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經過三日的吃飽喝足、養精蓄銳之後,漢軍全軍上下的戰心可謂空前絕後。
點將台上,老盧植一如一棵蒼勁有力的青松,儘管年紀頗大,形貌蒼老,但這卻掩蓋不住老盧植的威嚴。盧植其人,從小師從經學大家馬融,學儒讀經,更兼其征戰沙場的經歷,兩相交雜在一起,形成了獨屬於老盧植的一股氣概。要知道,盧植與同時抵禦黃巾的皇甫嵩和朱儁二人,並稱為漢末三傑。
點將台下,眾將以虎賁中郎將、蕩寇將軍劉備為首,關羽、張飛、劉彥其次。與之並列的,則是老盧植頗為看重的幾位將領。
眾將無一不頂盔摜甲,身後的數萬士卒,雖然以漢末的生產力,不能夠使每人都身著甲胄,但也是槍矛林立,只待主將盧植一聲令下,就可以以空前高漲的士氣出陣與賊軍決一死戰。
數萬將士的目光,此刻都聚集在點將台上,幾日前劉玄德怒殺左豐的場景,彷彿就在眼前,似乎台上的血跡,還並未完全乾涸。
盧植向前大跨一步,凌厲的眼神掃過台下,高聲喝道:「諸位將士!汝等皆乃我大漢之精銳,肩扛社稷之重責,心懷黎民之安危。黃巾賊寇,雖眾且囂。想我漢室四百年基業,豈能被區區賊寇所撼動?今日,我等聚此,非為苟且偷安,實為扞家衛國!爾等之中,不乏英勇善戰之士,智勇雙全之才,更有矢志不渝之忠良。以本將為首,誓與賊寇血戰到底,有死無生,我等之志可昭日月!」
「戰鼓擂響,便是汝等衝鋒之時。吾知汝等皆是鐵血男兒,不畏強敵。若勝,本將上表陛下,人人有功!若敗,本將願以此枯朽殘軀,與諸將士,同死!!」
言罷,盧植猛然拔出腰間長劍,劍指蒼穹,其聲如洪鐘,激蕩在每一個將士的心頭,激發了他們內心深處的熱血與鬥志。他那挺拔的身姿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給人以無盡的力量和信心。
盧植那隻如樹根一般遒勁蒼老的手,緊緊地握住手中長劍,彷彿將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這把劍上。他用力一揮,劍身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帶出一陣尖銳的破風之聲。
「朝敵軍,進發!!」盧植的聲音響徹雲霄,目光堅定而銳利。
數萬將士同時高聲大喊。
「諾!」
霎時間,這台戰爭機器再次運轉起來。營門大開,高聳的望台緩緩推出,以盧植為首主導這場決戰的眾將正佇立在上。數萬將士有序地走出大營排列開來,組成方陣,將望台圍繞其中。
堅實的大地,此刻彷彿都顫動起來。漢軍的軍陣緩緩推進,直至十里之外的無邊曠野。
十數萬的黃巾軍,儼然正列陣在前。
張角依舊是那一身顯眼的黃袍,拂塵寶劍在手,他身後的大旗迎風飄揚,獵獵作響。
他看著遠處逐漸逼近的漢軍,眼神直直看向望台上的劉彥,嘴角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張角舞動手中寶劍,揮動拂塵。
霎時間陰雲密布,狂風大起。張角迎風大喝,彷彿他的聲音都被狂風催動,格外響亮。
「黃天助我!!」
「起陣!」
張角大笑,回馬入陣,淹沒在茫茫的黃巾之中。
隨著張角一聲令下,黃巾軍迅速變換陣型,彷彿大地之上一片黃色的海洋在波濤洶湧中重組。
只見黃巾軍分為五部,分別以青、赤、黃、白、黑五色為標,對應木、火、土、金、水五行,相互環繞,又彼此牽制,形成一個龐大的循環不息的陣勢。陣中旗幟飄揚,色彩斑斕,卻又不失秩序,每面旗幟的擺動都似乎暗含玄機,引導著陣中士兵的移動。
此時張角的法號響起,陣法開始運轉,五部之間忽分忽合,時而如游龍戲水,變幻莫測;時而如猛虎下山,威猛無匹。而每當陣型變換,彷彿有天地之力加持,風勢更急,隱隱有雲霧繚繞,使得漢軍難以窺其全貌,更別提找到破陣之法了。
張角的聲音在陣中回蕩,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黃巾軍按照既定的步伐與節奏,步步為營,緩緩向前推進,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天地之節奏上,與周圍的自然之力融為一體。
漢軍見狀,無不面露凝重之色。即便是經驗豐富的將領,也未曾見過如此玄妙的陣法。劉備等人更是緊鎖眉頭,密切注視著黃巾軍的動向,尋找著破陣之機。
劉彥緊皺著眉頭,手緊緊握在腰間的寶劍之上。
說實在話,劉彥對於所謂陣法的了解,也僅僅限於徐庶在新野幫助劉備時,擊破曹仁的八門金鎖陣,和劉備夷陵大敗之後,諸葛亮在荊益之間布下的石兵八陣。況且也只是聽過一個名字而已。
劉彥本人對奇門遁甲一類的玄妙秘術不甚了解。如果像徐庶、郭嘉等頗通軍略的謀士在,或許還更有把握。
而且張角此陣,最玄妙的不在於陣法本身,而在於他那一手出其不意的法術。
「老畢登,真陰啊。」劉彥憤憤地心中大罵,但又不得不靜下心來仔細考量。
「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相互滋生,循環不息。」
「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而又相互克制。」
劉彥嘴裡不斷地念叨著什麼,不斷捶捶腦袋,仔細觀察著黃巾大陣的運作。
「德然可有破陣之法?」盧植回頭看向劉彥,眼神中閃爍著一抹希冀。劉備也投來求助的眼神。
劉彥沒有理會老盧植和劉備的話,雙眼緊緊盯著黃巾大陣。只見陣眼之處,一桿黃旗在雲霧之中若隱若現。
他回頭看向劉備、關羽和張飛三人,又低頭看看自己。
「難道真是天意?」劉彥暗暗念叨著。
「哎呀,四弟不必藏著掖著了,看得俺老張急死了。」張飛一拍大腿。
「四弟有話就說吧,遲則生變。」關羽也附和道。
劉彥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說道。
「依我看來,此陣集天地之力,更暗合五行之法。黃旗在中,對應五行之土。青、赤、白、黑四旗在外,則分別對應木、火、金、水。」
「所謂五行相生,倘若只攻其中一旗,則環環相扣運轉起來,反而增強其力。」
「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土為黃旗,暗合黃巾軍黃天之意,正在陣眼之處。」
「如今要破此陣,恐怕只有一法。」
劉彥看向劉關張三人。
「你我兄弟四人,各帶一軍,分攻青、赤、白、黑四旗,或許能遏制其陣勢。我軍本陣在後,倘若陣勢有變,不必管那許多,帶陣突入即可。」
盧植猶豫一番,還是開口說道:「敵軍人數眾多,我軍如再分兵,恐怕壓力甚大。」
「學生情急之下,只有如此一法…」
「盧公。」劉備打斷了劉彥的話,「張角此陣如此玄妙,德然能有這般辦法已然不易。若無德然,恐怕我等尚且無計可施,不必遲疑了。」
「既然如此,老夫令汝等四人各帶一萬軍馬,分四門突入,老夫自領剩餘萬餘兵馬在後。」盧植聽到劉備的話,也不再遲疑,當機立斷,下令說道。
四人即刻領令。
「大哥攻赤旗,二哥攻白旗,三哥攻黑旗,小弟則攻青旗。」
「四弟,按照你剛才所說,那青旗為木,木又克土。青旗必然直面張角本陣陣眼,是最為兇險之處……」
「大哥不必說了,小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倘若戰死此處,也是天意如此。戰場變化多端,一刻也遲誤不得。」劉彥自來到這個世界以來,從來沒有如此嚴肅。他打斷了劉備的話。
劉彥駕馬向前,回頭向自己的三位兄長恭敬地拱手一禮,奮然轉身,帶領著身後的一萬漢軍,沖向張角的黃巾大陣。
「燕人張飛在此!賊軍快來受死!」張飛厲聲大喝,緊跟著劉彥士卒,揮舞丈八蛇矛,飛馬向前。
關羽一言不發,丹鳳眼猛然睜大,輕捋長須,掄起青龍偃月刀,奮力前行。
劉備看著自己拼殺在前的三個弟弟,突然間豪氣地大笑一聲,拔出雌雄雙股劍,亦緊跟在後。
這四萬軍馬雖然氣勢浩大,但是和張角的黃巾軍衝撞在一起,龐大的兵力差距,就好像雞蛋磕在了一塊大石頭上。又好像一顆小石子,扔進了浩蕩無邊的海洋,雖然掀起波紋,但很快消散下去。
張飛揮舞著丈八蛇矛,無可阻擋般沖入敵陣,他的臉色從未如此猙獰,猶如一頭暴怒的猛虎。他那燕頷虎鬚、豹頭環眼的相貌,讓黃巾軍們感到恐懼和敬畏。從他們的視角看去,張飛宛如來自陰間的惡鬼,又似地府中的鐘馗降臨凡間。
他緊緊咬住牙關,似乎隨時都會將一口白牙咬碎,然後噴在面前阻擋他前進的黃巾軍身上。即使這樣做沒什麼用,但他也想著噴死幾個敵軍。
關羽揮舞著青龍偃月刀,每一刀都帶著凌厲的氣勢,刀鋒閃爍著寒光,彷彿與天空中密布的烏雲中蓄積的雷電相互呼應。他的刀法有如閃電般迅猛,每一次揮刀都精準地劃過敵軍的脖頸。不等血液從傷口處噴射而出,敵人的屍體便已頹然倒地。然而,更多的敵軍如潮水般湧來,填補了倒下的同伴留下的空缺。
劉備掣出雌雄雙股劍,早年作為一名遊俠,四處遊歷,積累下了豐富的經驗。現在這些本事在這一刻完全展現出來。他雙手分別握著一把劍,左右開弓,猶如行雲流水般自然流暢。
劉備手長過膝的身體優勢,此時終於發揮出了作用。他的劍法凌厲而迅猛,每一次揮劍都帶著凜冽的風聲,讓人不寒而慄。
傳說漢昭烈帝劉備有著顧應劍法傳世,儘管無法證實其真實性,但這足以表明他的劍法之高超。至少遠比此刻同在黃巾大陣中廝殺的劉彥要強的多。劉彥的劍法或許精湛,但與劉備相比,仍顯得相形見絀。
劉彥揮起長劍,身先士卒,一馬當先,他的軍隊剛剛沖入黃巾軍陣之中,無邊的黃巾就瞬間圍堵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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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這種密度的敵陣衝殺,劉彥才能深刻體會到當初結義時,張飛對他說的那句話。
「四弟啊,那些個儒生才用這種長劍。戰場廝殺,用哥哥這個才管用。」
「狗娘養的,老子要是能活著出去,一定要學個好使的長兵器!」劉彥心中大罵,手中的劍卻始終沒停下揮舞。
他的劍術沒那麼花里胡哨,劍劍都直刺要害。片刻之間,劉彥已經斬殺了好幾個黃巾士卒。
劉彥整個身體向前傾斜著,彷彿要貼死在馬背上,他用一隻手緊緊地摟住胯下馬兒的脖頸,另一隻手則儘可能地向下方伸展,以一種極其高難度的姿勢,撈起了一桿已死去士卒的長槍。
他的左手揮舞著鋒利的長劍,右手則舞動著長長的槍桿。然而,劉彥並沒學過槍法。在這種危急時刻,他幾乎將長槍當作一根長大的棍棒來使用。
橫掃、豎劈、前刺、后甩。
劉彥似乎爆發出了自己全部的潛能,雙手不停歇地揮動著長劍和長槍,只因為稍有鬆懈便可能失去性命。此刻的劉彥,儼然有了長坂坡趙子龍的風範。
望台之上,盧植的眼睛持續掃過黃巾大陣,然而黃巾軍人馬眾多,綿延數里,更兼大陣之中雲霧繚繞,使得老盧植這雙老眼,幾乎看不清陣中的情況。
天空之中,雷電轟隆隆地作響。老盧植的那根弦在這時緊繃到了極點。他知道,這場戰鬥已經進入了關鍵時刻,如果不能及時採取行動,後果將不堪設想。
「等不得了,再等下去,恐怕德然等人堅持不住。」老盧植心中暗自思忖道。
剩餘的一萬軍馬,在盧植軍令下全部撲上前去。只有少數千餘士卒守衛著後方大營。廣宗漢軍的全部生力軍,已經都在此處。
劉彥的鎧甲在激烈的廝殺當中,大多已經碎裂成塊。全身上下,幾乎布滿了傷痕,劉彥此刻就是一個活脫脫的血人。
霎時間,變故陡生。
一桿長槍直愣愣地刺入了劉彥的右臂肩胛,劇烈的疼痛令他右手中的長槍掉落。恍惚之間,一支長箭破空而來,失卻了鎧甲的阻隔,毫無阻礙地刺入了劉彥的胸口。
「老陰比……這陣,絕對不只有五行…」
「老子…不會真要死在這了吧?」
劉彥的身軀不受控制地從馬上墜落。他失去意識前的前一刻,一片詭異的黑霧蔓延過來,包裹住了劉彥的身軀,和他那匹同樣受了重傷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