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一世的娘
還未想明白,忽然一股劇烈的疼痛襲向陸可涵大腦深處,各種各樣的畫面和片段不斷地在她腦海中湧現。
那是一個十二歲農村女孩短暫的一生經歷。
這刺激太過強烈,陸可涵眼前一黑,在那女人的驚叫聲中,又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是黑夜。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夜空,灑下一地銀輝。如水的月光透過半開的窗戶投射到屋內,驅散了狹小的陋室里濃重的黑暗。
陸可涵想起,她醒來的這個世界是古代,但並不是她所學習的歷史中的任何一個朝代,而是一個叫啟國的王朝,距離現代可能有一千餘年。
也許歷史的發展擁有不同的軌跡,就如時空。也許在宇宙中,同時并行著多個時空。有的時空,在某一時刻會交織,又在某一時刻會分離。否則,如何解釋她在另一個女孩的軀體里重生呢?
她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微微一動,床前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可兒,你醒了?」聲音透著驚喜,繼而哭聲響起,「嗚嗚……你終於醒了。嗚嗚……你已昏睡了兩天一夜了……若再不醒,娘可咋活呀?」
陸可涵這才發現,床邊還趴著紀氏。
紀氏是她這一世的娘。
陸可涵,現在已是陸可兒了,想到目前她家的處境,心底漸漸地燃起了一把怒火。
原主在蘇家來退婚後,羞憤交加之下衝動撞了柱。請來大夫看過,搖頭說不知啥時能醒。大夫抬腿剛走,陸家還沉浸在悲痛中,那老雷家便來催債。被退婚,被逼債,這個家簡直衰到家!更可恨的是,人人都巴不得來踩一腳。
這種情緒很強烈。陸可涵明白,這是原主的情緒。
「可兒,頭是不是很痛?陳大夫說還好當時你腳下打了個趔趄,撞上去時卸去了一些力道。否則……」擦著眼淚,紀氏哽咽道。
沒有否則,你閨女已經死了。
陸可兒壓下心底的憤恨,暗自翻了個白眼。
「你這孩子,咋這麼想不開?婚退了就退了吧。蘇家是正經的讀書人家,蘇秀才可是有秀才功名在身的。從前要不是你爹碰巧救了他,他也不會和咱家結這娃娃親。那時,娘就覺得咱陸家高攀了他蘇家。」紀氏哭泣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小心翼翼,「可兒,咱家這種情況,蘇家退親也正常。將來,指不定會拖累他們。唉,可兒,這都是命,得看開……」
陸可兒沉默著。
這女人,什麼毛病?人家都欺上門來了,她居然還勸自己的女兒認命?
「可兒,你千萬別想不開呀!」紀氏心慌了起來,抓住可兒的手,苦口婆心地勸道,「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可兒,你可不能再做傻事了。那蘇家就是再好,心裡沒你的地兒,那都是枉然。蘇家小郎雖然出眾,可是,他終究不是你的良人。聽娘的話,凡事得往前看……」
「我頭暈。」陸可兒打斷紀氏的話。
她沒說謊。她現在頭暈耳鳴,而且,很想嘔吐。她知道,這是腦震蕩的後遺症。
「啊?那……那你好好休息。」紀氏聞言,心中很是憂鬱,「對了,陳大夫說你醒來,讓你將葯喝了。娘這就去給你端來。」說完,紀氏摸索著點亮床頭的一盞油燈。豆大的燈芯散發出溫暖的光芒,描繪出紀氏消瘦的輪廓。只見她面容蒼白,眼底帶著絲絲血絲,嘴唇乾燥都起了皮,想必這兩天都沒有休息好。
「你……你自個躺床上,沒關係吧?」紀氏有些遲疑。
「我都死過一回了。放心,不會再做傻事。」陸可兒心中一軟,還是給她吃了顆定心丸。
紀氏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女兒年齡雖然不大,但心思向來重,平時不愛說話,凡事都悶在心裡。知女莫若母,女兒對那蘇家小郎已是情根深種,否則,也不會在乍聽到退婚時萬念俱灰,衝動地撞了柱。
紀氏小心地摸了摸陸可兒的額頭,見女兒目光坦然,不似在騙她,輕吁了一口氣。
這一撞,沒準將糊塗的女兒撞清醒了。
紀氏擦了擦眼淚,轉身朝門外走去。
陸可兒額上纏著布帶,隔著一層布,剛剛紀氏觸摸過的地方,卻如火般熾熱。
前世,陸可兒很少感受到這種關懷。
正怔怔出神間,紀氏又推門進來。微弱的燈光下,陸可兒看見紀氏面容憔悴,髮絲凌亂。她背微彎著,身上隨意披了件外衣,手上端著一隻碗,小心翼翼地向自己走來,唯恐將葯灑出來。
陸可兒忽然間心情有點複雜。
紀麗娘比前世的她才大幾歲,但是,卻已是兩個孩子的娘了。
「來,快喝葯。這葯早煎好了,娘一直在灶上溫著,還熱著呢。」紀氏扶她坐起來,端著碗喂她。
一投刺鼻的藥味直衝鼻端。
陸可兒聞出了裡面有幾味止血鎮痛的中藥。
她皺著眉頭,一口將葯給喝了。
葯很苦,但她強壓下強烈的反胃感。
她得儘快好起來。重生一世,這機會她很珍惜,可不想將小命交待在這裡。
放下碗,紀氏坐在床邊陪她。
「你去睡吧。」陸可兒說,「你盯著我,我睡不著。」
「那……那行,有事就叫娘。娘現在去看看你爹去。他癱在床上,晚上身邊可離不開人。」紀氏為陸可兒壓了壓肩頭的被角,吹熄了燈,蹣跚著走出房間。
夜深了,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犬吠,襯得這山村的夜更加孤寂。
陸可兒睡不著。
頭上的傷口被包紮過了,她聞到了傷葯的氣味。想到這具身體目前的狀態,她很憂心。這傷沒個十天半個月的,很難好。可陸家,已經窮得揭不開鍋了。後面這日子還怎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