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我感覺他會為難你
時蘊攥著竹骨傘柄,回想起剛才在御書房,賀岐在聽完她的話后,掀翻了桌上所有的摺子,攥著她的手腕,用那雙幾乎殷紅的眼眸望著她。
「你是不是覺得,誰都和你一樣沒心沒肺,不懂感情二字怎麼寫?」
時蘊沒有給出回答。
是賀岐自己後知後覺自己的失控,鬆開了她的手腕,目光在她被攥得發紅的手腕上停留了片刻,重新移開了視線。
他背過身去平復情緒,半晌后,才說道:「你回去吧,這件事光你說沒用,你讓祝榮景自己來跟朕說,朕不想對你發脾氣。」
時蘊當時肯定是腦抽了,居然還問了句:「那你要對師兄發脾氣嗎?」
賀岐徹底沒說話了。
時蘊也只得識趣的出了門。
她吐了口濁氣,在空中凝成了冷霧,豁然笑道:「沒事,本就是我說了不該說的話,惹陛下不高興了,他生氣也是應該的。」
山長都有經常被她氣得吹鬍子瞪眼的時候,她又怎麼能以為,賀岐就會無條件包容她、放縱她?
人都是有怕脾氣的。
藺奕湘那件事,他可以看在是中藥的份上不計較,但這次呢?
時蘊沒說這次也是因為藥物,同一種理由,用第二次,就顯得格外的假,即便這確實是事實。
況且,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以後的事誰說得准?要是每次都這樣,賀岐遲早被她給氣死。
倒不如說得決絕些的好。
高公公見她並未生氣,不禁鬆了口氣,又從袖中拿出一隻精緻的白玉藥罐,說道:「這是陛、奴才的一點心意,此葯有化瘀的效果,時大人總歸用得上的,就收下吧。」
時蘊看了眼藥,又看了眼高公公,他一副生怕時蘊不肯收的模樣,像是被她拒絕了就會被責罰一般。
她還不至於遲鈍到這種地步,伸手接下了他給的葯,道了句:「多謝。」
——
她在府上給自己身上上藥,看著自己身上到處都有被咬出的痕迹,心裡將祝長晉罵了個遍。
想什麼來什麼,門外傳來敲門聲,砰砰作響。
「阿蘊,怎麼不去我府上住了?」
一聽就是祝長晉的聲音。
時蘊任由他在外敲,慢條斯理的穿好衣裳,再去開的門。
祝長晉一下沒收住,敲門的手差點打在她腦袋上,他連忙收回手,說道:「今天下雪了,我們出去看雪吧。」
時蘊道:「不去。眼下你和女子出入的事傳得沸沸揚揚,我得離你遠些。」
祝長晉聽這話就覺得牙酸,說道:「我那日已經將你捂得很嚴實了,又沒人能認出你來,你怕什麼?走吧,這可是今年的第一場雪,我給你買紅薯吃。」
時蘊猶豫了一下,倒不是外人認不認得出她的事,而是因為她確實許久沒吃紅薯了。
自從她當了寵臣,下朝路上想買個紅薯,都會被同僚笑話上不來檯面,吃市井不值錢的東西,明裡暗裡說她和賀岐一樣,是鄉下來的。
如果只是說她,她倒不覺得有什麼,畢竟自己確實只是大賢州一處小地方來的,但她不允許別人這麼說賀岐。
賀岐即便從小不在京都長大,那也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公子,渾身的矜貴之氣不是短時間內能養就的,賀岐是她見這個年紀中,最沉得住氣的人。
即便他對外總裝出一副紈絝無用的模樣,但時蘊和他朝夕相處,又怎會不明白他的足智多謀,他從來不是什麼昏庸無用的君王,是她看來最好的君主。
好到能讓她甘心臣服,俯首稱臣。
後來時蘊就再沒自己買過烤紅薯,即便想吃,也只是叫人給她帶一個,用知音當時的話說便是:「你真是越活越像陰溝里的老鼠了。」
時蘊也有些無奈,她以前不知何為人言可畏,都不過是一次次教訓中才變得如此的罷了。
祝長晉見她不說話,又連忙道:「我帶你去樊樓看美人,今日所有費用我來出。」
時蘊:「成交!」
祝長晉一時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哭,但好在時蘊總歸是答應了。
「快跟我來,我知道一個絕佳的看風景的地方。」
他牽著時蘊的手,穿梭在長廊下。
時蘊捧著熱騰騰的紅薯,和祝長晉來到了他所說的地方,其實只是一處城樓上,臨近城門邊界,站在那處,可以眺望到城樓外的百畝梅花,遠處看頗有一番美感。
她咬了口甜糯的紅薯,點頭含糊不清道:「好看。」
就是站在風口,風有點大。
她被吹得脖子都縮起來了。
忽而一道溫熱朝著自己貼近,她低頭看,發現自己身上罩著祝長晉披過來的大氅。
他的身形本就高大,原本他穿著合身的大氅,蓋在她身上,幾乎將她整個人籠罩,都拖到了地上。
但也確實暖和了不少。
時蘊問:「你不冷嗎?」
祝長晉拍拍胸脯,說道:「這點冷算什麼?你師兄當年可是在大雪天里以一敵百,護駕有功之人。」
時蘊好奇問:「你和陛下還有藺相以前感情很好吧。」
祝長晉:「還行吧,聊得來,我和藺浮光認識的時間更久些,畢竟都是京都人士。但我其實和他玩不到一起去,他屬實太一板一眼了,看得我難受。
後來陛下被接來京都,我和藺浮光奉旨輔佐他,這才有了些聯繫。
陛下這人?也還行,他似乎跟誰都聊得來,雅俗共賞吧,我就覺得他這人能忍,既能忍受藺浮光整日跟個仙兒似的端著,也能和我一起在馬場訓練,出一身汗。」
時蘊不常詢問他們之間的事,這還是第一次聽祝長晉提起。
她心中不禁腹誹:什麼端著跟個仙兒似的,藺奕湘本來就是個仙兒,看著跟天仙下凡似的。
她不允許任何人詆毀藺奕湘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哪怕那人是她的師兄。
但這話她也就只敢在心裡想想,不敢說出口。
「說來,你今天怎麼突然問起這事?」
時蘊含糊其辭,見他眸光越來越認真,立馬轉移他的注意,說道:「我和陛下說了,請陛下給我們賜婚的事。
但陛下說,我說了不算,讓你去找他說。我感覺他會為難你,才想著問問你們關係好不好,他會不會讓你掉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