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無敵是多麼寂寞
出了渝州往東去沔陽,但明芃不是很高興,她纏著姜雲清鬧了好久,都搞不明白南初七為什麼要跟來。
於是在馬車上,兩人夾著一個姜雲清吵架。
走路時,兩人也在吵架。
甚至御劍時,他們還在隔空互罵。
「姓南的我祝你壽比曇花!」
「好好好,那我祝你長命百歲,百病纏身。」
「正常人的門檻是有多高,怎麼你就邁不進來?」
「少得意,你更是寄中之寄。」
「你能不能走?」
「憑什麼我走?你給爺滾。」
姜雲清許久不握清虛,除了興奮就是生疏,因此御行得很慢。他問站在後面的明芃:「明四,你知道我有多久沒御劍飛行了嗎?」
顯然明芃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剛剛結束了和南初七的對罵,這才接上話:「有多久啊?」
「八年。」
「八八八八八年?!」明芃的腿直打哆嗦,她差點跪在劍上,緊緊攥著姜雲清的衣服,驚悚道:「我不和他吵了,師父你可千萬要專心啊!」
因為有堪比新手的姜雲清在,南初七也不得不放慢速度等他。御劍本身就會耗費太多靈力,所以能坐馬車的路程就盡量在地上行駛,期間經過不少地方和仙門,一路走走停停,真正到沔陽時也已經過去了五天。
明芃沒怎麼出過遠門,她一進城就興奮得不得了,拉著姜雲清瞧這瞧那的,很快就把吵架的事忘到腦後了。
沔陽是和渝州完全不一樣的風氣,滿眼的水鄉古韻隨著民間藝術透出耐人尋味的低調,若說小巧玲瓏,其實沔陽也很大。在這片土地上生長的人,經歷過天災人禍,也有過富庶的歲月,所以他們什麼沒見過,但儘管如此,風風火火的民氣永遠活躍,且自有一股不變的強悍和豪放。
「不愧是漢江明珠。」南初七嘖嘖稱奇,「沔陽人霸氣啊。」
他又指指明芃腰間的逆魂,略有些遺憾:「太屈才了。」
「你什麼意思啊?」明芃急忙蓋住腰間的小包,朝他瞪了一眼。
「召得出逆魂真身嗎?多練練吧。」
「瞧不起誰呢?」
不用想都知道逆魂本來是姜雲清的東西,但南初七也不清楚它的本體具體是什麼,總之就是很震撼。
留在明芃手上居然只是一條長鞭的用處,這不是屈才是什麼。
他走上前和姜雲清并行,「哥哥,逆魂到底是什麼啊?」
姜雲清愣了一愣,沒想到他會這樣問,隨即搖頭,「我也不知道。」
這是實話,逆魂陪了他好多好多年,但就是不知道它是什麼。
姜雲清回過頭,藏在明芃小包里的逆魂露出黑乎乎的一截,似乎,還朝他眨了眨眼睛。
南初七便也不糾結了,拉住姜雲清的衣袖說:「哥哥,你知道來沔陽最該去的地方是哪裡嗎?」
於是半個時辰后,三人出現在了八卦閣門口。
高樓前門庭若市,處處都能看到象徵身份的仙桃紋,其實就是虛寂門的門徽。
虛寂門鎮守沔陽,因此南初七要來,都是提前問過的,得到仙門許可才能逗留。
但是,南初七不是請求,他是通知。
虛寂門宗主沒有辦法,還得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
簡直不要太爽。
而他們眼前的八卦閣正是虛寂門座下的衍生宗派,修真界大大小小所有新事舊事,在這裡都能知道,所以仙家人完全沒有自己的隱私,但也沒想過要推了它。
畢竟好奇八卦是人的本質。
還有,這裡也是修士們絕佳的就業方向。
八卦閣的仙府叫做星辰塔,大廳布局呈井字形,抬頭竟望不到邊,只剩下點點明燈宛如星辰,但一拓拓足有人高的書冊擺得到處都是,簡直沒有一絲落腳的地方。
「快讓讓!讓讓!」
抱著箱子的吏官從三人面前經過,南初七便趁機抓住飛落的紙張,他想還給對方,眼底卻掃到紙上「謝凌氏本紀」的字眼,怔了一怔。那人發現后找他拿回東西,南初七反應過來,迅速記好內容就物歸原主了。
一切都十分自然,沒有人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麼。
熱鬧之中有人叫住了南初七,是坐在最角落裡,被雜物擋住大半個身子的小丫頭,遠遠就看見她招了手,大聲喊道:「南宗主!這裡這裡!」
喬平君大概是八卦閣里最會摸魚的吏官,她的辦公桌上除了紙筆就是小吃,還有一灘疑似口水的不明液體。
等人走近,她才把搭在桌上的腿放下,笑眯眯地問候:「早就聽喬宗主提起你要來,沒想到會來星辰塔,有失遠迎啊!」
虛寂門宗主姓喬,而她叫喬平君,隨便想想都能知道,難怪她這麼肆無忌憚。
整座八卦閣南初七隻認識喬平君一個人,這丫頭也很會來事,名門正派的底都被她扒了個光,一字不漏地全給南初七說了,十分刺激。
換而言之,她既能扒事自然也能藏事,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一切盡在掌握中罷了。
說起來,江蘅帶著九里去渝州的事,都是她告訴南初七的。
喬平君吹了吹額間的髮絲,又招呼來者隨便坐。
南初七讓姜雲清先坐,明芃不知道去哪裡瞎逛了,到處不見她身影,不過也沒什麼關係。
喬平君俯下身在桌底尋了一陣,接著推過來一隻箱子,似笑非笑道:「花了不少心思,不過還是弄到了。喏。」
這兩人神神秘秘得不知在搞什麼交易,姜雲清就這樣一直看著南初七。
「哥哥怎麼了?」
姜雲清沒說話,他只是覺得去沔陽是自己提議的,怎麼還能讓南初七順便取了東西呢?
南初七抵著額頭笑,「真是湊巧,這東西本該送到湘潭的,剛好我來了,不如自個拿回去。」
姜雲清的目光寧靜幽深,也不知道信了沒有。
喬平君怕他倆無聊,各遞給兩人一本小冊子看。姜雲清才打開一頁,上面「論修真界男修體力排行榜」的字樣差點閃瞎他的眼睛。
他沒說什麼,倒是南初七從他手裡一把抽出,「你們能不能別起這種讓人誤會的標題?」
不就是擂台賽上誰堅持得最久嗎?
喬平君嘿嘿一聲,「這樣比較勁爆。」
她又左右翻了一陣,把這一屆仙劍大會的名單遞給姜雲清,那是由青雲社整理,公布在修真界的前一百。
只是姜雲清別的不看,下意識掃了一眼最上面的排名,這不看不要緊,居然發現三花庭一騎絕塵,直接霸佔前十甲,令人嘆服。
如果沒有其他仙門的名字出現,姜雲清以為自己在看三花庭的花名冊——
第十名,三花庭孫玉汝。
第九名,三花庭尉弘毅。
第八名,三花庭時憶君。
第七名,三花庭胡不歸。
第六名,崑崙虛夏侯長纓。
第五名,碧落霞薛靜儀。
第四名,三清觀唐思津。
姜雲清覺得不對,立馬把十名以後的排名檢查一遍,就是沒有南初七的名字出現。
他問:「仙劍大會是哪座仙門主持的?」
喬平君攤手,「此屆由歸雲宗和離中教共同操辦,反正不可能是三花庭。」
所以根本不存在作弊的情況。
三花庭的成績光明磊落,沒有任何疑點。
喬平君更是說:「所謂諸神之戰,我看亦可稱為三花庭成名之戰,打的就是諸家的臉。」
姜雲清點點頭,確實震撼。
他的視線落在夏侯長纓的名字上,突然想起崑崙虛曾經的皎臨山長老,其尊名便是夏侯離。如此特殊的姓氏,兩人之間不可能沒有關係,只是,那少年不是叫夏長纓么?
八卦閣也不可能會把名字寫錯吧?
喬平君解釋:「他確實叫夏侯長纓,崑崙虛喚他小夏侯,但是大部分人呢,還是都叫他夏長纓的。」
姜雲清又翻過一頁,與前面的名字有所不同,這前三甲都是用赤金色寫的。
第三名,荻花祠宋知旋。
第二名,金闕閣付清樂。
再往上看時,姜雲清的睫毛微微顫了顫。
第一名,三花庭南祁安。
赤金色的名字好像刻在了他心上似的,他放下小冊,看向坐在對面偷吃喬平君點心的南初七。
他真的沒有騙人,全場他確實只贏過一個人。
第二名唄。
姜雲清指出疑問:「祁安是你的表字?」
南初七點頭,隨即又搖頭。這還是他剛被找回湘潭那會,前任宗主給他取的,他其實不太喜歡。
舅舅要為他改名徐祁安,旨在前路光明一世長安,更多的意思就是和過去劃清界限,從此一路坦坦蕩蕩。
南初七當然不願意,他想成為什麼人,不需要受人指指點點。
所以這事鬧了很久,最後居然是舅舅病逝才留住了自己的姓。南初七選擇用這個名字參賽,是抵他心中的意難平,但還是唏噓不已。
喬平君道:「此屆多是新秀,又是推翻楚霄后舉辦的第一屆仙劍大會,我們都看到了修真界一個新時代的開端,是各家宗門獨當一面,是天資門派不再獨佔一頭。所以青雲社在去年規定,以後仙劍大會從十年改成每年都舉行一次。」
「由此可見,此屆意義非凡。」她說這話時眼睛里都在發光,「它傳承前輩,帶領後輩,它已經是第一屆仙劍大會了。」
姜雲清開口:「所以南初七——」
喬平君頷首接下:「是修真界永遠的正字輩第一。」
她的話如平地驚雷,字字句句皆震撼人心。
南初七就等著這句話,已經開始端架子了,他裝模作樣地起身,一如走上領獎台的那天,「謝謝謝謝,無敵是多麼寂寞。」
和姜雲清的目光撞上時,他說:「哥哥,你在笑對吧?」
但在喬平君眼裡,姜雲清一直是不變的表情,哪裡瞧出笑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