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終章
三年後,太皇太后帶著年幼的皇帝輾轉了大半個國家,終於回到了汴京,金人退到黃河以北,遣使議和。
「贖回二帝?」世瑤冷冷笑道,「便是本宮答應,我大宋子民也不會答應的。你回去上復金帝,讓他在上京等我大宋鐵騎。」
金使愣愣的看著這女人,但是卻不敢懷疑她說的話,這個女人根本就是個瘋子,她帶著不到十歲的小皇帝,一直奔波在戰爭的最前沿,她所到之處,宋軍像被下了蠱一樣,悍不畏死。他們節節敗退,都是壞事在這個女人手裡。
「送他出京。」
金使還沒等說話,就被趕出了朝廷。世瑤隨即命令蔡攸定下北伐方略,她必要讓金人永遠畏懼。
「娘娘,真的要發兵上京嗎?」等到退朝之後,小皇帝猶豫著問道。
世瑤招他坐到自己身邊,「你想說什麼?」
「連年征戰,百姓苦不堪言,兒想與金人議和。只要金人送回二帝和宗室,從此稱臣永不犯邊,兒就能接受。」
「金人狼子野心豈能相信,他今天稱臣明天就能撕毀和約,想要他永不犯邊,就要徹底把他打服。」
「可是,我擔心父皇和皇兄……」
世瑤臉色微冷,「記著,他不是你父皇,他是你的皇叔祖,你是太祖皇帝的後代,你的血管里流的是太祖皇帝的血。」
「是,娘娘。」小皇帝低著頭說道。
「你生來仁孝,這是好事,但是做皇帝的,就得要狠得下心。道君做錯了太多事情,就算是不能回來,那也是他該付出的代價。」
小皇帝眼睛有點發紅,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
他們轉戰川陝的過程中,趙似無疑中說出伯琮跟道君皇帝長的一模一樣,王沆一眨眼的功夫就猜到伯琮的身世。他們兩個找了太後身邊的宮女求證,但是太皇太后卻一直都沒有承認。然而,他一回到汴京就先去了大相國寺,他名義上的父母十年前就葬在了一起,太后卻騙他說他的親生父母都在北地,其實想一想太后也沒有騙他,他的親生父親可不是就在北地。
即便如此太皇太后也沒有明確認他這個兒子,但是時間越長皇帝心裡就越明白,除了自己的親娘,不會有旁人拼了命也要把他推上這個位置。
「他沒有對你盡過半分責任。你卻還惦記著他。」世瑤心想誰說天家就一定沒有親情。「念君和秋兒已經暗地潛往五國城了。你父皇的命就看天意了。」
「娘!」小皇帝高興起來,失聲叫道。
世瑤倒也沒在阻止他,只是也沒承認。
「娘娘,高駙馬求見。」
「請吧!」
高晟麟要帶兵去救二公主。世瑤有些為難,「二公主如今已經是金帝的側妃了,你們再見難免尷尬,他們回來之後我會妥善安置的,但是你們……」
「娘娘,臣相信公主是被逼無奈,她永遠都是臣的妻子,臣願意帶二公主隱退江南,將來再沒有德康公主。也再沒有駙馬高晟麟。」
事到如今,世瑤都不知道該說二公主是命好還是命苦,她只能答應高駙馬,希望他們夫妻可以重聚,「好!」
三日後。皇帝下旨,以岳飛為主帥,韓世忠為副帥,吳玠、王稟、姚古、曾夤、高晟麟各率大軍,直逼興慶府。
世瑤從一開始就沒有預料過這仗能打得容易,三年以後兵圍五國城的時候,已經比她想要中要提前很多。而蔡王閑在京城整天無所事事,世瑤便對他說道,「跟我一起去五國城看看吧!」
「皇嫂是想去接九哥吧?」
過了這麼多年,世瑤已經無法想象趙佶會是什麼樣子,而他也不可能再以太上皇的身份回來,她要首先保證她兒子的皇位,然而,趙似是不會懂這些的,她只是笑問道,「你倒是去還是不去啊?」
「去,整天閑在京城都發霉了。」
金人屢次圍困汴京的時候,大概做夢也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天,他們手裡雖然還掌握著大宋的兩個皇帝,但是太皇太后根本就理會這兩人的死活,基本上是一點用處都沒有,但是,真的殺了也不行,誰知道那女人會不會發瘋!
此刻,金人眼裡的瘋女人正悠哉悠哉的城下查看,圍城和被圍的感覺真是天壤之別。
「臣留了北門沒有圍死,很快城裡的百姓就會想辦法出逃,用不了多久,軍心也就散了。」岳飛說道。
世瑤點了點頭,「城裡現在可有什麼消息?」
「他們不斷遣使議和,因娘娘還沒到,臣也不敢做主,不過,這幾日倒是沒攻城,畢竟,太上皇還在城裡呢!」
「且聽聽他們打算怎麼議和吧!」
世瑤話音還沒落,高晟麟就衝過來了,世瑤見他淚流滿面,心中暗暗吃驚,「怎麼了!」
「娘娘……」高駙馬泣不成聲,還是他旁邊的人說道,「二公主刺殺了金帝,隨後觸柱自盡了。」
世瑤眼前一黑差點沒栽倒。
金人徹底降了,卻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方式。
宗室女被蹂躪致死的十之**,活下來的也多數心如死灰,世瑤打算將她們盡數遷往杭州,妥善供養。至於廢帝趙桓,必然是要跟她回京的,而他的功過也已經蓋棺定論,沒可能在圖謀皇位,但是趙佶,世瑤卻覺得有些麻煩。
「娘娘,上皇讓奴婢送他去蜀中,就不與娘娘見面了。」念君對世瑤說道。
「上皇,可,還有別的交代。」
「上皇說謝謝娘娘,他將來也敢去祖宗面前請罪了。」
「行了,我知道了。跟外面說,太上皇為金人所害,本宮將扶太上皇靈柩回京。」
「是。」
「等等。」世瑤叫住念君,「他,可還好嗎?」
「剛剛北遷的時候心神很受折磨,自從娘娘帶著聖上回汴京以後就好多了,再後來聖上的身世童都知也告訴上皇了,上皇似乎也就沒什麼顧慮。如今上皇是愈發的有仙風道骨了。只是沒意思見娘娘。」
「派人妥善照顧他。」
「有童都知在,娘娘無需顧慮。娘娘有所不知,隨上皇一同北遷的宗室,有人為了諂媚金人,屢次構陷上皇,都是童都知化解的。」
「世人都罵童貫誤國,誰知他忠心至此。」
「童都知倒也不太在意這些,他跟奴婢說,『天大福分他享過,天大的罪他也受過。這輩子已經值了』。如今他只一心一意服侍上皇。看起來倒還不錯。」
「好,我知道了。」
「還有幾句話,奴婢差點忘了。」
「說。」
「吳王趙俁不食金人米糧,餓死在了北遷的途中。當時是隨意掩埋的,聖上請娘娘找到他的屍骨,妥善安置。廢帝雖然有罪,但是皇后朱氏卻生性剛烈,不肯受金人侮辱,沉水而亡,上皇請娘娘為她正名,還有汴梁那位上皇的原配夫人刑氏,亦是節烈之人。應該享有尊榮。」
「朱氏死了!」世瑤大驚,她剛進城還沒顧得上去見宗室,並不知道都有誰還活著,然而轉念想想朱氏那樣的性格,也是必然。「她的兒子呢!」
念君想起朱氏曾經的好處,眼圈也是紅紅的,「早就死了,北遷的途中病死了。」
「我知道了。」世瑤木然的說道。
這場仗是勝了,但是勝利的結果卻是那樣沉重,高駙馬抱著帝姬的屍首哭了好幾天,整個人渾渾噩噩的。柔福帝姬雖然還活著,駙馬蔡鞗也一直都在五國城,但是夫妻二人都已經各自婚娶,如今簡直是勢如水火。
世瑤發現善後的事情並不是她想象的那麼簡單,「叫陳東和李綱到五國城來,無論宗室還是從汴梁被擄的民女,撿其忠義節烈之事作傳,以圖後世永記。還活著的,可以選擇留在五國城或者去杭州,宗室原有爵位不變,民女都按宗室女供養,這件事情,務必要用心做好。」
太后回京之後,基本上不再過問朝政,宗室的慘況始終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人也消瘦了許多,皇帝大為焦慮,日日到跟前服侍。
「朝事要緊,不必天天到我這兒來。」
皇帝笑道,「近日也沒什麼大事,不過是瑣事爭來爭去,兒也都由他們去,反正也是無關大局。」
伯琮如今是真的歷練出來了,主動給了趙桓一個太上皇的封號,說是憐憫他在北地受罪,再加上趙構,後宮里可是養了兩位太上皇,換了一個皇帝心裡都的不踏實,但是他卻絲毫都不擔心。
世瑤看著他,欣慰的笑了,從刀尖上滾過來的來的皇帝,和那些後宮里上不得檯面的伎倆熏陶大的根本就比不得。
「都什麼閑話啊,說來我聽聽?」
「也沒什麼,就是一個叫朱熹的人,到處宣講,女子當為夫守節,暗指宗室女都應當學習先朱皇后和壽康公主。」
世瑤聽了勃然變色,幾乎很少有人知道,朱琳和二公主,是她在這場戰爭中最大的遺憾,這兩個人的死,讓她在大獲全勝中都感覺不到喜悅。
「男人沒本事,反而讓女人殉節,這也是人說的話!」
小皇帝嚇了一跳,忙解釋道,「不過是書生意氣,朝廷上也有不少人反對,要禁制他講學,兒一時沒想太多,也沒做理會,是孩兒考慮不周,兒這就下旨,禁制他宣傳這些歪理邪說。」
「這種人,長了一顆不食人間煙火的心,越要禁止他越要把自己當回事兒,把他送到北地軍營,讓他看看真正的男兒是怎麼活著的。」
皇帝點頭說道,「金國雖然降了,但是小規模的騷亂總是不斷,送他去歷練歷練也好,也知道知道為人的難處。」
「你真是不用我操心了。」
皇帝聽了這話心裡卻有些不安,「娘……」
紹興七年,皇帝納郭直卿女為皇后,太皇太后還政於帝,從此退居延福宮,再不過問朝事。半年之後,汴梁來了一個白髮無須的人,直接就到了延福宮前,說有東西要交給太皇太后。
宮人們把他一頓嗤笑,「什麼人都能送東西給太皇太后?」
那人直接扔給宮人一塊金牌,他們接過來面上都露出些困惑,這金牌雖然是舊的樣式,但卻的的確確是大內金牌,能拿出來的也沒有幾個,這人什麼來路?
「算了,我也難為你們,太皇太後身邊可還是徐宮正當差?」
「先下是徐司宮了。」
「把這幅畫交給她,她知道怎麼辦,若是敢誤了,自由人取你狗命。」
那人說完洋洋得意的走了,守門的宮人面面相覷卻也不敢真的誤事,拿了那捲軸,飛也似的往裡面稟報。
童貫轉過頭,嘿嘿笑道,「爺在這裡作威作福的時候,小兔崽子們還沒出生呢!」
魏紫接著畫卷自然不敢耽擱,趕緊往蕊珠殿去送。經過一場戰亂,蕊珠殿原來的陳設幾乎全都毀了,現在的擺設都是皇帝費心找來的,跟原來倒也有那麼幾分相似,但是,曾經掛在內室的一幅畫卻是再也找不見了。那是趙佶還做端王的時候送給世瑤的畫,臘梅山禽圖,世瑤在開封圍城之前就讓人送到了南方,但是,戰亂之中還是散失了。
「這……」
「娘娘,快看看!」
魏紫把畫卷打開,赫然就《臘梅山禽圖》,原作雖然已經散失了,但是,畫這幅畫的人可是還在呢。
「娘娘……」
世瑤淡淡笑了笑,眼角帶著一絲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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