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征戰沙場好兒郎(2)

第56章 征戰沙場好兒郎(2)

第56章征戰沙場好兒郎(2)

在這樣的場合,他堂堂的長安郡公,應該稱呼景遲的官職,他應該很嚴肅地說:「代兵衛!」而不是這樣揮著手叫「景大哥!」景遲就算真是他親大哥,也不能在這裡說,何況景遲只是個遠遠比不上他郡公身份的兵衛。

景遲仍舊如同青松般,他向前一步,躬身抱拳,沉穩而響亮地應了一聲:「是!」然後他用很低的聲音道,「一會兒,只要有一個人不為所動,你也不要喊停!」

賴三莫名其妙,正要問問清楚,可景遲已經退後一步離開了他,同時向他雙手相交,躬身直到近地。

軍中甲胄在身,不必全禮,這是軍隊的規矩,便是面對皇帝,也沒有跪拜的禮節,他沖著賴三雙手抱拳,深深躬身,已經是很嚴肅的禮節了。

賴三似乎為他的莊嚴驚了一下,不知該如何是好。

景遲卻已經轉過身,用他能發出的最大的聲音,沉聲開口道:「致果都尉麾下第一軍,偏軍三千,成立於涇州城外。今天,我要說一些任何人都知道的事情,卻也是大家都忘記了的事情。

「涇州是定西的首府,是定西之魂,是兵家必爭之地。這裡曾經是蠻族的領地,蠻族嗜殺成性,視我漢民如同豬狗。我們的祖先不甘於此,我們的祖先不屈於此,所以,他們戰鬥了!我們腳下這塊土地,曾經發生過不下一千次的戰鬥,我們□腳下每一寸土地,都浸透過鮮血,我們祖先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才從蠻族手中拿到了這塊土地,奠定了我定西的基業,今天我們在這裡,祖先的英魂在看著我們,你們感覺到了嗎?」

下面的士兵們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兵衛,忘了竊竊私語,忘了哈手跺腳,定西男兒血脈中那種彪悍和榮譽感,似乎莫名其妙地升了起來。今天的兵衛似乎和平時不同了,卻又說不出,有什麼不同。

景遲沉重的聲音響起:「我們是致果都尉麾下的第一支軍隊,也是定西二十年來,第一支新軍!那些英勇的戰魂在看著我們,致果都尉在看著我們!我們只需回應他們一句,我們是軍隊,是軍人!赴湯蹈火,保家衛國!萬死不辭!」

「我們不做任何一種表演,我們不需要任何一種表演。現在,跟著我,全軍向左轉,向前走!沒有聽到致果都尉的命令,一直向前!」

景遲說完,下了閱台,走到隊伍面前敬了個軍禮,然後轉身,大步前行!士兵們這一刻鴉雀無聲,跟著景遲向前走,儘管隊列不齊,儘管身姿不正,但個個都走得很堅決。

不遠處,就是小北河,雖然沒有結冰,但河水在冬日裡,也是徹骨寒冷。景遲毫不猶豫,帶著隊伍一直向河中走去,隊伍的腳步停了一下,但因為景遲的一句話,身後的廖天明一步跟上。

「郡公不值得你們踏入這江水中嗎?」

第一排的士兵已經走進江水中,他們腳上老棉布的棉鞋沾到江水,立即便濕透了,刺骨的涼意立時便從腳底躥到心中最深處。

冰水一激,有些人本能地往後一縮,隊伍立刻便亂了。景遲頭也沒回,緩緩道:「郡公是什麼樣的人,你們都應該了解,他平時會不會被人小看,你們也應當心中有數。願意讓郡公從此不被人小瞧的,願意讓郡公在那些大人老爺面前能堂堂正正做人的,就繼續跟我走!」

隊伍只是停了一下,卻頓時像是爆發了什麼一樣,大步向前。幾步之下,最前面幾排已經走進江水裡面,深處已經到了齊腰,江水一衝,站立難穩,卻仍然毫不停步,堅持向前。

「願為郡公效死!」景遲低低吼了一聲。這個時候,他沒有提朝廷,沒有提定西,沒有提一切冠晃堂皇的借口,因為他知道,這不是這支軍隊的信仰,他提的,只是那個大字不識的小無賴!只是那個出身卑微的小混混。

「願為郡公效死!」巨大的喊聲頓時響起,似乎這樣吼出來,便能和寒風對抗,便能和冰水搏擊。

臘月刺骨的嚴寒在水中更顯難耐,幾乎是衣衫一濕,立刻就鑽進骨頭裡,但是三千個士兵,全部徑直向前,不但無人退縮,竟然連一個回頭看一眼閱台的人都沒有。

看熱鬧的百姓鴉雀無聲,他們沒看到隊列,沒看到射箭,卻看到了想都沒想過的東西。願為郡公效死!這句話由三千人一起吼出來,足以聲震寰宇,讓他們除了震撼,腦子裡再也沒有別的思考能力。

看台上,所有的官員全部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樣的軍隊,他們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想,也從未想過!

朝廷來的正使、禮部侍郎周瑾目瞪口呆,他眼看著剛剛鄙視的一群亂糟糟的雞鴨驟然變成了財狼猛虎。他甚至產生了一個錯覺,彷彿只要長安郡公一個命令,這雖然只是三千人而已,但他們有能力將一切東西撕成碎片,包括他引以為傲的朝廷,也無法阻擋。

穆延陵一樣目瞪口呆,這個結果完全出乎他的想象。他把使臣弄過來看這個,是想讓他們看看,朝中傳言的長安郡公勇武過人精通兵法之說是多麼可笑!可現在看看,真正稱得上勇武過人精通兵法的人有多少?可哪一個精通兵法勇武過人的人能做到這個地步?

願為郡公效死!這可不是一句空話,再走下去,就會有人真的淹死!可是便在這樣的情況下,仍舊沒有一個人退縮!從隊伍最前面的景遲,到隊伍最後面的士兵,沒有一個人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畏懼的神色。

「郡公!快下令讓隊伍停下吧!」無數官員站起來,忍不住大聲喊道。

「長安郡公!咱家看到了,不愧是一軍之魂!快讓兒郎們停下來吧!」章末雙眼放光,不顧自己身子尚虛弱,衝過來一把拉住賴三的手臂。

「郡公!快讓士兵們停下來吧!」此刻幾乎沒有人還能無動於衷了,章末平時說話還好,此刻已激動,叫喊聲幾乎像個老太太,十分尖厲。但這一刻沒有人理會他的聲音,因為更多的聲音融在一起,都是在說:「郡公!快讓他們停下來吧!」穆延陵上前一步,他的臉色比河水更加陰沉,他抱拳躬身,道:「大人虎威!令人萬分欽佩!還請大人下令,讓兒郎們停步吧!這樣的軍隊是我定西之魂,不應損傷!下官懇請致果都尉,為定西、為越氏,留此軍魂!」說罷,雙膝一曲,跪在雪地里,跪在賴三面前。

那麼多求人的官員,誰也沒有他有誠意,誰也沒有他姿態做得足!

這一刻,他不知道多麼忌憚賴三這支新軍!他不知多麼想把讓他感覺如芒在背的東西扼殺在萌芽中!不知多麼想讓這些士兵淹死拉倒!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他若不是始終表現出對越家的忠心耿耿,也不能積累如今這樣龐大的勢力。同時,他若明面違背越家家臣的規矩,這麼多年努力積攢的根基便岌岌可危!無論多少人察覺,這件事也不能擺在明面上來,這就是穆延陵的死穴。

賴三眼前模糊一片,他在景遲踏進水中那一刻,才明白過來,景遲在他耳邊說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話是什麼意思。若有一個人不為之所動,也不要說停。

他已經忍不住了,馬上就要不顧一切喊停了,馬上就要不管還有沒有人不為所=動了。好在穆延陵識相,在大庭廣眾之下,還得表現出和他一條心的樣子,還得表I現出對定西的一切深愛的樣子。

老穆真乃梟雄,反正要做,那就做得徹底!這一刻他居然跪下了!這樣的虧都吃得起!換一個人估計都做不出。但是賴三根本沒一點心思在穆延陵身上了,他一步跨過穆延陵,就好像根本沒看見這位定西重臣,在老王爺面前等閑也不會行如此重禮的。股肱之臣就跪在他一個區區都尉面前一般,而是一步跨過他,沖遠處使勁招手。

他張嘴要喊,卻猛然發現自己剛剛咬著牙咬得太過於用力,竟然已經張不開嘴,說不出話來了,只能沖著河中拚命招手,讓他們回來。

好在司禮衙門的那官員還能行動,他大聲喊道:「致果都尉有令,停止前進!

停止前進!」喊完這一句,他把號角塞進嘴裡拚命地吹,吹完又喊,喊完又吹,似乎不這樣,就不能表達此刻他心中的震撼,完全忘了一個主持儀式的司禮官員應有的程序。

隨著「致果都尉有令,停止前進!」這句話,士兵隊伍戛然而止,走在最前面的景遲己經肩頭都浸入水中,跟在他後面的人,也有半身浸在江水裡。

好生奇怪,剛剛在乾爽的平地上,這些士兵個個嫌冷,哈手跺腳什麼也不顧,如今在刺骨的冷風中,酷寒的江水中,士兵們竟然爆發出只有最精銳的精兵才有的莊嚴肅穆。

沒有任何人要求,他們半身在水中,露出水面的半身挺得筆直,如同松柏,目光銳利,如同刀鋒,沒有任何人發出哪怕一丁點聲音,沒有任何人動哪怕一點點。

「諸位大人,你們還想看什麼表演?」賴三歪著脖子看著身邊一群人,心中的自豪無法形容。

穆延陵看了他好久,才沉聲道:「不必了!這樣的軍隊,必然是一支虎狼之師,再也不需要其他任何錶演!」

他早就應該站起來了,但郡公一步跨過他,無數官員眼睛都望著河中,基本沒有人去看他,他只能自己站起來,不然這個臉就丟得一點也不剩了。多奇怪的事情,同樣是為郡公好才跪下,若是郡公扶起他,那他會受人人敬仰,不理他,他就沒法下台。

穆延陵這一刻的眼神是徹骨的冷,他甚至不去掩飾對賴三的敵意。用充滿敵視的目光,說出讚美的話,卻罕見顯得真誠!

「都回來!太史大人說了!這樣的軍隊,必然是一支虎狼之師,我們再也不需要任何錶演!」軍隊在歡呼聲中踏著波浪緩緩退回。

賴三這時才沖穆延陵笑笑,不過這笑意,怎麼樣都覺著讓人帶著冷風的寒意。

「致果都尉麾下,第一軍偏軍,成軍!」

司禮衙門的官員放開號角,大聲喝道,似乎也感染了定西武人千百年來積累下來的不滅之魂。

歡呼聲驟然響起,看熱鬧的百姓自發揮舞著雙手,為他們心目中的勇士吶喊,從一切安定之後,定西已經很久沒有注重武事。這是定西近些年來成立的第一支新軍,也是百年來第一支致果都尉名下的軍隊。雖然只是三千人規模的一支偏軍,那也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景遲已經全身濕透,可他此刻的身姿挺拔得就像一根能擎天不倒的柱子。他看了看四周歡呼著的百姓,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前行了三步,站定,又將這口已經吸進胸腔深處的氣息緩緩吐了出來。

景遲是在無比正統的軍人家族中培養出來的,他此刻也沒有一點信心眼前這支軍隊是例外,但他願意試一試。為了那個救過他性命把他當兄長,卻渾然不覺自己身份的郡公,以前他願意送出的是自己的命,現在他願意送出的,是自己根深蒂固的信仰。

「致果都尉麾下第一軍偏軍,成軍!」

司禮官員又是一聲呼喝。隨著這一聲,早就準備好的四名強壯士卒手臂劃了一個儘可能大的弧線,手中的鼓槌同時落在那面需要五人合抱才能包圍的巨大軍鼓上。

「略——」

落下的時間完全一致,以至於四個人敲出的聲音只有一聲。這一聲如同一個悶雷般,從鼓面生成,然後便脫離了軍鼓,彷彿化成了實質,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車輪,由近至遠緩緩滾過,直至天幕,成了轟轟雷鳴!河水裡出來的士兵,個個都姿勢挺拔地站立著,他們身上沾了水的地方此刻全部都在寒風中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殼,閃爍著晶瑩的光。可是卻沒有人動,在之前還竊竊私語動個不停的士兵們,此刻腳底已經和地面凍在一起,卻沒有人動上一下。

「致果都尉麾下第一軍,成軍!」司禮衙門的官員又是一聲大喝。「請致果都尉射綵球,開轅門!」

準備了那麼長時間,真正用得著他的其實就是這一刻!無數的夜晚在他心中回蕩,那單臂被吊在樹上,全身掙扎的慘叫聲似乎又在心裡響起。其他的事情都是這支軍隊為他做的,只有這件事,是他為這支軍隊做的!射下綵球,打開轅門,取得一個好彩頭。

賴三一聲長笑,騎上戰馬,端起銀弓,繞了一個弧形直奔轅門,放眼望去,沉聲道:「我準備好了,將綵球掛上吧!」

站在轅門下的士兵愣一愣,才道:「郡公,綵球昨晚上就掛上了!」

「在哪裡?」賴三沉聲問。

「就在那!轅門最中間,頂上。」那士兵指著上面很小很小一個紅點給賴三看。如果他不指出來,賴三根本沒發現那裡還有個紅點。

這是綵球?不是說,綵球有西瓜那麼大嗎?這這……這,目測一下,這東西拿:下來肯定連雞蛋那麼大也沒有,最多只有個紅棗那麼大!賴三瞠目結舌,這就是他要射的綵球嗎?別人和他說的不是這樣的啊!這不是不按套路出牌嗎?十丈高的轅門上放一個紅棗,這是一般人能射中的嗎?便是軍中萬里挑一能百步穿楊的那些人,也不能保證每次都能射中吧?

紅心的正中他不是沒射中過,但那純屬是蒙的,給他一百支箭能有一次射那麼正的都算不錯了,他沒有一箭就能射中的水平啊!怎麼會這樣?他驚慌地回頭望去,卻見看台上,穆延陵沖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他己經不再做任何掩飾,就這麼明明白白告訴你,這件事,是我做的!對上穆延陵目光那一瞬間,賴三彷彿全身的毛孔被強行打開般,汗水嘩啦嘩啦就淌下來了,全是冰涼冰涼的冷汗!越天意不是沒想過要在綵球系帶上動動手腳,卻被他拒絕了,他明確地說了,自己能射中,請她相信自己!小傻子相信了他,給了他男人的尊嚴,可是如今,他這邊卻出了問題。

既然越天意都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在帶子上動手腳,那就說明,這一箭是必須射中的,不然她也壓不下場面,不然她也幫不了自己。

他這個臨時抱佛腳學習射箭的人,要射的卻是以往任何一次成軍儀式上,將領都沒有射過的高難度。

如果定西曆次成軍用的綵球都是這麼大的,那麼至少有一多半的軍隊會解散!

「請致果都尉射綵球,開轅門!」司禮衙門的官員又一次開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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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別丟下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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