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人與人的體質不能相提並論

第221章 人與人的體質不能相提並論

卯時三刻,天剛蒙蒙亮。

蘭袂褪香羅帳褰紅,一整夜過後榻上的人不想再動,但也並未睡著。

半晌,姜雲清從床幔間垂下一隻手,肌膚塞雪,美則美矣,卻像失了力氣,水鐲和紅繩堪堪滑落,叩在床沿,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醒了,又好像根本沒睡,現在什麼時辰他記不起來,反正身後熱得他睡不著。

目前已知南初七睡覺共有三條死改不了的惡習:一則搶被子,二則抱著東西睡,三則嫌熱踢被子。

簡而言之:越來越過分。

他的腿定要搭在姜雲清身上才舒服,不過因為這次右腳骨折,睡覺時就安分了許多。

最終一坨被子壓著姜雲清,或者把未受傷的左腿搭上去,在一張床上充分展示了他極端的佔有慾,睡容十分安詳。

前半夜累得虛脫,身下也犯著疼,一動便要拉扯,姜雲清不想和他爭,但實在熱得慌,緩過幾次氣后,才推開被子以及他的腿。

「南初七——」

沒醒。

姜雲清回頭,仔細打量他的側臉和那吊在半空的傷腿,這是防他睡覺亂動不利於骨頭癒合,便拿了繩子綁在床上,慢悠悠地晃著。姜雲清喊了幾遍不得回應,自己也沒困意了,更不願南初七躺得這麼舒服,很不公平。

「祁安。」

敢情是姜雲清喊話的方式不對,直到最後一聲,南初七總算睜眼了,但表情還帶著點迷茫:「啊?」

姜雲清攏好寢衣,遮住肩上細碎的吻痕,又把被子往他那邊推了推,「別睡了,我很熱。」

隔著床幔看不見外面的情況,床下也沒有胖胖在喊飯,那現在肯定還很早。南初七默默收回準備搭在姜雲清腰上的腿,盯著他肩背先發制人:「哥哥,你好冷漠。」

姜雲清說話一向不帶語氣,南初七是知道的,這樣平淡的腔調也會感覺很溫柔,但他剛剛睡醒,智商還沒回籠,在他聽來十分無情,以為哥哥不愛他了。

而且姜雲清接下來又說:「你能過去一點嗎?」

南初七才不要,他一定要貼貼。

姜雲清懶得再哄他,任由他的腦袋在頸窩邊亂蹭,是覺得當下過分平靜,正在行駛的初雲號怎麼會沒有一點顛簸。

「船是不是停了?」

「誒?」

南初七的眼神終於清晰,姜雲清護著他腦袋讓他起身,他掀開床幔去看窗外,再無雲海前行時的風,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管中窺豹,他也搞不懂究竟是什麼情況。

像這種事,尉弘毅肯定要通知南初七的,他穿上外套,不多時果然響起敲門聲,尉弘毅在外喊道:「宗主!你快出來看!」

他們要去江都,卻在路上駛入陌生的領域,連地圖都沒有顯示,實在莫名其妙。屋漏偏逢連夜雨,初雲號不知何原因停止運行,被迫降在此處。原本不是什麼大問題,尉弘毅可以修復,最讓他擔心的是,船上的羅盤緊跟著失靈了。

這個地方沒有方向,初雲號就像突然闖進來的一樣,直接與外界斷絕了聯繫。

換句話而言,更像是突然多出了一個新世界,陳雪尋記得清清楚楚,她按照路線掌舵,又有宋扶齡放風,怎麼可能會駛入這樣奇怪的地方?

總之,等她們發現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

「先不要慌,我去檢查船身!」尉弘毅提著箱子匆匆跑過,留下船室里不知情況的幾人互問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初雲號為何忽然停了。

南初七在窗外看到的白光也終於明朗,他走上甲板,見大家齊齊抬頭,望著同一個方向,一時竟無話可說,實乃場面太過震撼。

因為周圍全都是霧。

它不會給人帶來神秘和朦朧的美感,茫茫靄色中讓一切事物消弭,就好像從天降下一座巨大的屏障,厚重又壓抑。外面的光線無法擠入,難以分辨時間,更難看清船外的情況,但總感覺像是停在了山谷或森林裡,因為大霧深處明顯有層層疊疊的巨影,更添幾分陰沉。初雲號在它面前變得極其微小,渾濁的霧逐漸向船靠攏,把手搭在闌幹上都能看不見。

這場霧甚至比鬼街的還要嚴重,大家都不清楚這裡是哪,只覺得大事不妙。

明若清把手伸出船舷外,事後她搓了搓濕潤的指尖,緊縮的眉頭透露著她的不安:「是真的霧,不會腐蝕人體,也不是幻覺。」

「晚秋,這裡好像世界的盡頭啊……」

世界的盡頭,說到點了。

此情此景完全超乎了他們的想象和過往的經歷,沒有方向,羅盤失靈,初雲號也無法啟航,更可怕的是大霧後面還有未知的事物,逼得他們哪都去不了。

不知怎麼,站在一旁的秦昭落突然想起晏君昨晚說過的話——

「時間耽誤得太久,如果還不走,以後就再也出不去了。」

不管是不是一語成讖,他肯定知道些什麼,有可能已經預料到他們會遭遇這樣的危機。秦昭落未能在甲板上看見晏君,心中頓時警鈴大響,沉聲道:「晏君人呢?你們看到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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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氣一直朝著船身逼近,即便他們就站在甲板上不動,也漸漸辨不清周圍的同伴,更別說還能及時發現有誰不見了。

值得慶幸此地沒有什麼禁制,有防身的本領在,明若清最先開口:「我看這是誤入秘境了,初雲號的失靈不是意外,肯定要把霧全部化開才能走。」

南初七下意識摸向逐疫扇,明若清卻搖頭,或許是有延壽客的神力在身,她的感知比從前更加敏銳,直覺告訴她得去這霧裡探尋一番。

「有時主動出擊,未必是自尋死路。」明若清右手虛握,朱嬴即刻顯形,平白讓她多了分神聖感,還真有一點世外高人的風範。

南初七偷學她的動作,卻沒法像她這樣召出無弦弓,有點吃癟:「你好牛啊。」

姜雲清聞言看了看南初七,視線最後落在明若清的朱嬴上,點點頭支持她的意見:「我也去。」

明若清的話不是沒有道理,與其站在這裡等著被大霧吞噬,不如下船尋找霧的源頭。她已經提棍走向船口,大家都經歷過龍眼生死,因此沒怎麼猶豫,一致決定要跟著她行動。

秦昭落更是早早地站在明若清身旁,找不到晏君他心裡很不安,他覺得此事與晏君有關,自己總要解開晏君身上的謎團才對。明若清沒說話,這孩子雖然膽小,但其實在龍眼裡也是最先衝上去的,不知道隨了誰的性子。

「大霧障眼,千萬不要走散。」

初雲號還在檢修,南初七的傷腿讓他無法隨行,明若清勸他最好待在這裡。

何況船上有來歷不明的「錢芙」,光胡羊一人守著怕是會出事,南初七也不放心,他頷首:「好,我等你們回來,你們小心。」

霧氣越來越重,自他們決定要下船后,南初七已經看不見身前的幾人,明明剛才還有影子,好像被風一吹就消散了。

通常障眼術會讓人心上明白,口卻難開,只怕沒走多遠就要迷路,所以南初七才看不到他們。臨出發前明若清點了點人頭,確定下船的是他們幾個,可惜霧氣很快就模糊了眾人的臉,她提起朱嬴砸向地面,咚的一聲,神杖尾端突放光芒,一條路線直指大霧深處,她道:「跟著走。」

這一路都寂靜得瘮人,進入霧中果然再看不見身邊的同伴,唯有前方不急不緩的拐杖敲地聲能夠帶來一絲寬慰,明若清為他們指引方向,朱嬴神光不會消失,但他們也不知道最終要去哪裡。

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或許是在大家前腳剛離開時,船上又有一人跑了出來。可滿船的霧氣無法辨物,他掃過一眼周圍群魔亂舞的鬼怪身影,昧著良心喊:「不是,人呢?!」

不就是起床慢了點、遲到了一會嗎?怎麼都不等他啊?

付清樂徹底破防,船上所有東西都朝他看來,他的陰陽眼差點瞞不住了,硬著頭皮也要演下去:「你們都走了那我怎麼辦?」

這是實話。

他才不要一個人待著,否則能看見鬼的秘密遲早會露餡的。

付清樂在甲板上繞了許久,偏偏找不到下船的出口,濃霧裡可見度極低,所以他沒發現自己一直路過的椅子坐著人。

就算髮現了,他也不敢看,只怕是別的東西和他對上眼,總之要揣著明白裝糊塗,能撐過他找到出口就行。

於是南初七發話了:「你在找什麼?」

他翹著傷腿,已經在這裡坐了很久了,聲也不出氣也不喘地看著付清樂從自己面前不斷路過。

拜託,大霧環繞,他坐在正中間真的很有逼格。

當然了,他被罵得也很慘。

付清樂年紀輕輕就出口成臟,含媽量極高,南初七罵不過他這是事實,只記得他的話中提到了一句「你是什麼狗東西」,南初七思考了一下,抬眼認真回道:「付清樂的爹。」

但是自玉雪城抄寫論語一事後,姜雲清就教育他不準說髒話,他又趕緊換上謙詞:「付清樂是犬子。」

付清樂:「…………」

南初七這個人死裝,付清樂不想和他一般見識了,開口便問:「其他人呢?我要下船。」

他抬手指了條路,付清樂根本看不見,想也不想直接衝去,果然沒過多久船底便響起摔落的聲音。

南初七收回手,嘶了一聲:「壞了,指錯方向了。」

他單腳蹦到船舷邊,其實往下也看不出什麼,這霧太厚了,但還是象徵性地隔著霧氣問:「你沒逝吧?」

付清樂這一栽下去,直愣愣砸出一個人形坑洞,他有事才算正常,沒事南初七要破防。

「我下條龍都能骨折你憑什麼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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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死那個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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