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碰頭2
山公,水母。蘇令瑜不由得插了一句話:「所謂的山公水母,是按照男女分的嗎?」
「不是。」
在這種嚴肅的時刻,白玉薔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豆腐腦,看得蘇令瑜眼疼。
「要解釋山公和水母的區別和界定之法,只需要解釋一件事。山和水的特質是什麼?」
蘇令瑜不假思索道:「山不動,水動。」
「不錯,這也就是山公和水母的區別。山公管的是地方,水母管的是人。地盤是不會動的,但人卻始終流通往來。」
剛回答完那句話的時候,蘇令瑜就基本明白了白玉薔的意思,只是她仍然難以理解,「土地無人則無用,人無地盤則無根,這兩者誰也離不了誰,那山公水母作為平起平坐的職位,就必須是搭檔關係,一個地方要做出這種層級的決斷,就需要山公水母一起配合,那為什麼你剛才就只提了山公,難道僅憑他就可以調動本該由水母管轄的人力?」
「其它地方的山公不可以,但是并州長安一帶的可以。」
白玉薔緩了緩,再度解釋道:「長安且不必說,光一個并州,就是馬政重州,而且從風水上講,它臨近長安,沾了龍脈王氣,伐隋那一會兒不是沒人在這兒起義過。山公水母在黑道上由來已久,當年并州和長安的水母就被一個試圖起義稱王的山公殺了,糅二者權力於一身。伐隋死了很多人,這地方有些倖存的綠林子弟會拿那個人當祖師爺拜,不過他起義失敗,下場不太好看,出於道上的規矩和尊重,我不能告訴你他是誰。只能說這個人如果當年成事了,在白道上也是名垂青史的人物。」
蘇令瑜對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一聽就過,毫不在意,「所以之後并州就只有山公沒有水母了?」
「沒錯,畢竟能手握這麼大的權柄,絕大部分人都無法拒絕。其它地方的山公水母也都想自相殘殺,只是彼此力量都太大,制衡之態又太穩固,很難做到。好不容易如今有人做到了,繼位的當然不可能放手。只是亂世之中機會大,錯過了就未必再有,開唐之後在其位的人很快就無法同時拿捏住并州和長安兩塊地方了,但他們又並不想散權,當時李世民也正在卡綠林的脖子,索性他們就把待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的長安一放,只把并州捏在手裡,也能稱霸一方。」
「你的意思是從貞觀年間開始,并州和長安就從黑道意義上分成了兩塊地盤,那麼長安是有了新的山公還是沒有山公?」
「沒有山公,貞觀之後長安甚至沒有黑道了,留在那裡的綠林子弟,如今都叫不良人,算給朝廷辦事的。」白玉薔在這一句話之後,又跟了一個,「但是,」
蘇令瑜就知道這「但是」之後的內容才是最重要的。白玉薔順著那兩個字補充道:「但就在這一任山公出現后,他把長安也併到了手裡,道上沒人知道他用的什麼辦法,我們都猜測他應該是跟公門的人有關係,卻也查不到。」
蘇令瑜注意到她用了「出現」而不是接位,追問道:「山公是如何迭代的?」
「很多,畢竟是江湖,本質上不講規矩。」白玉薔明白她問這問題的意思,揀重點的解釋道:「山公可以自己培養接班人,但是如果忽然出現另外一個人,打地盤,那技不如人也只有退了。這一任山公就是擠掉了前任上來的。沒人知道之前的山公去了哪裡,連是死是活都不一定。加上他有本事把長安那邊的道給續上,人人都知道他的厲害,使之一躍成為最有名望的山公之一。」
白玉薔頓了頓,解釋了她說的末一句話,「之所以是之一不是唯一,是因為他從不露面,不在江湖裡走動,難免會被人淡忘。」
這個傳說中的山公手眼通天的程度再次超出了蘇令瑜的設想,她把滿朝文武都搜羅一遍,甚至不排除黨派協同的可能,但仍然搜羅不起來既想做這樣一件事,又能夠做這樣一件事的人,更搜羅不出有這樣的本事還能把她放在眼裡的人。
蘇令瑜不是小看自己,她單純是對自己的現狀看得很清楚,哪怕翻騰出了多少的水花,她如今也不過一介白身,她所謂的政績和官階在長安城裡雖不算差,但也絕對沒那麼夠看。
這事聽著越來越複雜了,要考量的地方多了起來,只是她們沒太多琢磨的時間,蘇令瑜決定先把手頭能做的事都做了再說。比如,幫白玉薔重新站穩腳跟。
白玉薔也是個走一步看一步的人,但她眼下放在首位的事情卻是吃飯,「田管事,你別愣著啊,餓餓我沒事,別餓著客人。飯菜布好以後把她們也叫來吃飯。」
蘇令瑜原本以為白玉薔說的「她們」是指她其餘手下,也就沒多關注。田管事悶悶不樂地「誒」了一聲,便出去弄她們今晚的伙食了。過了大概三刻多鐘,他提了兩個食盒過來,蘇令瑜看了看食盒樣式,便猜他是從酒樓現買的。等田管事把飯菜一布,蘇令瑜眉頭挑了挑。
菜色很齊全,而且大菜不少。蘇令瑜原本覺得這一餐會吃得簡單些,畢竟準備得匆忙,而且處境不好,沒想到如此豐盛。白玉薔看出來她在想什麼,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底子還是在的,逃出來的時候盤纏沒少帶,你放心,別的不敢說,伙食這方面咱倆短不了。」
蘇令瑜挑挑眉,「有時限嗎。」
白玉薔老實回答:「餐餐這樣吃的話,大概能吃兩個月。」
蘇令瑜冷笑兩聲。
「不過,按照你我的本事,如果兩個月還解決不了,那應該就是真的解決不了了。也好,死前吃好喝好。」
蘇令瑜沒接話茬,卻聽白玉薔對田管事道:「去把人叫過來吧。」
應該就是她剛才提的「她們」,蘇令瑜不以為意,然而院子里腳步聲近時,她忽然聽到一聲極為熟悉的招呼,
「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