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慣例錢財

第92章 慣例錢財

面對谷深的恐嚇,錢四方的臉上卻依舊掛著那異於常人的淡定笑容,彷彿那恐嚇聲根本無法對他造成絲毫影響。他微微揚起嘴角,緩緩說道:「大人切莫如此言重呀,律法乃是由人所制定的,自然也需要人去切實執行。而我等小人為大人效力,一心只為盡忠職守,又怎會輕易觸犯那律法之條呢?」

谷深此刻心中愈發覺得這個錢四方絕非尋常之人,其心思之深沉、行事之謹慎,讓他頓生警惕之感。他暗自思忖,必須要從這個錢四方口中打探出一些關於前任知州的事情,於是便開口問道:「聽你方才那語氣,似乎你為前任知州著實做了不少的事情呢。」

錢四方聽聞此言,先是輕輕嘿嘿一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之色,隨後緩緩道:「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世間哪有不為錢財所動的知州呢?更何況這饒州本就是一處盛產白銀與銅礦之地,更是舉國上下最大的鑄錢之所,平日里所接觸的皆是那閃閃發亮的銀子與沉甸甸的銅錢,若真要起了貪心,那所得豈止十萬之數。」

谷深聽罷,滿臉的驚奇之色溢於言表,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說道:「這麼說來,歷任的知州都能夠在此處輕而易舉地帶走十萬兩銀子不成?」錢四方微微點了點頭,神情中帶著些許無奈與感慨,輕聲道:「就如同那樸實的菜農會送上你一棵新鮮的白菜,辛勤的種穀農戶會贈予你一斗潔白的稻米,這乃是人之常情罷了。同理,那些整日與銀銅打交道的煉銀煉銅之人,偶爾送上你一塊銀錠或是一塊銅塊,其實與那菜農送你一棵白菜並無二致,皆乃心意之表達罷了。這種贈予總不能用法度來處置吧。」

谷深做夢也沒有想過,這饒州還有這麼大的油水,想想自己為官這麼多年,哪曾見過這麼多銀子。錢四方看著谷深疑惑的表情,繼續說道:「在這種地方如果要貪,那收銀子比收穀米還容易啊!就比如說前任信州知州廖封,光他在小人手中兌換的銀子又豈止百萬計。」聽到錢四方提到廖封,便問道:「你說那廖封也在你這裡兌換銀子?」錢四方哈哈笑道:「這信州、饒州除了找我,其他人又怎麼可能兌換到許多銀子出來。」谷深嘆道:「廖封也是貪得無厭才落得革職查辦的下場,一旦捉住必死無疑啊!」

「可是他已經逃之夭夭,沒有被捉住啊,他一家換個地方一樣在享受榮華富貴,比那些在位的官員享福多了。」聽著錢四方這麼說,谷深反駁道:「不管他有多少錢,他一輩子也就見不得天日了,躲起來過日子與被監禁何異?貪念還是不能有啊!」錢四方哈哈大笑道:「看來谷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像廖封這樣的人,他到處都有落腳的地方,換個地方,換個名字,一樣呼風喚雨啊!」谷深堅定地說道:「他總有一天會被捉拿的!」

「這種可能性極小啊大人!因為他有的是錢,只要把錢撒出去,就會有人替他鋪路,幫他包庇,又如何捉拿得到呢?」錢四方無比自信地說道:「就像他能夠從容全家毫髮無傷逃脫一樣,官府連一點線索都沒有。」

谷深面色冷峻地看著錢四方,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犀利光芒,他微微眯起眼睛,彷彿能看穿對方內心的想法。過了片刻,他再次緩緩開口說道:「你確定你真的不知道廖封的下落?莫要試圖欺騙本州,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錢四方臉上露出一絲慌亂,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他連忙擺手道:「大人切勿誤會,小人確實不知那廖封的去向,若知曉定不會隱瞞。」

此時,屋內的氣氛變得有些緊張,彷彿一根緊繃的弦隨時可能斷裂。谷深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既然如此,便暫且相信你一次。但你要記住,若日後發現你有所隱瞞,可別怪本州無情。」錢四方連連點頭,心中卻暗自鬆了一口氣,他知道眼前這位州官可不是好糊弄的角色。

接著,錢四方繼續說道:「大人此次調查鑄錢監,實乃明智之舉。如今市面上假幣橫行,百姓深受其害,唯有整頓鑄錢監,方能還百姓一個清明的貨幣環境。小人雖不懂這些大道理,但也深知此事實為當務之急。」谷深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之色,他說道:「你能有此等見識,也算不枉本州與你交談一番。但願你所言屬實,不要讓本州失望。」

錢四方心中暗喜,他知道自己剛才的一番話算是說到了點子上,接下來或許能從這位州官身上撈到不少好處。他眼珠一轉,又說道:「大人,若您在調查過程中需要小人幫忙,儘管開口,小人一定竭盡全力相助。畢竟我們都希望能為這一方百姓做點實事。」谷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不必了,本州自有分寸。你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錢四方尷尬地笑了笑,心中暗暗嘀咕著這位州官的脾氣還真是古怪。

谷深看一時半刻也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就推託自己要回衙門去有事,錢四方起身告辭不忘告訴谷深自己就住在永平監往北四里的錢家村,有需要幫忙的一定力所能及。錢四方走後,谷深對他的突然來訪感到有些意外,但從他的表述里嗅到了一絲線索,他準備好好利用一下這個不速之客來獲取自己需要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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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天,德興縣興利場監事突然前來拜訪,抬來一個沉重的粗麻布包裹著的東西,谷深問是什麼東西,監事只說是一塊上好的銅礦石標本,拿來請大人鑒賞。一塊普通銅礦石也不值錢,所以谷深也沒有在意,等送走客人後,谷深好奇打開粗麻布想看看這塊礦石,卻發現是一塊銀錠,足足有一百五十斤。

谷深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疑惑,這突如其來的銀錠究竟意味著什麼?他坐在桌前,手中把玩著那塊沉甸甸的銀錠,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錢四方那神秘兮兮的模樣以及監事那故作淡然的表情。

回想起錢四方臨走時留下的那句「有需要幫忙的一定力所能及」,再結合現在這莫名其妙出現的一百五十斤銀錠,谷深覺得這裡面肯定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他開始仔細回憶錢四方來訪時的每一個細節,從他的言談舉止到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神情,試圖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他決定先將銀錠妥善保管起來,然後暗中展開調查。一方面派人去錢家村打探錢四方的情況,另一方面則對那名監事的背景和行為進行深入追查。他深知,這些看似偶然的事件背後,很可能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而自己必須儘快揭開這個謎底。

沒過幾日,那德興縣的銀山場,彷彿帶著一份神秘而又急切的心意,緩緩地送來了一塊沉甸甸的銀錠。他們仿若一群默默無聲的使者,只是將銀錠放下,不置可否便決然轉身離去。

而信州的鉛山場呢,更是以一種不容小覷的姿態,攜帶著珍貴的禮物遠道而來。那路途遙遠的處州,其眾多的礦場也紛紛行動起來,如同忙碌的蜜蜂一般,將那些無比珍貴的禮物源源不斷地送往此地。每一份禮物都承載著這些礦場背後的期盼與考量,它們深知自己所處的地位和責任。

谷深站在那裡,靜靜感受著這一切,他的心漸漸沉了下去,一種強烈的危機感湧上心頭,他明白事態已經變得極為嚴重。再也不敢有絲毫的耽擱,他立刻當機立斷,親自起身去見錢四方。

當他見到錢四方時,錢四方緩緩開口,向他解釋這乃是長久以來的慣例。原來,這些地方所產出的銀子以及青銅,都如同一股股涓涓細流般匯聚到永平監,用於鑄錢之需。而這些地方的財稅來源,幾乎完全依賴於這些寶貴的礦產資源。一旦這裡出現任何問題,那麼他們將會失去正常的財稅收入,那些辛勤勞作的礦工們的福利也將無法得到保障。正因如此,他們前來饒州疏通關係便成了必不可少的事情,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數百年之久,彷彿成為了一種不可更改的傳統。如果大人拒絕收下這些禮物,他們心中便會充滿不安與緊張,甚至有可能聯合起來,共同告發大人。這樣一來,無論是對於個人還是對於公家,都將帶來極大的不利影響。只有收下他們的心意,他們才能夠安心地投入到生產之中,繼續為這片土地貢獻著自己的力量。

錢四方所言確實有著一定的合理性,然而這些財物的數額著實龐大,這讓谷深心中不禁湧起一絲后怕。他輾轉反側,反覆思量著該如何處理此事,最終還是決定前往信州與劉文昌商討一番,期望能得到他的寶貴意見。就在此時,那名為胡秉文的幕僚連忙出言勸阻道:「大人啊,您可千萬千萬別做出這般愚蠢的舉動啊!這般錢財既非您主動索取,又未曾有其他旁人蔘知曉情,而且在這官場之中,此類情況本就屬尋常慣例,收下這些財物其實並無大礙。倘若您執意要去與劉大人商議此事,那麼最終的結果必然不是將這些財物退回,便是將其充公入庫,如此一來,必定會鬧得滿城風雨,那些前來送禮的監事們也會因此而遭受行賄的罪名,從而受到嚴厲的懲處。無論是從公事的角度,還是從個人私利的層面來看,此舉都毫無益處可言。許多既定的規矩是萬萬不可輕易破壞的,一旦您打破了這些規矩,那麼遲早都會為自己埋下深深的禍根,究竟何時會遭遇意外的挫折,甚至是陷入絕境,那可真是難以預料啊。」

這胡秉文乃是谷深剛剛上任饒州之後特意聘請而來的幕僚,他原本是一名落第的舉子,在饒州當地頗具名望,一直以來都在州衙擔任幕僚之職,對於官場之中的種種門道可謂是極為熟悉,深諳其中的利害關係與處世之道。他的話讓谷深是進退兩難。這件事就這樣被擱置著,過了月余,一切都很正常,谷深慢慢也淡忘了。忽一日,錢四方突然來訪,又提起這些銀錠來,勸諫谷深儘快處理掉,換成通用銀兩。

看著從天而降的巨額財富,谷深那原本古井無波的心也不禁微微一動,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輕輕撩撥了一下。這些財富彷彿帶著一種神秘的魔力,在他眼前閃爍著誘人的光芒,讓他的心中湧起了難以抑制的渴望。這麼多年的時光就這樣悄然流逝,一直以來都是風平浪靜,沒有一絲波瀾,而如今這份突如其來的財富,就像是平靜湖面上投入的一顆巨石,瞬間打破了那份寧靜。

經過了片刻的沉思,谷深那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猶豫,但最終還是咬咬牙,同意了錢四方的提議。錢四方信誓旦旦地承諾,可以幫他將這些財富順利地兌換出去,然而,對方卻提出需要收取二成的加工費。對於這個條件,谷深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滿或者異議,他只是默默地注視著錢四方,眼中透露出一種沉穩與淡定,彷彿早已預料到會有這樣的要求。隨後,他鄭重地吩咐錢四方一定要小心謹慎,千萬不能出任何亂子,因為一旦出現差錯,後果不堪設想。

錢四方見狀,連忙拍著胸脯,一臉自信地保證道:「放心吧,從我手裡轉換的銀子可是數以百萬計,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出過任何差錯,您儘管放心就是了!」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堅定和自信,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信任感。於是,雙方很快就達成了共識,約定好了具體的時間來拉貨。

當拉貨的那一刻到來時,雙方當面清點過秤,錢四方立即付了現銀,再把銀錠拉走。看到白花花的銀子,谷深不得不佩服錢四方的能量,他開始以為不是現銀交易的,能夠現銀兌付大大超出了谷深意料之外。谷深的心中還是多了一份別樣的心機。他暗中安排了幾名親信,悄悄地跟隨著錢四方,密切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和去向。他深知其中的利害關係,想要通過這種方式破獲這層隱藏在背後的秘密,從而為自己爭取到更多的主動權。他靜靜地站在一旁,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銳利,彷彿一隻潛伏在暗處的獵豹,隨時準備撲向獵物。而錢四方則全然不知谷深的這番心思,依舊按照預定的計劃忙碌著,絲毫沒有察覺到背後那雙警惕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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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桃花朵朵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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