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短篇精粹——所有的結局都是新的開始，只是當時不知道(6)
第20章短篇精粹——所有的結局都是新的開始，只是當時不知道(6)
老實說習南在接到貝南的電話時是嚇了一跳的，他沒有想到貝南竟然會來看他，特別是聽到貝南帶著哭腔的聲音，那一瞬間彷彿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刺到他的心臟，讓他覺得分外難受。
他拍著貝南的背對她說：「沒事了，沒事了，有我在呢。」
或許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語氣從來沒有這麼溫柔過，就彷彿如果不這樣，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不見。
習南拜託公司的女同事收留了貝南，在女同事一片瞭然的目光中，貝南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頰。
整個假期貝南都和習南形影不離，哪怕是習南去送快遞，貝南也會一起去。習南曾勸貝南讓她在宿舍好好休息，但貝南卻搖頭：「我一個人待著多無聊啊，正好跟著你到處逛一逛嘛！」
習南拗不過貝南，只好任由她跟著，但其實他也很開心的，有了貝南的陪伴，似乎平常枯燥無味的工作也顯得有意思起來。
貝南會跟習南分享她在學校發生的事情，那是習南所不了解的世界，當貝南說到軍訓的時候有個男生踢正步竟然把鞋子踢到了教官頭上的時候，習南也忍不住跟著貝南笑起來。
貝南身上似乎有股魔力，能讓他忘掉一切的不快樂。
假期很快過去，轉眼間貝南就該返校了，習南將她送到火車站，在分別的那一刻，貝南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對習南說：「習南，我們一起去韓國吧！我聽堂姐說首爾的南山塔很有意思，那裡有一大片許願鎖，到時候我們也去許個願，也許就能找到你媽了！」
習南伸出手整理貝南被風吹亂的頭髮，看著她那雙期待的眼睛，笑著說：「好，我們一起去。」
貝南笑開了花，她就知道習南說不去了不是出自真心的，這麼多年的心愿哪會是說放棄就放棄的呢！回校之後的貝南比從前更具鬥志，因為她知道這次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在努力了。
7.一場暴風雨大二第二學期開學的時候，貝南迎來了一個好消息，交流生計劃已經正式開始，貝南只要能通過語言測試，大三就能去韓國了。她將這個消息告訴習南，但習南卻沒有貝南想象中那麼高興。
「太好了，貝南，恭喜你了。」習南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疲憊，貝南不由得擔心地皺起了眉頭。
「習南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貝南關心地問。
「沒什麼，最近工作太忙了，有些累而已。」習南回答。
貝南這才鬆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越是覺得離目標近了，貝南就越是覺得不安。過年的時候因為要跟著父母走親戚，她還沒有來得及跟習南見面，他就回公司上班去了。貝南一直覺得很失落，當初許下一起去南山塔的願望，她沒有想到習南竟然會答應，為此她開始省吃儉用，希望到時候能存下一筆錢支援習南尋找他的媽媽，所以平時就算有長假，她也忍住沒有再去找習南。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習南了，她很想念他，可她卻不敢告訴習南，萬一習南對她根本就沒有那個心思呢？那她豈不是丟臉丟到太平洋了？
所以貝南只能將思念壓在心底，一顆心卻因此變得敏感而脆弱。
事實上，習南並非他說的那樣只是因為工作繁忙而疲憊，他的確是忙，答應貝南一起去南山塔的事情並不是隨口說說而已，他一直都很努力地在工作，甚至在一周只有一天的休息日都出去兼職，為的就是存夠去韓國的錢，但這不是習南覺得累的根本原因。
自從那一日送走貝南，習南開始明白貝南對自己來說是不同的，他喜歡她，比想象中還要喜歡。
可是兩年以來的工作，他見多了身邊的同事分手，那些人說：「像我們這樣沒錢沒地位的人她們是看不上的。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勢利的人。」
習南相信貝南不是這樣的人，但他想到了媽媽和爸爸的悲劇，縱然貝南不會嫌棄他，但他無法保證自己能給貝南幸福。
所以他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要怎樣才能不辜負貝南的這份心意。
五月末，習南抽空回了一趟老家，原本他是打算跟爸爸說一下他要和貝南一起去韓國的事情，順便將護照辦了的。
但他在爸爸的房間里尋找戶口本時，卻忽然找到一個舊牛皮紙袋，出於好奇，習南打開了它。
裡面裝的是信封和照片，最上面那封信上的郵戳日期是好幾年前的，那時習南才剛上初中，看到信封上的那個異國地址，習南的心裡一緊，手有些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這是習南的媽媽寫給他的信，一共十二封，最後一封信距離現在不過一年，正是習南高中畢業時，信里習南的媽媽問他是不是考上了大學，考到了哪裡，這麼多年沒能等到他的回信，是不是他還不肯原諒她。
那一天下午對習南來說就像是一場暴風雨，他拿著這些信件衝出去質問爸爸，為什麼這麼多年來都要欺騙他，說媽媽沒有一點消息，說媽媽根本早就忘了他。
明明，明明她就有寫過信，明明她就還記得他的生日！習南吼得聲嘶力竭，而他的爸爸卻在他的嘶吼中再一次暈了過去。
只是這一次，他沒能很快就醒過來。
8.他不是那個最好的人
貝南順利通過了語言測試，只要再辦齊一些證件手續就能在暑假時出發了，她剛想打電話告訴習南，習南卻先她一步打了過來。
正當貝南覺得自己跟習南心有靈犀時，電話的內容卻讓貝南慌了神。
習南說：「貝南，對不起，我不去韓國了。」
貝南剛想問為什麼，習南卻早已掛斷了電話。當貝南再打過去時，那邊卻成了忙音。
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在這個關頭偏偏又不去了呢？貝南想不明白，她直覺上認為習南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但習南不肯說，她又聯繫不上他，為此貝南急得想哭。
貝南又打給習南在快遞公司的同事，她們卻告訴她，習南已經辭職回家了，他的父親住院了，他要回去照顧他。
得知消息的貝南心驀地一沉，她匆匆忙忙向學校請了假就坐上了開往家鄉的火車。
一路上貝南覺得既擔心又傷心，擔心的是習南的爸爸會不會有事，習南現在是不是很痛苦，傷心的是習南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卻不肯告訴她。
回到家鄉的貝南立刻就去習南家找他，可是除了黑漆漆的房子，貝南什麼都沒有見到。
她又四處打聽習南爸爸所住的醫院，卻仍舊沒有見到習南的蹤影。
貝南找到習南的爸爸時，他正安靜地躺在床上，若不是身邊那個機器顯示著生命跡象，貝南看不出來床上躺著的這個人有任何生氣。
貝南固執地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等候，她沒有等來習南，卻等來了習南的叔叔。
那個看起來跟習南爸爸有七分相似的男人告訴貝南，習南已經離開這裡去了深圳，他說那裡的工資比較高，他要多賺點錢才能讓爸爸的生命維持下去。
「那孩子一直很自責，他覺得是他害他爸爸中風變成這樣的，他還說如果一開始他就把媽媽忘了也許就不會有這樣的結果了，是他痴心妄想，現在他只想努力賺錢好好補救這一切……」
之後習南的叔叔說了些什麼話，貝南也沒有心思再聽進去，她禮貌地跟習南的叔叔告別，第二天坐上了回校的火車。
再後來，習南在停用他那個號碼之前發了一條很長的簡訊給貝南。
習南說，他從來不是一個幸運的人，他也沒有資格對貝南說要她等他之類的那種話，南山塔對他來說是個到不了的遠方，而他的媽媽也是他註定找不到的人。從此以後他的生活里將不會再有這些，但貝南不應該被他拖累，因為這些都不是貝南應該承受的，她應該找個最好的人陪她一起去南山塔，而他不是那個最好的人。
他終究辜負了貝南對他的好。
在去韓國的簽證辦下來之後，貝南放棄了交流生的機會，她的同學都覺得她瘋了，誰不知道她為了這個機會做了多少努力，怎麼到了最後關頭卻不去了呢？
貝南沒有做任何解釋，她只是覺得，少了那個人，去韓國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在習南留給她的隻言片語里，貝南感覺到深深的失望，她能夠理解習南的難過，但她難以接受的是，習南問都不問就擅自幫她做了決定，什麼叫她不該被他拖累？什麼叫她應該找一個最好的人陪她去南山塔呢？
在貝南眼裡，那個最好的人始終都是習南。
貝南之後沒有放棄過尋找習南，她幾乎問遍了所有跟習南有關的人，但他們都不知道習南到底在深圳哪裡，甚至習南是否在深圳貝南也無法確定。
漸漸地，失望變成絕望。
貝南想，也許在習南心裡，她根本就沒那麼重要吧，否則他怎麼會什麼都不說就一腳將她踢出了他的未來呢？如果說習南是對他們的未來沒有信心，那麼貝南是已經對自己失去了信心。
9.而這一分鐘，會是永遠的錯過畢業之後貝南去了深圳工作，或許在潛意識裡，她仍然執著地抱著一絲希望，習南就在這個城市，終有一天他們會重逢。
然而兩年過去，習南始終不見蹤影。
在深圳的兩年，有過不少人追求貝南，但都被貝南拒絕了，唯一一個鍥而不捨堅持下來的，就是當初貝南對習南說過的那個在踢正步時將鞋踢到教官頭上的男生秦放。
秦放也是畢業之後就來到了深圳，作為一同在外打拚的同學，他一直都對貝南照顧有加，他知道貝南心裡已經有人了，但他卻並不介意。
在貝南二十五歲生日時，秦放約她出去慶祝，在飯桌上，他拿出一束玫瑰花，再次詢問貝南願不願意當他的女朋友。
他說：「也許我不是你心裡最好的那個人，但我會努力成為最好的人，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貝南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拒絕，她只是請求秦放給她一點時間，有一個旅程她一直沒有完成，她想等旅程結束后再告訴他她的答案。
之後她便隻身一人來了韓國。
一杯咖啡喝完，付冉說她還有很多東西沒買齊，要接著去血拚，於是便和貝南說再見了。
在韓國停留的最後一個下午，貝南去了一趟南山塔，大片的許願鎖看起來很壯觀，跟堂姐發給她的那些照片中的一模一樣。
買許願鎖的人很多，有手牽著手的年輕情侶，有背著書包的學生，也有領著孩子的夫妻，貝南也挑選了一把鎖，她嚴肅而虔誠地在鎖上寫下了幾個字，如同正在舉行什麼儀式。
掛完鎖之後貝南給秦放發了一條簡訊：「明天上午來機場接我吧。」
簡訊發送出去之後，貝南深深地望了一眼她掛鎖的地方，轉過身便大步向前走。
在付冉離開之前，貝南沒有問她要習南的聯繫方式，因為那時她收到了秦放的簡訊，他說首爾的天氣多變，提醒她出門別忘了帶傘，那時她就已經下定決心，要跟過去告別了。
從南山塔出來之後，貝南將那把鎖的鑰匙扔進了垃圾桶，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她究竟在那把鎖上寫了什麼，就像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就在她剛踏出南山塔的那一刻，習南剛剛到達南山塔的塔頂，他們離相遇只差了不過一分鐘。
而這一分鐘，會是永遠的錯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