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嫁衣神功,邪靈厲若海 (一萬一千字大章)

第121章 嫁衣神功,邪靈厲若海 (一萬一千字大章)

第121章嫁衣神功,邪靈厲若海(一萬一千字大章)

厲若海右手五指握緊,手中軀體猛地繃緊抽搐,發出極其強烈的顫動,似乎要把其中蘊含的殘存生命力,全部迸發出來。

一股腥臭溫熱的血液迸濺出來,灑了厲若海滿臉,卻為她那張世間絕無僅有、毫無瑕疵的完美面容,平添了一份凜冽的艷色。

她手中那名黑衣人雖是被捏斷了喉管,仍是顫抖咧開嘴角,露出一個扭曲且詭異的笑容:「厲、厲若海,殺了我們,魔、魔師是不會放過你的……」

縱使已然性命垂危,但此人提到魔師二字時,臉上仍是顯露出絕對的崇敬,這種崇敬甚至蓋過了對死亡的恐懼、對眼前大敵的仇恨。

厲若右手一用勁,將他的頭顱摘了下來,這人的顫動才最後消散。

可以看見,在不遠處,還有一名白衣人,被一桿丈二長槍洞穿胸腹,釘死在大地上,滿地血泊,目光兀自圓睜,卻已沒了生命氣息。

厲若海伸出舌頭,將嘴邊鮮血舔入口中,再抬起扭曲彎折的手臂,抹了把滿臉血污。

雖是搏殺了在武林中也算絕頂高手的「黑白二仆」,但她心中卻沒有半分喜意,只感到一種深沉的屈辱。

曾幾何時,我竟淪落到與這等人物交手論道?厲若海眸中神光大盛,與此同時,勝似千刀萬剮、烈火焚身的狂暴痛覺傳遍四肢百骸,令她忍不住輕顫起來。

對這種痛覺,厲若海並不陌生。

這個世界,由於武道昌盛,歷史上不少破碎虛空,飛升他界的絕代宗師。

他們的每一次破碎,都要先撕裂此界的天地胎膜,才能令「仙門」顯現。

這一次又一次的破碎虛空,也會令此方世界的天地胎膜變得越發薄弱。

原本這種「薄弱」會隨時間推移而逐漸緩和,按常理來說,一代飛升不過一兩人,倒也無關緊要。

可這一百年間,武林中卻是真真正正的強者輩出,原來兩百年,甚至三四百年才能一現的高手齊聚一堂。

由於「蒙古王汗」鐵木真、「金剛祖師」九如、「西崑崙」梁蕭、「西城祖師」梁思禽、「無上宗師」令東來、傳鷹傳大俠等一眾絕世強者先後破碎,「天地胎膜」出現了難以彌合的破口。

這些破口雖是細微,卻造成了大規模的天地元氣暴動,引發了地震海嘯等一系列天災,令得世間生靈塗炭,中原大地十室九空,人口十去五六。

大元甫建立,便在這場大災難中崩潰,時至今日,整個中原也仍未建立起大一統的王朝勢力。

只是以武當山為首,組建了名為「天下會」的組織,維護中原和平,拱衛國土,與蒙元國師八思巴坐鎮的大輪寺,「魔宗」蒙赤行統領的魔師宮遙遙對立。

但在這毀滅性的災難中,也有一些原本不屬此界的機緣,自「外界」流落此間,厲若海修行的「嫁衣神功」便是其中之一。

修鍊此功雖是可以獲得強橫無匹的力量,卻也要忍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

不過,對厲若海來說,這些痛苦只不過是一種令她變得更強的磨礪而已。

並且,這種疼痛對她來說,絕比不上心頭屈辱之萬一,少女銀牙緊咬,默念一個名字:——龐斑,龐斑!

她顫抖著身子,向前走出兩步,拔出自己的丈二紅槍,再背槍而行,走出遍地狼藉、屍橫遍野的密林。

走出五六十步后,那股洶湧襲來的痛覺也淡了些許。

厲若海走到一條曲折的山澗旁,挺起腰,抬頭眺望遠空。

茂林掩映中,蒼穹高遠,仿若濤濤長河,白雲在其中起伏如浪,洶湧翻卷,延綿萬里。

這時,有一抹燦爛金光躍出,極為耀眼。

陽光透過林葉間的縫隙,在她臉上灑落一片細碎的光斑,光淌流在五官輪廓間,稜角分明的面容顯得極為明艷,銳氣凜然,英姿勃發。

三天的茹毛飲血和極度緊張,尾隨身後的死亡威脅以及強烈的求生欲,這些東西加起來,幾乎把厲若海變成了一頭徹頭徹尾的野獸。

但幸好,她仍舊以絕對的理性主導自己,做出一個又一個正確的決定,並將追兵盡數斬殺。

也是直到此時,厲若海才真正意識到,自己仍然活著。

作為一個有尊嚴的人活著。

其實,厲若海的狀態並不好,從藏地的連綿雪山一路翻山越嶺奔襲到此處,她的身體已經多次受創,可謂是已然瀕臨極限,真氣也幾乎衰竭。

可正是如此,她才能從體內傳來的每一處疼痛、每一點疲憊中,無比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仍活著的事實。

想到這裡,少女臉上浮現出極度歡愉的笑容。

她將手中長槍插在地上,閉起眼,雙臂大張,撲倒在河水溪澗中,滾了一滾,撞到了一塊礁石。

厲若海將頭埋在清澈流水中,像是在享受著這種流動的生命力,並由衷感慨:

活著真好。

所以,她還要繼續活下去。

昂首闊步、精彩紛呈地活下去。

年僅十七歲的少女如此期望。

因為她的生命,還背負著另一個人的期待。

不知過了多久,厲若海又感覺有什麼東西撞了自己一下,她那久經戰陣的心弦立時緊繃。

緊張之中,甚至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

她乃武林中不世出的奇才,年紀雖小,武功修為跨越「養境」、「煉境」由「定」入「化」,且臻至「化境」最上層修為。

這就代表著,厲若海只差一步便可遁世出離,上窺天人之道,成就象徵宗師之位的「空境」。

說一句武林頂尖,絕不為過。

甚至於,經過連日苦戰,厲若海的真氣、體魄雖是瀕臨極限,精神卻昂然至極,隱約觸及到了一線「空境」之秘。

以她的年紀,這已是驚世駭俗的大成就。

即便是「空境」一重天的老輩豪強,想要悄無聲息、毫無徵兆地出現在她的「場域」內,也是絕無可能。

不過,厲若海終究是刀口舔血的邪靈,縱然明知不敵,也要勉力一拼!最後殘存的真氣洶湧澎湃,立時將身側礁石炸碎成粉,溪水直衝向天,露出一截光禿禿的濕潤河床。

在混雜著無數粉末的水霧中,厲若海看見了一個粉雕玉砌的孩子。

他正浮在水面上,睜著一對烏溜溜的大圓眼睛,舉目眺望蒼穹,不知道究竟在看什麼。

厲若海剛才那一下真氣爆發,將他整個人也隨波濤推走,衝到岸邊,平躺於草地上。

即便身旁有如此大的動靜,他仍是一動不動,兀自舉目向天。

若非厲若海能夠感受到他那平穩而沉靜的呼吸聲,也只會把他當做一尊絕無生機的雕塑。

當然,普天之下,怕是還沒有在硬受自己一擊后,還能安然無恙的雕塑。

這孩童長發披散,穿了一襲青衣,腰間玉帶晶瑩,青衣邊沿綴有銀絲,剪裁也頗為合體,輪廓乾淨利落,顯得極其華貴。

並且,這孩童方才雖浮於溪水,衣袍也沒有半分濡濕,顯然是由某種具有「避水」之能的珍稀面料織成。

如此一看,這衣袍已不能說是華貴,簡直就是價值連城。

可他那張宛如天神鵰塑,英武且俊秀的完美面容,卻將這件青衣的光彩完全地蓋了過去。

武林中人誰都知道,「邪靈」厲若海除了來歷神秘、武功高深莫測外,最為人稱道處,就是她那張毫無瑕疵的絕美面容。

有好事者甚至給她冠上了天下第一美人之稱,就算是艷冠群芳的慈航靜齋當代齋主言靜庵,與之相比,也是失之英氣,遜色一籌。

厲若海平日里雖不會因此而自矜,對自己這張臉也有相當程度的認知,可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在容貌上能夠與自己相提並論的人。

不。

這樣的人,她其實是見過的。

忽然間,厲若海想到了一件塵封心底多年的往事,一到激戰便罕有起伏,靜如止水的沉寂心靈中,忽地湧現出一股濃烈的感情。

她是孤兒,自幼便與小弟相依為命,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想要在這個危險的武道世界活下去,自然是千難萬難。

小弟那時年紀雖小,容貌已然非凡,故而被愛好孌童的惡霸看中。

厲若海的小弟同樣有著威武不能屈的堅韌性情,抵死不從,最後被惡霸活生生打死在厲若海眼前,倒在她懷中,血肉模糊,生機全無。

若非這惡霸只好孌童,怕是連厲若海也要慘遭毒手。

直到今日,她仍是將那天的感受銘記於心。

自幼弟慘死,厲若海便知道世上只有強權,沒有公理。

為了替幼弟報仇,她以一介弱女子的身份,行走江湖,甚至甘願忍受焚身之痛,修行「嫁衣神功」。

三年後,她重回幼弟慘死之地,殺盡仇人,心中悲痛卻從未有一刻稍減,唯有潛心武學,全神貫注於武道,才能壓過自己失去亡弟的心痛、抑制自己對亡弟的思念。

和這種滴水石穿,逐漸侵蝕心靈的深沉心痛比起來,強練「嫁衣神功」帶來的純粹痛覺,反倒是算不得什麼。

厲若海不是沒有想過死,但她知道,自己決不能死,因為她身上,還肩負著亡弟的願景和生命。

厲若海認為,自己只有走到武學之巔,看遍天下千山萬水,死後才能坦然面對亡弟,與他分享這些年來的見聞和經歷。

可此時此刻,看著眼前這個孩子,厲若海卻想起了自己的亡弟,相似的年紀、相似的面目,還有這眉宇間透露出的堅韌之氣……

厲若海不是不知道,一個衣著如此華貴,且能在自己猝然一擊下,全然無傷的孩子,定然別有來歷。

可她仍是鬼使神差地上了岸,來到那孩子身旁。

厲若海蹲下身子,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掀起孩子被濡濕的劉海,心中掀起的感情巨浪猶未平息。

她注視著那深寥如星的雙眸,柔聲道:

「小……小弟,你叫什麼名字?」

話一出口,就連厲若海自己都嚇了一跳,她都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有用這樣的嗓音開口說過話。

武林人都說這位橫空出世,四處挑戰強者,好似永遠不會疲憊,更永遠不會敗的「邪靈」乃是一個天生的戰神。

她是為武而生,為戰而痴,為斗而狂。

但誰也不知道,在她的心中,仍然為亡弟保留著一片柔軟的凈土,不容任何人侵犯。

聽到這個問題,那個孩子才緩緩轉過頭來,用一種深邃到堪稱深沉的目光,慢慢地、慢慢地看了一遍厲若海。

厲若海能察覺有一股前所未有的龐大精神力量,從那孩子的雙眸中射出,繞著自己的身子轉了一轉,最終又平息了下去。

如此年幼的相貌,再加這樣強大的精神力,厲若海立時想到傳說中的前蒙元國師八思巴,那足以彌散天地,洞穿生死輪迴的「變天擊地大法」。

莫非,這孩童竟然是密宗哪位活佛轉世?可若是如此出身,怎會出現在這裡?就在厲若海思索之際,那孩子又緩緩張開嘴,用極其緩慢的語調,一字一句地道:「徐……徐行……」

說完這兩個字后,他又閉口不言,重新偏過頭去,看向高邈而遼闊的蒼穹,彷彿青碧長天中,正隱藏著某種玄奇的奧秘。

徐行?

聽到這個充滿中原風格的名字,厲若海又有些不確定了。

若真是生有宿慧的密宗活佛,又怎會給自己取這樣一個名字?看著這個自稱徐行的孩子,厲若海又想到一種可能。

莫非他是一位隱世不出,專註武道的絕代高人,只是因修行出了岔子,才淪落到這般境地?

這種情況在空境宗師中並不罕見,只因「空境」的修行皆是落在一個「空」字上,想要達到這種成就,就必須要排空一切外界干擾。

但這個所謂的「外界干擾」,卻極其難以分辨,尤其是在精微莫測、變化萬千的精神層面。

一個不慎,「做空」過度,就有可能將自己的念頭也給斬滅,就此坐化。

徐行現在這種情況,在厲若海看來,便極其類似「做空」太過徹底,衝擊破碎境界失敗的宗師。

但若說這是一位宗師人物,其中又有頗多疑點。

首先,厲若海從他身上,感受不到一點殘存真氣。

甚至連修鍊過真氣的跡象也沒有,哪怕是走火入魔的宗師,也不該是如此模樣才對。

其次,厲若海能夠聞得到,從這個孩子身上,正散發出一種清新淡雅的香氣,不像是返老還童,倒像是真的初生赤子。

這種種疑點疊加在一起,令厲若海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更摸不清此人究竟是何來歷。

可是她卻想到了另一件事。

如今追兵在後,若是將這頗具神異的孩子留在此處,以魔師宮眾人的性情,指不定會如何對待他。

若是落到「魔師」龐斑,甚至是「魔宗」蒙赤行手中,只怕他此生將會永不見天日。

一想到自家小弟臨死前的模樣,厲若海便下定了決心,要帶著孩子一起走。

雖然她清楚,在這條路途前方,定然也有魔師宮眾人布下的天羅地網,帶上一個獃獃愣愣的孩子,無疑是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但厲若海仍是沒有半分遲疑。

面對這樣一個酷似自己小弟的孩子,厲若海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見死不救。

念及此處,厲若海伸出手,將這孩子拎起,再扯下一截勁裝下擺,當做布條,把他整個人綁在自己身後。

整個過程中,徐行沒有表露出半點反抗,眼中甚至都沒有浮現出好奇神色,仍是沉浸於自己的精神世界,思索著厲若海不知道的問題。

感受著從那個小小身軀中傳來的溫熱,厲若海深吸一口氣,回憶起以往和小弟相處的時光,不由得咧開嘴角,微微一笑。

此時此刻,她心中全無多了個負擔的疲勞,瀕臨崩潰的身子里,更是湧現出一種全新的力量。

厲若海是個極端要強,且驕傲自負的人,像她這樣的人,從來不想成為旁人的累贅、負擔,更不會接受任何人的保護。

但若是一旦有她在乎的人,需要她的保護和幫助,她卻能為此不惜一切。

簡而言之,她就是一個只需自己關心別人,卻不許旁人來關心她的人。

厲若海抖了抖肩膀,確定自己已將這孩子綁得極為緊實,便又走回另一側河岸,拔出自己賴以成名的丈二紅槍,繼續向前走去。

其實,徐行的狀況雖然和厲若海的猜測並不完全符合,但也是相去不遠。

在北宋世界,他藉助「昊天鏡」橫渡大千之力,的確成功將九空無界穩定下來,更形成了「天下風雲碑」這個外相。

但當離開此處后,徐行就發現了不對,這一次穿行的時間,不僅格外漫長,並且他的身子也在一點點地縮小。

與其說是縮小,倒不如說是在回溯,好似有一種莫名的力量,把他不斷往時光長河的上游推舉,一直回溯到三四歲時的形態,才終於消散。

等到此時,徐行才從「昊天鏡」中明白,這是從「九空無界」橫渡大千的後遺症。

九空無界本就是因為時空迴環現象,才最終成形的精神世界,徐行身在此處,自然也受到了時空迴環之力的影響。

只不過,先前徐行身在北宋世界,這種影響並未顯現出來。

一旦脫離此界,來到大千虛空,迴轉之力便即刻發動,將他的身體狀態不斷向上回溯。

好在,這種回溯並未改變徐行的體魄本質,也無礙他的念力水平。

如果用徐行前世所知的「數碼寶貝」來打比方,他現在就是一頭從完全體被打回幼年期的「徐行獸」,但其中蘊含的數據總量並沒有改變。

只要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神聖計劃/暴龍機亦或是什麼雜七雜八的引子,徐行很快便能重回究極體。

甚至以此為基礎,將自己的「真形法體」成就再往上推進一層,也是大概率事件。

正當徐行這麼安慰自己的時候,第二件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昊天鏡」這一次帶他來到的世界,比之先前經歷的兩個世界,都要來得更加兇險。

這種兇險不是來源於存世的人、事、物,而是單純來源於世界本身。

剛一衝破「天地胎膜」,徐行便察覺到這個世界的天地間,遍布著類似靈力,卻更為狂暴力量。

這種力量中不僅全無靈性,反倒會磨滅一切試圖出體的精神意志。

若是鳩摩智這種念法高手,來到此界,想要引動靈力,結成密宗護法本尊,只怕片刻間就會被衝擊神魂,輕則功力倒退,重則走火入魔。

就連徐行的「虛相」也遭到壓制,難以出體凝形,不過,他也敏銳地察覺到其中存在的機緣。

若是根據天地規律,將這種力量截取,形成一層保護神魂的外殼,徐行的「虛相」便能更進一步,凝為「實相」。

在北宋世界,徐行之所以完不成這一步,就是因為靈力雖然是一種足稱宏大的力量,但對他來說,本質仍是過於虛浮,不夠剛強。

這種力量卻是正好。

所以,徐行自從來到此處后,也不去刻意尋找人煙,而是就地躺下,順水漂流,走到哪裡算哪裡。

在水中,他用在大明世界領悟的「返照虛空」之法,將虛相重新打散成可以混融天地的神意,以求貼近天地之氣,捕捉其運轉的規律,研究該如何運用這股力量。反正雖然是「幼年期」,但徐行的體魄強度仍是實打實地擺在那裡,不懼任何神兵利刃,並且一旦有敵意,他也能及時回神。

漂流了兩天兩夜后,徐行總算是有了些成果,藉助那無處不在的天地之氣,將自己從北宋世界帶出來的寶衣和蟠龍棒重煉成功。

正因專註於研究天地之力,徐行對外界的反應才會變得無比遲鈍,一切行動都趨於本能,才會最終被厲若海撿到。

厲若海背著徐行,並未急著走出這座密林,而是搜尋起可以充饑的食物。

經過一場慘烈至極的廝殺后,她雖是成功拼掉了「黑白二仆」在內的一眾魔師宮高手,但自己的消耗亦是極大,急需補充。

畢竟,「化境」高手對天罡地煞之氣,雖然已經掌握到了極其精深的地步,但還無法做到以此補充自身體力。

並且,厲若海也知道,「黑白二仆」既死,接著追殺來的高手定然更為強悍。

說不定隱為魔道巨擘,僅次於「魔宗」蒙赤行的「魔師」龐斑,也會親自出動,前來擒殺她。

留給她的時間,實在已不算太多。

說不定,一踏出這密林,便會面臨天羅地網般的包圍。

奈何,或許是因為和「黑白二仆」的戰鬥,波及太廣,令林中野獸皆有所感,四散逃竄。

厲若海縱然感知全開,尋遍整座山頭,也沒找到一頭類似熊、虎、鹿之類的大型猛獸,只打得幾隻山雞。

以她的修為境界,想要用「煉精化氣」之法來恢復傷勢,這點血食還遠遠不夠,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實在也沒什麼好挑剔的。

除了這些山雞外,厲若海還從周遭的草和灌木叢中,找到了十來條無毒的蠕蟲,足有指頭大小。

想要從這種蠕蟲中攫取有營養的汁液,又排出其中蘊含毒素的糞便,是一項極其考究的手藝。

不過,孤身一人闖蕩江湖已久的厲若海,對此則是無比熟稔。

她手腳利落,輕車熟路地便將蠕蟲的表皮剝去,再擠出糞便,只留柔嫩白膩的蟲肉。

厲若海自己吃著蟲肉,卻扯下一隻雞腿,運起至陽至剛的「嫁衣真氣」將之烤熟,遞給徐行。

「小弟,吃吧。」

徐行聽到這話,抬起頭來,看著那雞腿,沉吟不語,像是在思索什麼,過了一會兒,才忽然開口,語調依然很緩慢。

「你,受了傷,很累?」

聽到這段話,厲若海怔了怔,忽地展顏一笑,在烈日照耀下,好一片英凜艷色,她將雞腿強行塞給徐行,用一種蘊含無窮自信的口吻,淡然道:

「我沒事,吃吧。」

徐行低下頭,看著伸過來那玉臂,她手臂上的肌肉線條極為流暢,肌膚細膩如凝乳,在陽光下浮著一層瑩潤的光。

——很難相信,這樣一隻充滿女性柔美的纖細小手中,竟然蘊含著如此驚人的暴烈勁力。

看了會兒后,他握著雞腿,抬起頭,寸步不讓地直視厲若海,用一種長輩對晚輩的口吻,囑咐道:「累了,就要多吃。」

厲若海聽到這久違的關懷之語,愣了一愣,笑得更開心,揉了揉他的頭髮,聞著那股清香,只覺得嘴裡的蠕蟲都更香了些。

徐行見厲若海這般舉動,也不再說話,先是默默地把雞腿啃乾淨,再把左手食指伸到口中,輕輕一咬,咬出一點針眼大小的破口。

卻見一抹血色從那傷口中滲了出來,聚成一粒血珠,光華熠熠,仿若一輪小巧袖珍的驕陽,散發出無窮暖意。

厲若海能感覺得到,這血珠中蘊含著極其濃郁的力量,性質雖然不若天罡地煞之氣那般剛強暴烈,卻更加淳厚溫和。

少女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道:

「小弟,你——」

厲若海剛張開嘴,徐行便屈指一彈,將血珠彈入她的喉嚨中,血珠化作滾滾熱流,霎時間盪至全身。

少女本能地凝神運功,吸納、鞏固這份龐大生機,只這一會兒,逐漸乾涸的丹田氣海也有了生機,將近枯竭的嫁衣真勁恢復近半。

厲若海原本慘白的面容,立時變得紅潤起來,就連膚色也更顯光澤,半晌后,她猛地清醒過來,吐出一口瘀血,從草地上跳起。

少女看著坐在原地,安然不動的徐行,目光中滿是說不出的震撼驚訝。

凝聚出這一粒血珠后,徐行那一雙深邃如星的黑瞳里,已是有神無氣。

顯然,方才之舉即便是對這個過分神奇的孩子來說,也是耗力匪淺。

可他的面容卻平淡如初,仿若無事地與厲若海對視。

厲若海看了他一會兒,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閣下到底是什麼人?」

徐行雖是看著她,目光卻是落到八方極遠之處,恍若未聞,只喃喃道:

「經脈、氣海、罡煞……」

見這孩子又陷入這種狀態,厲若海心中的震動才逐漸平息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徐行才從那種沉醉狀態中脫離。

他回想起厲若海的話,指了指自己腳下的雞骨頭,慢慢道,「食物。」又指了指厲若海,認真道:「報酬。」

徐行歪著頭,又想了想,才道:「天經地義。」

厲若海見他那張稚氣未脫的小臉上,浮現出如此認真的神情,心中感動,卻並未表露出來,只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情,又朝他抱拳行了一禮。

「感謝。」

徐行也抬起兩隻小小的臂膀,有模有樣地拱了拱手,自然道:

「好說。」

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厲若海的嘴角翹起又拉平,探臂揉了揉他的頭。

她低下頭,便見徐行仰著脖子,用一雙圓溜溜地大眼睛看著自己,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只覺格外神清氣爽。

厲若海握了握拳頭,體會著這股久違的輕鬆,不禁生出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她心中激蕩未平,又看向徐行,認認真真地保證道:

「小弟,等我出去之後,一定請你再吃一頓好的。」

徐行沒理她,只是低著頭,盤算著剛剛取得的收穫。

此時的他,仍是將九成九的心神,分散周身,只能做出一些簡單的應答。

厲若海也熟悉了他如今的狀態,不以為意,再次將他的小小身子拎起,捆在身後,再將丈二紅槍攝來。

她一邊走,一邊回頭問徐行各種天馬行空的問題。

對習慣了孤身一人的厲若海來說,和人結伴行走江湖,是一種無比新奇的體驗。

她平日里雖是以冷峻孤傲而聞名江湖,實則內心敏感且細膩,否則也不會對亡弟之事耿耿於懷。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一個同行者,厲若海心中潛藏的傾訴欲,更是毫無保留地噴薄湧出。

對厲若海來說,眼前這個獃獃愣愣,難以及時給出應答的小弟,無疑是一個最好的傾聽者,所以,即便得不到回答,她也樂此不疲。

厲若海在得到徐行的精血,補足體力以及半數真氣后,雖是豪情萬丈地想要和魔師宮眾人廝殺一場,仍是沒有失了警惕。

可一直等到兩人並肩走出荒山,厲若海都沒有察覺到一個埋伏的高手。

這種情況只有兩種解釋:

其一:龐斑死了「黑白二仆」后,知道她厲少俠是個不好對付的難纏敵手,準備偃旗息鼓,日後再報此大仇。

其二:魔師宮已將防線收縮,且聚集了夠分量的高手,在前方布下了天羅地網,守株待兔,只待她現身。

「小弟,你覺得是哪個?」

徐行自然不會回答她,厲若海也不惱,自顧自地分析道:

「龐斑此人,剛愎自用,雖然不知道他要抓我做甚,但他絕不是個容易放棄的人。顯然,只有第二種情況,才是真相。」

提到龐斑這個名字,饒是驕傲自負如她,臉上也罕見地浮現出些鄭重神色,真心實意地感慨道:「此君實乃天變以來,魔道最傑出的後起之秀,若非他逼人太甚,縱然是我,也不欲在這個時候挑上他。」

聽到龐斑二字,徐行即便是仍在神遊太虛,麵皮也抽了一抽,目光中更有了些奇異意味。

厲若海注意到他的神情變化,不由得奇道:

「小弟,你也聽說過他?」

這段路上,厲若海無意中也提到過諸多人名,但沒有一個,能令徐行產生如此大的反應。

兩人正交談間,已來到一處鎮上的市集,有幾人正在喂飼料,有三家肉鋪子,還有一家磨刀店,隔壁是磨豆子店。

街道上,有人在賣瓜果蔬菜,有人在賣雞鴨魚肉,也有人在賣燒餅、饃饃、鍋貼,還有人在賣糖水、甜糕、麻薯、湯圓。

這個市集雖然簡陋、破落,小販們卻熙熙攘攘地叫賣著,充滿鮮活的煙火氣。

見著一襲勁裝,身姿高挑挺拔遠勝尋常女子,面容俊美得雌雄莫辨的厲若海,手持丈二紅槍,身後背個小孩子,緩緩走來,四周的人都不免投來或好奇,或驚訝的目光。

不過看歸看,卻沒有一人敢於出聲,只因稍有江湖經驗的人,都能從她身上感受到一股凌厲肅殺之氣,知道此人絕不好惹。

唯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走到厲若海身旁,仰起純真的小臉,叫喊道:「客官,要不要一串冰糖葫蘆,又大又圓、又鮮又甜,可好吃。」

厲若海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接過冰糖葫蘆,那孩子想要鬆開手,卻感覺糖葫蘆上傳來一股絕大吸力,一時間竟是欲動而不得。

厲若海眼中精光電射,淡然道:「據聞,『魔師』精研黑天書有成,除去隨身的『黑白二仆』外,座下還有『無量足』、『千鈞螯』、『太虛眼』、『補天手』四大劫奴,不知閣下又是哪一位?」

此時此刻,她身上再無絲毫面對徐行時的活潑,俊美面容上只見一片寒徹至極的漠然肅殺。

那孩子臉色慘白,眼中浮現一抹厲色,右臂猛然膨脹,幾有常人腰身粗,筋絡突起如鋼條,五指緊握,捲動一團足以將厲若海整個人吞沒的霹靂雷火,一拳搗出。

「千鈞螯,再加一身臻至『定境』的至純雷火真氣,倒也算得上不錯了,可惜……」

火光中,傳來淡然一語。

厲若海右手「丈二紅槍」槍纓綻放,槍頭一旋,槍桿似曲似直,如龍蛇蜿蜒,只一閃,便將滿空雷火刺得湮滅,洞穿此人喉嚨。

長槍抽回,帶起一蓬凄厲血色。

借雷火之勢,又有三十來名高手,各持刀槍棍棒,從這群販夫走卒縱起,齊齊朝厲若海攻來。

「丈二紅槍」本是戰陣兵器,可在厲若海手中,卻比最纖細的繡花針還要來得靈動百變。

槍鋒嗤嗤作響,剎那間遍布天地,化為千百道起於大地,直衝雲霄的驚雷疾電。

三十多條屍體當空墜落,生機斷絕,發出一連串沉悶的碰撞聲,直至此時,剛剛那一團被「千螯足」點燃的雷火真氣才消逝。

厲若海一手持槍,傲視群雄,儼然睥睨天下、捨我其誰的大氣魄。

——當然,要先忽略她左手捏著那串冰糖葫蘆。

這一連串交鋒皆發生在電光石火間,直到那小孩死後,才有人驚呼道:

「此人功力已然復原,小心!」

他們本擬厲若海一路逃遁,真氣定然消耗過度,大不如前,才會埋伏在此,守株待兔。

可方才一觀,此人的「嫁衣真勁」縱使不復全盛之姿,至少也有五六成餘威——這怎有可能!

厲若海右手持槍,回過頭去,將糖葫蘆遞給徐行,微笑道:

「小弟,吃吧。」

眾人何曾見過除武之外別無他物的「邪靈」露出如此神色,皆是驚訝震動。

方才一場交鋒,市集中那些真正的販夫走卒立時受驚,四散而逃,卻聽一聲冷哼:「厲若海,你若是乖乖束手就擒,隨我等回魔師宮,還能留得一條命在,如若不然……」

言語聲落定,一個滿頭白髮的英俊男子逆著人群走出,小販們皆是如遭無形利刃切割,殘肢斷臂齊飛、身首分離,所過之處,頓是血流漂杵,屍橫遍野。

男人睜大一對燦然眼眸,緊盯厲若海的高挑身形,以及那張極盡完美的面容,目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邪光,顯然是對她大感興趣,就連語氣都溫柔了些。

他故作悲憫地長嘆一聲,負手道:「對你這等美人動粗,實非柳某所願啊。」

厲若海瞧著這白髮男子的所作所為,目光倏然轉冷,她這一生以挑戰強者為樂,從不曾恃強凌弱,如今見此人如此行徑,心中厭惡已極。

她眉宇一皺,吐出六個字:「柳搖枝,你,該死。」

厲若海昂起頭,方才的溫柔神色已然斂去,整個人宛如一匹清寒冷艷的雌狼,盡顯肅殺。

白髮男子見厲若海露出如此神情,不驚反喜,撫掌笑道:

「好個冷美人兒,倒是叫柳某越發疼惜了。」

話音未落,又見一名身披紅衣的妖艷女子,從柳搖枝身後走出,妙目流轉,未語先笑:「妹妹當真是人如其名,好生凌厲呢。」

厲若海見得此人,目光寒意更盛。

她與魔師宮為敵,自然認得眼前號稱「白髮紅顏」的男女,這兩人兇殘狠毒、淫邪不堪,最愛玩弄少男少女,可謂是作惡多端。

他們性情雖是乖張凶戾,可手上功夫卻極為強橫,更勝「黑白二仆」以及「四大劫奴」,隱為龐斑手下最得力的幹將。

若是全盛時期,以厲若海的傲氣,自然不會將這兩人放在眼裡。

可如今她雖是得了徐行之助,也只恢復了五成元功,若想獲勝,只怕要有一番苦戰。

就在這時,厲若海扭動腰身,並指如劍,一劍向後刺出,更清喝道:

「卑鄙!」

「『魔師』曾親自吩咐過,若是對上厲姑娘,萬不可自恃身份,定要不擇手段,否則便難免功虧一簣……」

言語聲未落,但見一條黃衣身影自厲若海身後,飄蕩而出,宛若自虛空中生出的幽魂鬼影,足不沾地,右手豎起如掌,和厲若海拼過一記。

兩人之間驟然爆發一黑一紅兩道燦然光彩,厲若海渾身一震,嘴角滲出血絲。

她腳下道路破碎崩裂,顯出無數條火紅細紋,彷彿是一片正在湧出岩漿的灼熱焦土。

「現在看來,魔師所言不虛呢。」

黃衣人大袖飄飄,借力飛退,他舉目望向厲若海,訝然道:「以厲姑娘的冷峻性情,為了一個孩子,竟能做到如此地步,赤媚佩服。」

黃衣人身材勻稱,肌膚細膩如美玉,容貌俊俏,一對丹鳳眼狹長而明亮,光彩照人。

所謂男生女相,不外如是。

見到此人,厲若海的臉色也不禁冷了下去,沉聲道:

「不曾想,為了對付厲某,龐斑竟連你也請了出來,倒教厲某好奇,他究竟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白髮紅顏」對如今的她來說,已算是要費心思量戰略的勁敵,再加這一個早已成就「空境」,躋身當世宗師之列的里赤媚,今日之戰,只怕勝算渺茫。

黃衣人里赤媚微微一笑,並不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柔聲道:

「厲姑娘若心懷疑惑,何不親往魔師宮一行,面見魔師?

若是可以,里某也不願與厲姑娘為敵,畢竟,咱們以後或許還是一家人呢。」

「嗯?!」

厲若海聞言,美目一凜,渾身殺氣再難抑制,沖霄直上。

嫁衣真勁噴薄湧出,將周身五丈之地染成一片灼紅,真勁凝結如野火,洶湧澎湃,襯得她好似一尊執掌焰空烈境的神王。

里赤媚不由得撫掌笑道:

「厲姑娘果真天縱奇才,以如此年紀,便上窺天人之道,觸及空境之秘,實令里某汗顏。奈何……」

說到這裡,里赤媚話鋒一轉,攤開手,笑吟吟地道:「你身後那個孩子,已中了里某的『天魅凝陰』掌力,若無厲姑娘至陽至剛的嫁衣真勁相助,為之療愈內傷,只怕他活不過這一時三刻。」

厲若海神容一動,心頭一緊。

里赤媚的「天魅凝陰法」堪稱天下最速的神功,她剛才又是倉促間出手,難以盡擋亦不無可能。

她剛要開口,便覺身後一輕,又聞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奇道:「你說我,活不過一時三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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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大明王朝開始橫推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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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嫁衣神功,邪靈厲若海 (一萬一千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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