外的欣喜,把小瓶子往手心裡一磕,倒出些粉末狀的藥粉來,然後抬手往頭上敷:「不信。」
她是疑心許泛,但她不信於峰真的會那麼輕易告訴她這事的主謀。不過現在這些都並不重要了,現在她要先保證自己能活下來,活下來便有的是秋後算賬的機會。
「錯了地方啦!往右,再上邊一邊,對對對,」方明一邊指揮著她一邊鬆了口氣,「你不信就好,我也覺得那誰他就是胡說,許泛在東廠也沒什麼實權,那誰他現在可是炙手可熱,哪兒會去聽許泛的,你說是不是?」
姜寒星把小瓶蓋上蓋子,重新塞回懷裡,嘴角扯出了點意味不明的笑:「方明,你知道的可真是多,許泛是誰你也知,東廠里誰同誰關係不好你也知,你是不是其實還知道究竟是誰對我下的黑手?嗯?」
方明趕緊擺手:「這哪兒能,我不過是消息靈通些罷了,你這事,可不是消息靈通便能知曉的——你現在是要幹嘛去?」
他看見姜寒星正在拉大門的門閂。
「正西坊見個人。」
雖如今事情已經到了不能再壞的地步,可姜寒星還是有個優勢的,她這個優勢在於,她至少找出了匿名信這案子的案犯。自然,劉瑾正氣頭上,十有八九不會聽她一個小番役慢慢說這些緣由,但她如果是直接提著吳大勇到了劉瑾跟前,那肯定就不一樣了。
「找吳大勇那外室嗎?」
姜寒星停下了手頭的動作:「不是吧,吳大勇你也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