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謊言
深夜。
市醫院,某間單人病房裡。
柔和的白熾燈光下,眼睫輕輕扇動,女人從昏迷中蘇醒。
落入眼帘的是乾淨白牆,以及一張熟悉的臉。
「杜升?」
坐在床邊的杜升聽見聲音后,立刻露出欣喜與關切的表情道。
「你醒了啊!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女人輕輕晃動下腦袋,沒立刻回答,顛倒眾生的玉顏上,還有著劫後餘生的蒼白,她將手從被子里抽出,看樣子想撐起身。
杜升見狀趕忙湊前將枕頭豎起,墊在後面。
待到坐起,女人雙手往兩邊一撩,將如墨青絲攏至耳後,輕輕呼出口氣,方才凝眸望向杜升。
「你現在不是應該在魔都嗎?為什麼會在這?」
「呃......」
雖說見識已久,但對方那充斥冷漠的冰冷瞳孔,依舊讓杜升心裡升起一絲慌亂。
「這個......因為家裡在這邊有點生意,所以派我過來,也順便拜訪一下叔叔阿姨,嗯......當時就跟在你後面,後來看見你失事,嗯......最後就陪著到醫院來了。」
他眉飛色舞地講了幾句,有些地方卻模稜兩可,給人一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女人靜靜盯著他,耐心聽完,眼裡不時閃過莫名色彩,末了輕聲問道。
「所以,是你救了我么?」
杜升沒明確回答,而是用特別詫異的語氣反問道:「你不記得了?」
女人黛眉微蹙,似遠山雲聚,明亮瞳孔中更是浮出一縷迷茫。
「當時我昏過去了,只隱約看見有人影......」
她說話的時候,腦海里回想起了些朦朧片段。
那是黑暗中最後的視野,空中電閃雷鳴,雨水噼里啪啦地落在玻璃與水面上,砸起不小漣漪,封閉的車廂更是如囚籠般要將人埋葬,徒剩溺斃前的絕望。
但她是幸運的。
危難之中有人挺身而出。
這時杜升裝模作樣地擺了擺手說道:「記不得就算了吧,一點小事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但女人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眼底的一絲欣喜與得意。
是在自得嗎?
女人不著痕迹地皺了下眉頭,心底有些不喜,但很快又將這一切都壓下。
且不論動機如何,就憑在那能輕易帶走生命的洶湧暗流中奮不顧身,這等恩情與心意,縱使她早已練就一副鐵石心腸,又或者對眼前之人厭惡,也難免為之動容。
她深深看了杜升一眼,唇角忽然勾出動人弧度,冰冷的眼神軟下來,那副常年澹漠的玉容上也露出一抹笑意。
「謝謝。」
「咳咳,可別這麼說,我們倆之間哪裡還需要這麼客氣。」
杜升話里話外都透著謙虛,臉上的笑意也恰到好處。
女人見了心中更是感激,眼眸都不禁彎成小船,彷彿這一刻起,對方的形象便在腦海里被無限放大。
她想了想,手又稍稍用力,想再坐起來點。
但可能胃裡還有髒水,忽然有些噁心,只是生性要強的她,不願在熟人面前露出狼狽模樣。
於是她揚起笑臉,用小女人般語氣詢問道。
「那個......我有點餓了,你能不能去幫我買點吃的?」
話還沒落下,杜升便愣住。
只因認識這麼久,對方還是第一次對他露出如此姿態,往日那般高傲冷艷的女人,此刻竟然有種小家碧玉的感覺。
尤其是注意到對方病服下、因為坐起身而躍出被子的傲聳山巒,喉嚨便情不自禁的做出了吞咽動作。
女人察覺到了,眼底閃過一絲惱羞,不動聲色地拉了拉被子,故作疑惑地看著他。
「嗯?可以嗎?」
杜升回過神,趕忙道:「可以可以,沒問題。」
他說著起身,臨出門前又問道:「對了,你想吃什麼?」
女人微微挑起眼梢,饒有意味地打趣道:「你不是都知道嗎?怎麼還問?」
「啊對對,一時激動給忘了......」杜升摸了摸後腦勺,在女人銀鈴般的笑聲中,推門走了出去。
等人離開后,女人臉上的表情漸漸收斂,最後變為曾經那副澹漠姿態。
但下一瞬,胃中的翻湧就讓她臉色一白。
不由地,她撐起手,想要下床,但才一動,左小腿就傳來一陣劇痛。
「噝——」
女人掀開被子,才發現自己那纖細的左小腿上,已被打上了石膏。
「這是......骨折了?」
她蛾眉緊蹙,眼底有些無奈。
最後,只好按響了床頭的護士鈴。
不消片刻,一名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值班護士推門而進。
「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護士問道。
女人蒼白著臉,手捂肚子,「胃不舒服,有點噁心。」
護士一聽就明白過來,她走上前,小心地扶起女人,「來,注意點腳。」
來到病房內的廁所里。
女人扶在洗漱台乾嘔,吐出一些髒水。
護士一邊拍她後背,一邊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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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也是幸運,碰上個天大的好人,聽交班的說,當時那橋都有十幾米高,又打雷下雨刮大風的,情況想想都兇險得不得了,但人家愣是硬生生跳下去把你給救回來了。」
「是啊......嘔......」
女人又吐了,心裡卻充斥著慶幸與感慨。
沒想到往日她最討厭的人,關鍵時刻卻不顧自身安危去救她。
護士趕緊又拍了拍,繼續說道:「要我說啊,在這個人人獨善其身,甚至恨不得把一切麻煩都甩乾淨的年代,能做出這種事的人,肯定是把你看得比自己命都重要,要換做是我遇見,保不準就直接嫁......」
護士說到這時忽然打住了。
因為她這才想起眼前人好像身份不低,怕不是她這種小角色可以攛掇的。
女人沒在意這些。
她用水敷了敷臉頰,抬起腦袋,鏡子里倒映出的,是自己都恍惚認不出的模樣。
白皙,精緻,一絲蒼白柔弱打破了二十多年的麻木,又夾雜著萌動風情在臉上起舞,眉宇間誕生的柔軟,更是壓塌了往日威嚴。
護士在一旁看著,心底湧起羨慕之意。
那副沾染水珠的模樣,彷彿真是從皮膚下凝出來似的,怕是任何取向正常的男人見了,都會垂涎欲滴,難怪有人為其奮不顧身。
「對了,我想問下,我被送來時,有沒有見過我的手機?」女人這時忽然問道。
「手機嗎?倒是沒有哦,交班的人沒提過。」護士搖了搖頭。
雖然也知道不太可能,但女人聞言后,眼底還是不禁閃過一絲失望。
畢竟有些事情宜早不宜遲,一些痕迹也是,等過了今晚再去找,怕是什麼都找不到了。
但這時護士又似想起什麼,恍然說道:「哦差點忘了,交班的給了我個東西,說是當時救你的人掉在那的。」
「哦?」女人露出微微驚訝的表情看向她,「什麼東西?」
護士回想了一下。
「嗯,一個證件吧,袋子裝著我也沒細看,想著等人來自領的,畢竟是人家叫的救護車,肯定知道我們這......」
她說著頓了下,又熱心腸地說道:「不過你要是認識人家的話,我就去給你拿來?畢竟人家救你一命,當面還給人家說不好還能......」
護士說完沖女人挑了挑眉,頗有一種想當媒人的感覺。
女人見狀,心中有些好笑,不禁搖了搖頭,「那倒不用,我一會和他說一下就好。」
「哦,也行。」
護士點點頭,沒有再多說。
在見女人已經整理好自己儀容后,便扶著對方往回走。
直到將其安置在床上后,她便轉身就欲離開。
但這時,女人忽然開口。
「那個,還是麻煩你把東西拿來吧......」
護士一愣,隨即回頭笑道:「好嘞。」
她說著比了個OK手勢,臉上帶著『我懂』的表情出了門。
女人抱以一絲微笑后,又回歸了澹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