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8.因為單純

「你和你的皇妃之間其實沒有感情吧。」忽然間，瑪斯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與麥羅說話的時候似乎就是在聊天一樣，平和且淡然。

「她是個好女人。」麥羅笑了笑，戒備之意慢慢的消散，全身緊繃著的肌肉也隨之放鬆，瑪斯突然提起童年在不經意間因起了他的某種共鳴。關於瑪斯的問題他看起來沒有回答，事實卻已經給出了答案，他們之間的確沒有什麼感情。

「呵呵，我是已經放棄了自己生命的人。」瑪斯似乎是很滿意的笑了笑，再一次的改變了話題，「所以我一點都不在乎所謂的生活或者是名聲。」

「所以你的生活一團糟亂，很不羈也很放蕩？」有些不太適應如此快速改變話題，麥羅皺了皺眉頭，不過他還是跟上了瑪斯的節奏。

「那只是一種表象。我和你一樣，總有些不得不維持的。杜因家族有一個出色的康斯坦絲在前，還有一出色的繼承人在後，實在不能再出現一個出色的人了。」瑪斯搓揉著自己的下巴，表情變的有些迷茫起來了。

就像瑪斯說的一樣，杜因候爵本人就被稱為軍隊中的定海神針，這已經很招皇帝忌憚，而康斯坦絲的存在更是因起了安德魯四世極大的不安，本以為一個女子即使聲名再高也不會帶來太大的影響，但是他卻忽視了信仰對百姓來說的重要性，等他意識到康斯坦絲在平民中的聲望已經超過了皇室的時候，這種不安就變成了一種極強的恨意和戒備，而那個時候康斯坦絲也不過才五歲。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杜因候爵收養了瑪斯和他的哥哥。

瑪斯的哥哥是一個很謹慎也很忠厚的人，對於杜因候爵的收養他總是充滿著感激，隨著歲月的流逝，這種感激就變成了一種動力，促使著他慢慢的變成了杜因候爵一樣的人，不僅僅是在家族中以繼承人的身份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更是在軍隊中以自己努力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認同，可以說他連杜因侯爵在軍隊中的聲望也一併繼承且延續了下來。

在康斯坦絲被「內定」為克里德皇妃的時候，瑪斯就很清楚的意識到，杜因家族不能在那麼「耀眼」下去了。否則會遭到十分不名譽的清洗。太過乾淨的家族必須出現一個污點，才能得到暫時的保護。

瑪斯是不喜歡杜因侯爵，但是他卻無法不承認，杜因侯爵是一個值得他尊敬的人。而杜因家族也是他無法不去守護的，在年幼之時第一見到康斯坦絲的時候，他就被深深的吸引。一個如月華般的女孩兒，一身精緻的鎧甲站在他的面前，笑嘻嘻的遞過一盒子連平民都不屑吃的糖果，說：「真好，我終於有哥哥了。」

那個時候，瑪斯不知道一個女孩為什麼要那麼辛苦的習武，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吃那麼廉價的糖果，他只是看到了一張十分單純的笑臉。

單純，就是瑪斯想要保護的。

他曾經問過康斯坦絲，為什麼要吃這種糖果，康斯坦絲說：就只有這種糖果才是最單純的甜。

往後的日子，瑪斯吃過無數種糖果和點心，但是所謂的「單純的甜」，也就真的只有這種糖果，沒有摻雜任何其他的東西。

「出色的杜因家族……你實在不應該把這些話對一個皇子來說。」麥羅搖了搖頭，有些自嘲似的笑了。瑪斯肯和自己說這些，固然是因為自己已經被他所控制，但是其中也未必沒有他這個皇子其實已經沒父親拋棄的原因。

「皇子？呵呵，這個身份除了能給你帶來痛苦之外，還帶來什麼了？」瑪斯回身揉了揉麥羅的頭，看待他就像是看待一個後輩一樣。

麥羅偏過頭，躲開了瑪斯在自己頭上蹂躪的手，然後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臉色雖有些不快卻不很嚴重，「別說的你好象什麼都知道似的。」

「我知道。」瑪斯點點頭，指著麥羅心臟的位置說：「之前我不知道，但是現在我知道了。」

麥羅一愣，忽然想到瑪斯對自己的態度前後變化就是從他把禁錮之力打進自己身體后才開始的。難道真的是因為他知道了自己的內心，所以才會這樣的嗎？

「你別告訴我你在同情我。」這一下麥羅的表情是真的難看了，儘管他對自己皇子的身份很痛恨，但是自小養成且已深到骨子裡的驕傲絕對不允許有人把他當成是弱者來同情。他不需要那種憐憫，那對他來說是種侮辱。

「不是同情，我可沒有那麼善良。」瑪斯搖了搖頭，「你可以把這當成是一種……恩，算是一種討好吧。」

「討好？」麥羅先是有些傻，隨後又指著自己心臟的位置冷笑道：「用這樣的方式？」

「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瑪斯有些慵懶的伸了下懶腰，然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裝，「我該休息了，而你也該離開了，你留在我卧室里的時間如果再長一些就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了。」

「別人？你指的是誰？」麥羅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遂站起身，同樣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裝，他這個舉動讓瑪斯又是不明意味的笑了笑。

「我可以先告訴你，我和坎帕子爵不認識，但是我們是天然的盟友，所以無論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都沒有必要隱瞞他，我說的別人是奧利弗。」

「你忌憚他？」

「就他還不配，只要我願意隨時都能弄死他而不引起別人的注意。」瑪斯說這話的時候讓麥羅覺得他很自負，但是他輕鬆的表情里卻又透著讓人無法不相信的認真，緊接著又想是想起什麼似的補充了一句，「就算錢寧騎士長發現了，他也不會說什麼。」

「為什麼？」如果錢寧發現黑魔法一事的話，怎麼可能沒有反應，他可是光明教派的人啊，麥羅對此表示非常不解。

「因為他也不喜歡奧利弗。」瑪斯又一次繞開了真相，給了麥羅一個不算是謊言的答案。在現在這個階段，他當然不會告訴麥羅，錢寧所謂光明教派騎士長的身份只不過是一種掩飾，他不僅僅是自己這邊的人，更是自己這些人的長輩。

瑪斯對麥羅的看法和態度已經改變，但是這不代表他就會把一切都告訴麥羅。

麥羅在瑪斯的心裡，還處於考察階段。但是要考察的是什麼，也就知道有瑪斯自己知道了。

「那你忌憚的是奧古斯都？」

「就憑他？呵呵。」話沒有說完，但是言下之意卻表達的很清楚。就憑他？還不配！「有件事我倒是可以告訴你。」

「什麼事？」

「奧利弗不是奧古斯都的私生子。」瑪斯抬手示意了一下，麥羅會意，和他一起朝門外走去。城堡還沒有參觀完，流程也要接著走下去，看瑪斯的樣子麥羅也就明白了，接下來的話他不怕被什麼人聽了去，又或者是相信那位七階此刻利德爾不會讓人有機會偷聽到他們的談話吧。

「不是嗎？可是外面都這麼說，他們的相貌也的確有幾分相似的地方。」

「呵呵，你以為如果他只是奧古斯都的私生子的話，你的父親會那麼縱容他么？再怎麼寵信一個臣子，也不見得就會連同他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兒子也一併寵信了。」

「那他……」麥羅的話沒有問出口，因為答案已經浮現在他的心頭，除了震驚之外麥羅還感覺到一陣陣刺骨的寒意思。

「你大概想到了吧。」瑪斯冷笑一聲，透過走廊的窗戶看了看已經滿是綠色的戶外，隨意指了一下表示自己想要出去走走的意願，麥羅很自然的就帶著他朝花園裡走去。

眯著眼睛看著天空上的浮雲，瑪斯繼續了之間的話題，「奧古斯都有一個妹妹，是他的父親和家中僕役所生的，因為那個僕役的身份十分卑賤，所以那個孩子也就作為僕役在奧古斯都家長大，至死也沒能得到父親和兄長的認可。不過因為她的相貌實在太好了，所以儘管奧古斯都不喜歡這個妹妹，卻也要利用他。所以他把她私下介紹給了你的父親，之後發生了什麼也就不用我說了。這個女人可以說從一出生開始就是個悲劇，而且這個悲劇也沒有因為認識了你的父親而改變。在生下奧利弗之後，她變莫名其妙的病故了。到底是你父親的手筆還是奧古斯都的手筆我還不清楚，但是這已經無關緊要了。不過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奧古斯都才成為了你父親真正的心腹，聖寵滔天。」

「果然，奧利弗竟然是我們的……兄弟？」儘管已經有所預感，但是從瑪斯處得到確認，麥羅還是有些無法接受。搖晃了兩下之後，堪堪站穩隨後冷笑，「可他對克萊斯特，甚至是對我都有企圖，難道他竟然……」如此悖倫？！

「據我所知奧利弗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這是你父親的意思。他一直以為自己的是奧古斯都的私生子，所以他對你們有什麼想法並不算什麼有違倫常。」瑪斯解釋道：「以你父親的心思縝密來說，他不可能讓奧利弗知道真相，七個陽光下的兒子……不，應該很快就是八個了，八個有繼承資格的兒子就已經讓他忌憚不已，他怎麼可能讓自己再多出一個有可能會生出野心的『敵人』。」

「『敵人』？」麥羅眉頭稍皺一下，隨即展開，譏諷道：「的確，對他來說，我們這些兒子都是敵人。這也正好能解釋了奧古斯都為什麼一心挑撥那個人和我們之間的關係，假如所有的皇子都因為某些事而失去了民心和繼承的資格，那麼奧利弗也許就有恢復身份的一天，到那個時候……呵呵，整個帝國就如同握在了奧古斯都的手中，他所要做的就是等待罷了。」

「是的，奧古斯都很聰明。可是你的父親更聰明，一方面叫人暗中打壓奧利弗的自尊，另一方面又寵溺他，使他變成了今天的這個樣子，在身份恢復之前就徹底失去了繼承的資格，而奧古斯都對這種狀況也無可奈何，想甩脫奧利弗這個包袱不可能了。」

「呵呵。」對於安德魯四世，麥羅已經不想做出任何評價了，他們兄弟幾人竟沒一個好下場的。「既然你知道我的期望，那麼說說吧，需要我怎麼配合你們。」

「很簡單，成為我的人。」

「你的人？你的意思是……」不是盟友，也不是跟隨者，麥羅聽的很清楚，瑪斯說的是「成為我的人」。那麼這其中的意思……似乎又繞回到了原點。

「你和坎帕子爵之間沒有發生過任何事，即使我和他不是盟友我也看的出來，在這方面我的眼光可是比奧利弗強的多，我可是不會錯的。」瑪斯饒有興緻的打量著麥羅，調侃意味頗濃的調侃道：「你的身體依舊是純潔的。」

「你？」麥羅還沒有從羞憤中解脫出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我會去和坎帕子爵說這件事。」瑪斯的意思表達的很清楚，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我不會說什麼關於愛情的話，因為那對我和你這樣的人來說都是不現實的，但是我能保證一點，我不會把你當成玩具或者是傀儡，我能把你當成一個真正的人來看待。」

「為什麼……為什麼選擇我？」瑪斯的話對麥羅的觸動很深，儘管還難以接受，但是他卻知道自己對這個提議已經有些心動了。

「因為，」瑪斯又一次指了指麥羅心臟的位置，認真的說：「你其實很單純，這一點恐怕就只有我知道。所以我也是你唯一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