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除了本王你看誰都開心
「可是宋氏私生女一事?」皇帝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宋晚寧硬著頭皮回道:「陛下聖明,若父親真有另一個女兒,兒臣作為宋氏長女本不該阻攔其認祖歸宗。只是兒臣母親屍骨未寒,此事不宜操之過急,還望陛下體諒。」
她沒想著能求得陛下不允私生女入府,此事頗為蹊蹺,她需要一點時間去求證當年之事是否屬實。
還有,弄清楚太子和喬魚兒之間有什麼關係,他們意欲何為。
「嗯。」皇帝思索了片刻,點頭道,「你說的不無道理,死者為大,此事先等宋夫人孝期過去再議吧。」
宋晚寧悄悄吐出一口氣,輕鬆了許多。
她再次雙手交疊放在額前,跪拜行禮:「兒臣叩謝陛下聖恩。」
「對了,朕突然想起一事。」皇帝喝了口茶,緩緩開口,「太后一直念叨著你,你一會兒去壽康宮看看太后吧。」
宋晚寧叩首答道:「遵旨。」
在宮裡的這些年,太后對她如同親孫女一般,她成婚後卻很少進宮看望太后,確實該去請安了。
她從御書房出來,途經御花園時,聽到有人在彈琴,琴聲淙淙,如泣如訴。
閉上眼細細聆聽,覺得這曲調有些耳熟,她不由自主放慢腳步,循聲走去。
秋日的御花園瀰漫著金桂的香甜氣息,石徑上鋪滿了落葉,每走一步都發出清脆的聲響。
假山旁的涼亭里,有一白衣飄飄的男子,正背對著她專心撫琴。
她靜靜站在涼亭外,等他一曲終了,輕輕鼓起了掌。
那人轉過身來,看到她的一瞬間,眼神里滿是欣喜:「晚寧姐姐?」
宋晚寧微微一笑:「阿璟,好久不見。」
她十歲那年進宮的時候,七歲的夏侯璟也被當做質子送進宮中。
一個是武將的女兒,一個是附屬國的王子,小小年紀在這抬頭只有四方天的深宮裡,一舉一動都需小心翼翼,生怕稍有不慎便會為家人帶來災禍。
相似的處境,相似的命運,久而久之他們倆倒生出幾分惺惺相惜的友情。
宋晚寧十七歲出嫁離宮之時,夏侯璟才十四歲,還是稚氣未脫的少年。
夏侯璟站到她的面前,笑得連眼睛都眯了起來:「這首曲子,還是當年你教給我的。」
宋晚寧突然發現,那個跟在她身後叫姐姐的孩子,如今已經長得比她高大半個頭了。
記憶中的少年已經出落成了大人,微卷的深棕色長發簡單束在腦後,眉眼是西夏人特有的深邃,眼眸也是淺淺的褐色。許是長久在宮中不見天日的原因,他的皮膚有些過於白皙,一激動透著淡淡的粉紅,純情又妖冶。
她苦笑著伸出雙手,露出殘缺不全的指甲:「可惜,我這手現在彈不了琴了。」
夏侯璟的笑容瞬間消失:「怎麼回事?」
宋晚寧收回手:「前幾日不小心傷到了,無妨。」
「你瘦了好多,謝臨淵對你不好嗎?」他斂著眉問道。
「小孩子問這些幹什麼。」她笑著輕拍了一下夏侯璟的胳膊,「好不好的,都是我當初自己選的。」
夏侯璟低著頭,眼神閃了閃:「我不是小孩子了。」
宋晚寧笑道:「怎麼,現在不想叫姐姐了?」
「沒有......」他臉上飛過一片紅暈,忽然又想到什麼,語氣有些失落,「我成年了,明年元宵后就要回西夏,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
宋晚寧點點頭:「我相信你會將西夏治理得很好。」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少年時期的溫暖相伴總會畫上句號。他要回到他的廣闊天地了,她該為他感到開心。
「那你呢?」夏侯璟問道。
宋晚寧答不上來,她看不到她的未來,她這一生最快樂、最輕鬆的時光早已過去了,往後的每一天都是孤獨和暗無天日。
她怔怔地看向他,愣了神。
「不去給太后請安,在這裡私會外男?」
謝臨淵冷冰冰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
宋晚寧渾身又緊繃起來——以前想見他的時候神龍見首不見尾,現在不想見到他,他卻又總是陰魂不散。
「謝臨淵,說話放尊重點。」夏侯璟往前走了一步,擋在她身前。
謝臨淵的傷還未好,走起路來腳步並不穩當。他咬著牙一步步走到二人面前,一把將宋晚寧拉了出來,摟在懷中。
看向夏侯璟的眼神殺氣十足:「你不過是個質子,也敢直接喊本王名諱?到底誰該放尊重些?」
宋晚寧十分不悅,皺眉推搡了他兩下:「行了,趕緊走吧,我還要去壽康宮請安。」
謝臨淵低頭看了一眼,語氣嘲弄:「剛剛和他說話想不起要去請安,現在倒是想起來了?」
「你......」
宋晚寧不知道他又發什麼瘋,氣得說不出話。
謝臨淵搭在她腰上的手又收緊了幾分,扯得她背上的傷又開始發痛,一滴冷汗從額前劃過。
「放開她,沒看到她都疼的臉色發白了嗎?」夏侯璟一急,音調都高了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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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話,本王抱著自己王妃,輪得到你這個外人插嘴?」謝臨淵面色陰沉,手根本不肯鬆開。
一旁的宮人忍不住來打圓場:「王爺、王妃,太后還在壽康宮等著呢。」
謝臨淵的表情有了一絲鬆動,終是放棄了與夏侯璟的對峙。
宋晚寧趁機逃脫他的禁錮,對夏侯璟揮了揮手:「阿璟,保重。」
夏侯瑾點點頭:「你也是。」
謝臨淵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像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宮人見氣氛不對,又小心翼翼催了一遍,謝臨淵才沒有發作,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也不知道他受那麼重的傷,是怎麼能健步如飛的,宋晚寧在後面追得氣喘吁吁。
「你剛才叫他什麼?」
謝臨淵忽然停下腳步,宋晚寧一頭撞到了他背上。
「阿璟啊,我和他從小便認識,把他當弟弟看。」她往前走了兩步,和他並肩。
謝臨淵陰陽怪氣:「哦?是嗎?你這姐姐當得真不錯。」
「多謝王爺誇獎。」她隨意敷衍著。
「一個陸景之還不夠,現在又來個夏侯璟。」他笑了一聲,「宋晚寧,是不是除了本王,你看誰都開心?」
宋晚寧盯著腳下的路,語氣平淡:「王爺說笑了,王爺看見我不開心,那我自然也不敢開心。」
謝臨淵覺得有一股無名怒火在胸口燃燒,找不到源頭和出口,憋得難受。
前面帶路的宮人腳步都慌亂了,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聽不見他們二人的爭吵。
一段只要半盞茶功夫的路程,彷彿走了有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