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施映雪出嫁
酉時,施府燈火通明,丫鬟僕從已經開始忙碌起來了。
施映雪坐在妝鏡前,一個喜娘嘴裡一邊念叨著吉祥話,一邊在給她絞面。
阮玉薇和吉祥兩人扯著長長的哈欠,將喜服和頭冠歸置好。
按照常理,府里的夫人就算不是新娘子的親娘,也會作為長輩來給新娘子梳頭,再送上壓箱底的避火圖。
但是施府的主子,除了剛才大老爺露了臉,夫人就沒有看到影子,府里的媽媽也沒有提醒的。
喜娘們也識趣兒地將這一步略過。
施映雪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長發挽起,喜娘細細地給她凈面上妝,若是她娘親還在,此刻會拿著梳子在她的身後輕輕梳著她的長發。
應該還會一邊悄悄抹眼淚,一邊念著吉祥話兒。
可惜她對娘親的記憶也就僅僅停留在六歲,娘親在冰冷的池子里,高高隆起的肚子里還有未出世的弟弟。
後來扶正的施夫人,嫌棄那湖死過人,就將那池子給填了。
再後來,她爹陞官兒了,吳州知州,一家搬遷至此,這裡沒有她娘親的一絲記憶。
她娘親的音容樣貌好像也漸漸模糊了,只記得娘親那雙溫柔的手喜歡捧著她的臉,然後笑眯眯地說,我們雪兒真聰明。
喜娘最後將沉沉的鳳冠戴在施映雪的頭上,阮玉薇和吉祥上前,將吉服給她穿上。
嫣紅口脂,遠山黛眉,鳳冠霞帔,赤金的寶塔耳墜子,輕輕晃動著,鳳冠上的細細流蘇垂在她的肩頭,韶光流轉。
吉祥在錦蘭綉坊已經做了兩年了,這件嫁衣,大身上的鳳凰不是她繡的,但是袖口上的石榴滾邊紋,是她繡的。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她繡的嫁衣被穿在身上的樣子。
吉祥現在已經忘記了害怕了,她情緒高漲地替施映雪整理著衣襟和腰帶。
阮玉薇還沒有忘記最關鍵的事情,她看著喜娘已經裝扮得差不多了,瞥了一眼窗外已經漸亮的天色。
她上前兩步,「兩位嬤嬤辛苦了。」說著,她將碎銀子分別塞進兩人的手中。
兩位喜娘面面相覷,怎麼這麼快就打賞了。
一般都是將新娘子送到夫家后,洞房前,讓小兩口喝完喜酒,吃了生餃子,喜娘的任務才算完成。
像施大姑娘這樣嫁到京城去的,喜娘不能跟著去京城,也要送出了吳州的地界兒,才會得賞錢迴轉。
這連閨門都還沒有出呢,現在就賞錢,還真是頭一次遇到。
阮玉薇壓低聲音道,「昨兒我們二姑娘因疾去了,二姑娘年齡小,才剛及笄,這大姑娘又是今天的日子,這事兒都壓著沒放出來。」
「夫人已經傷心地叫了大夫沒能起來,我們大姑娘和老爺也強忍著傷心呢。」
她佯裝嘆了口氣的樣子,「也別為難我家大姑娘讓她笑了,等會兒出了城,兩位就可以回去了,不用跟著了。」
兩位喜娘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們倆從進施府起就覺得怪怪的!
原來是昨兒二姑娘去了,這事兒真是,喪不喪,喜不喜的,施大姑娘也確實是倒霉!
兩位喜娘收了銀子,在手裡偷偷掂了掂,比以往都多多了,她們一臉地理解道,「都明白都明白,等會兒我們送大姑娘出城就走。」
「那我們還需要回來向大老爺回稟嗎?」
阮玉薇趕緊擺手,「你們卻千萬別了,我們老爺,剛沒了二姑娘,大姑娘又遠嫁京城,你們還去往他心口上撒鹽嗎!」
兩個喜娘趕緊點頭,「好好,多謝姑娘的提醒!」
一般回稟都會還有賞錢,但這給得已經夠多了,她們也就沒必要再去碰霉頭了。
阮玉薇和喜娘交代完,轉頭看向施映雪,微不可聞的朝她點了點頭。
吉時的鐘聲響起,隱隱約約能聽到施府的門口鞭炮聲響起。
昌寧伯爵府的大公子是個痴兒,也不知道等會兒進來迎親的是他自己,還是別人代替。
亦或者,一隻公雞代替。
施映雪穿戴整齊,手裡握著喜扇遮面,喜娘最後引導她在床榻上坐好,只需門口的丫鬟給了示意,就可以引著她去前廳,和新郎官兒進行出閣儀禮。
阮玉薇和吉祥站在施映雪的身後,耳邊隱隱傳來前院的聲音。
施府的這場喜宴,熱鬧中透著詭譎,下人們的臉上幾乎看不見什麼喜色。
小院兒門口的丫鬟示意后,阮玉薇和吉祥兩人抱著施映雪身後長長拖尾,跟著喜娘朝前院走去。
阮玉薇這兩日在施府的時間不長,除了施映雪的院子,也只跟著去過一次花廳和施映蓉的院子,其他的地方都還沒有去過。
前院的熱鬧聲,才漸漸顯得這場婚儀才像個正常的婚儀。
前廳里,幾乎整個吳州有頭有臉的客商都來了,還有不少吳州下面的地方官,每個人的嘴裡都在說著恭喜的話,各種吉祥話,不要錢似的往外蹦。
前院的一隅,堆放的都是賓客的賀禮,旁邊有兩個小廝看守著,管家拿著禮薄一邊清點,一邊在在上面勾勾畫畫。
阮玉薇跟著一起到前廳的時候,她一眼就看到了穿著大紅喜袍的昌寧伯府大公子。
略去他那雙無辜的大眼和在身邊時刻時刻牽著他的隨從,鍾大公子還真算得上是個玉樹臨風的俊俏男子。
她們一露面,鍾冠霖立刻揚起大大的笑容,雙手開始拍掌,「新娘……」
他的話剛說出口,就被隨從急急地拉了下來,「大公子,別激動,你這樣會嚇到大少夫人的。」
「噢噢!~我不嚇新娘子!」鍾冠霖立刻像一個乖乖聽話的大狗狗一樣,收起了雙手,他那雙無辜的大眼卻冒著光,緊緊地盯著施映雪。
若是給他一條尾巴,估計他現在應該搖得飛起了。
施映雪雙手舉著喜扇,只露出了一雙眼睛。
從進入前廳開始,她就看到了「買家」昌寧伯爵府的大公子鍾冠霖。
聽人說起是一回事,可當親眼看到的時候,她的心口還是像撕裂開的疼痛。
這就是她爹說的好姻緣,他爹為了他的仕途,就將她賣給了一個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