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過了期的禮物
回到王府,謝臨淵在庫房裡翻來翻去始終找不到一件順眼的東西。
他將宋晚寧房中的侍女叫來問道:「王妃平日里有何喜好?」
侍女思索片刻答道:「回王爺,王妃平時除了打理府中事務,待得最多的地方便是畫室了,想來是喜歡畫畫的。」
喜歡畫畫嗎?謝臨淵第一次知道她還會畫畫。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府里竟還有個畫室。
不過來不及去參觀了,他在架子上掃視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一方硯台上。
那是他幾年前從江南買回來的,小小一塊便值萬金,不過他不喜文墨從未用過。
他命侍衛拿上硯台,又挑了一沓澄心堂紙一併裝進盒子里,往寧遠侯府去。
謝臨淵到時,宋晚寧正跪在祠堂念誦經文。
「啟稟小姐,齊王來了,在小姐房中等候。」
宋家的下人在趙嬤嬤的示意下都改了口,不再叫「姑爺」。
宋晚寧站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膝蓋,沒有說話。
昨天拜謝臨淵所賜,她見證了一生中最不堪的瞬間,她回來后心緒不寧,生生念了一整晚的經才靜下心來,現在他又來做什麼?
來看她的笑話嗎?
「小姐,若你不想見,便找人打發他走吧!」梨蕊憤憤不平。
宋晚寧笑了:「他是那麼好趕的人嗎?」
梨蕊不再說話了,鼓著臉默默扶著她往內宅走。
宋晚寧走進房門后便站住了,沒有再往裡走,淡淡問道:「王爺有何貴幹?」
她背著光,謝臨淵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起身拍了拍手,門外的侍衛將盒子呈了上來。
宋晚寧看了一眼,並不感興趣:「王爺這是何意?」
「打開它。」
梨蕊上前一步,替宋晚寧打開盒子,她看見了裡面的紙和硯台。
宋晚寧笑了:「王爺這是想通了,要寫和離書給我?」
「你胡說什麼?」謝臨淵強忍著怒氣,解釋道:「昨日本王不知道是你的生辰,聽說你喜愛畫畫,這是補給你的生辰賀禮。」
這是他第一次送她生辰賀禮,卻是在她生辰的第二天。
而她永遠也不會忘記,在她生日當天,他給了她怎樣的一個「驚喜」。
她當然看出了那方硯台價值不菲,若是放在以前,她還愛謝臨淵的時候,定會欣然接受。
但現在她不會了,尤其是在看到他為喬魚兒精心準備煙花之後,這些過了時效的禮物,在她眼裡,與羞辱無異。
「王爺也知道,今日不是我的生辰了。」宋晚寧伸出手,露出殘缺不全的指甲,「還有,我這樣的手,還如何畫畫呢?」
謝臨淵感到十分煩躁,以往隨手送她什麼東西,她都會高興半天,現在卻毫無波瀾。
難道,她還在為喬魚兒生氣嗎?
他耐著性子解釋道:「喬魚兒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她想看一場煙花,本王便著人去辦了,真不是故意針對你的。」
宋晚寧點點頭:「你的意思是,因為我不肯給她人蔘,所以她快死了,怎麼羞辱我都是應該的?」
「你在說什麼?」謝臨淵僅存的耐心即將耗盡,咬牙切齒道,「與她無關,今日是本王來與你道歉,你不要不識好歹!」
道歉?
宋晚寧楞了一下,旋即啞然失笑:「王爺道歉的方式真是與眾不同。」
她將那塊硯台拿到手裡,對著光欣賞了一番,誇讚道:「當真是極品。」
她話鋒一轉:「但是,王爺怕是沒有看過我的畫作,我不畫水墨的,也不太愛題字,這硯台怕是用不上。」
謝臨淵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宋晚寧繼續說道:「一塊用不上的硯台,一份過了期的禮物,在你眼裡,我只配得到這些東西,是嗎?」
她身形瘦削,似乎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卻倔強地將脊背挺得筆直,冷冷地與他對視著。
他想反駁,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不過既然王爺送來了,就要物盡其用。」宋晚寧從盒中取出一張紙,往內室走,「這方硯台太貴重了,還是用我的吧。」
她將紙鋪在窗檯下的桌子上,又讓梨蕊磨了墨,提筆寫了起來。
「因緣分已盡,情意難合,自願和離,特立此書為證。自結縭以來,三載有餘,然夫妻相處間,齟齬漸生,終至難以調和。經慎重思量,雙方皆覺與其強留共苦,不如好散各歡。故自此而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手上的傷一用力便疼痛難忍,她咬著牙勉強寫完一張紙,額前都滲出了幾滴冷汗。
宋晚寧深呼吸一口氣,在紙張的右下角工整寫下「宋晚寧」三個字,遞給謝臨淵。
她以為他會暴怒,撕碎這封和離書,像以前那樣對她大吼大叫。
可謝臨淵沒有,他死死盯著紙上的字,眼神晦暗不明。
過了好久,他才將紙揉成一團捏在手裡,再次抬頭看向她的時候,眼裡帶了森森寒意。
「與其強留共苦,不如好散各歡?」他嘴角噙著笑,嗓音低沉,「可本王偏要與你共苦,你當如何?」
宋晚寧突然覺得,這樣的謝臨淵比上次掐著她脖子的時候還要可怕。
可她不肯認輸:「折磨我,讓你覺得很痛快是嗎?」
痛快嗎?謝臨淵並不這麼覺得。
看著她慘白的小臉,竟驟然生出了一絲心疼。
然後憤怒啊、不甘啊、煩躁啊這些情緒統統消失了,彷彿一瞬間丟盔卸甲。
他甚至不敢再看她的眼神,一句話都沒說,落荒而逃。
宋晚寧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再次聽到謝臨淵的消息,是在三日後。
「嫂嫂,你說我皇兄是不是瘋了?」謝文茵一臉義憤填膺,「他竟然娶了那個喬魚兒做側妃!」
宋晚寧這幾日都沒有出門,府里下人們也都心照不宣不討論王府的事情,她這個王妃竟成了最後一個知道謝臨淵娶側妃的人。
不過對這件事她倒不怎麼意外,畢竟遲早的事情。
她沒有生氣,也沒有難過,只是淡淡「哦」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謝文茵卻恨得牙痒痒:「那個喬魚兒有什麼好的,慣會裝柔弱賣慘,實則心思歹毒,皇兄真是瞎了眼,嫂嫂,我支持你和離!」
世人往往更憐惜弱者,喬魚兒就是靠著這一點拿捏了謝臨淵,也拿捏了京城悠悠眾口。
謝文茵能這麼說,宋晚寧十分感動。
「嫂嫂,你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我帶你出去散散心,這次絕對不會再撞上謝臨淵那個大豬頭!」
謝文茵氣鼓鼓拉起她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宋晚寧以為她要帶她去郊外或者金明池之類的地方,沒想到下了馬車抬頭一看,眼前是一棟雕欄畫棟的精緻小樓,上面掛著一塊秀氣的牌匾,寫著「鳳鳴院」三個大字。
怎麼看都不像什麼正經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