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尊前必有問君人
鎮西王世子的目光意味深長,卻終究還是抵不過宮九冷然的神情,他輕輕嘆了口氣然後伸手慢慢攤開:「小王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
「如若再有這樣一次,」宮九冷笑出聲,「那麼孤就殺了你。」
他的話音輕描淡寫,卻是帶著一種讓人不得不信服的陰霾,只因為宮九這樣的人,從來沒有說過一句廢話。
他讓人在三更死,就決計不會留人到五更。
楚辭朝就坐在宮九的身邊,手心微微有些寒涼。
他覺得他看不清宮九,只因為這人的變化實在是太快,無論是冷厲或是溫柔,都讓人莫名地無所適從。
然而楚辭朝卻又莫名覺得安心,只因為這人從來不曾做過任何有悖於自己意願的事情,除了那一次的吻。
帶著嗜血的,卻又纏綿輾轉的吻。
楚辭朝默默然嘆了口氣,覺得自己或是著了魔了。
「他走了,」宮九呼出一口氣來,然後伸手輕輕將楚辭朝的手指包在手心,他的動作很輕緩,帶著一種小心翼翼:「辭朝生氣了?」
那語音也是輕輕柔柔的,依舊微涼。
只是這樣的微涼落定在楚辭朝耳畔,帶著一種膩死人的溫和。
「無妨,」楚辭朝嘆了口氣問道:「如若適才他說下去,你當真會殺了他?」
宮九的眼底深邃得很,半晌方才淡淡微笑:「不會,」迎著楚辭朝微微挑起的眉眼,宮九的語聲愉快無比:「我會讓他生不如死。」
楚辭朝揉眉心,果然。
就說這樣的一個人,是決計不可能善罷甘休的。
「鎮西王世子這下等於是自投羅網,」楚辭朝一徑說著,一徑看著宮九眉眼之間的神情:「不知宮兄打算怎麼辦?」
「如若辭朝答應我一個請求,或許孤可以考慮告訴你,」宮九眉眼之間儘是戲謔笑意,含著淡淡的溫和:「不知如何、」
楚辭朝含笑,從善如流:「那便算了。」
宮九默不作聲地嘆了口氣,施施然起身往屋裡頭,竟是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了。
楚辭朝卻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威脅人的,在院里怔了半晌,這才轉身出去準備去找沙曼。
他還沒起身,就聽已經快走到門口的宮九默默回過頭來笑道:「孤已經和沙曼說過,這幾日不要告訴你她的行蹤。」
楚辭朝挑起眉頭,又一次為宮九的手段感到由衷的無奈。
這根本不是什麼鬥智斗勇,簡直就是小孩子鬧脾氣,讓人無可奈何卻又毫無辦法。
「宮……」楚辭朝甫一開口,就被那人徑自往前一逼,手指豎在唇間帶出些許莫名的溫存氣氛:「我可以告訴你。」
宮九笑意肆意自得:「讓我抱一下。」
楚辭朝怔在原處,他想過很多種可能,卻是第一次發覺這樣的一種,猶豫了半晌,他方才問道:「適才鎮西王說過有病人要找我醫治,不知道……」
宮九愉快地挑起眉梢,楚辭朝慌了,在他說完那一句話的時候,楚辭朝竟然開始生硬地轉移話題而不是直截了當地和自己打起來,這簡直就是難得的很,所以他倒是也不介懷以這樣的姿勢繼續這場談話:「沒錯,孤看他自己就病的不輕,只是辭朝……我不准你給他治病。」
這句話一出,楚辭朝更覺哭笑不得,他有些無奈地伸手輕輕拍了拍宮九的肩膀:「我需要弄清楚他的來意。」
宮九挑起眉梢看楚辭朝:「總歸不是什麼好來意,要你去了解做什麼?」
他放開鉗制著楚辭朝肩膀的手指,然後輕輕招了招,霎時一隊暗衛從牆上一躍而下,整齊無比地單膝跪在他們的面前:「九少爺?」
「去跟好那個鎮西王世子,每一個時辰回來稟報一次。」宮九似笑非笑。
楚辭朝看著一隊人唰地閃身而出又瞬間消失在視野之外,只好默默然感慨一聲,然後收回了自己手裡的筆。
「他這次來,只是為了試探我們的態度而已。」宮九平靜道。
「既是如此,皇上那邊可會有危險?」楚辭朝蹙起眉心。
這樣的話題讓宮九微微有些不愉,然而他到底還是跟著說了下去:「如若他現在在此處,皇上那邊應是無妨才是。」
事實證明,宮九這一次卻是料錯了。
因為鎮西王出現在了那座寺廟的外頭。
鎮西王出現的一瞬間,就有暗衛衝去稟報了皇上,很顯然皇上一直都在等待著這位的到來,眉宇之間根本沒有半點訝然,只是添了三分冷嘲:「好,請鎮西王進來。」
鎮西王身材魁梧,年歲正是一個男人的好時候,當年是因著一場戰事而封了這外邦一個王的尊榮,而今他回到這皇城,面上卻是依稀帶著幾分冷霾的。
「鎮西王見過皇上。」他單膝跪地,深邃的眉眼看不出幾分怨懟或是愉快。
好在朱翊鈞亦是不介懷,他伸出手虛扶了一把:「請吧,」低笑了一聲朱翊鈞說了下去:「鎮西王遠道而來,近些時日朕不在宮中,在此見鎮西王卻是怠慢了。」
鎮西王似乎對於這樣的說辭有些困惑,在原地站了半天方才說出一句話來:「皇上不問小王為何而來?」
「邊關近日可有差池?」朱翊鈞的眉梢微微挑起,卻是有些寒涼。
鎮西王這才收起眼底的怨恨慢慢道:「皇上,此次事關重大,小王不敢怠慢。」
朱翊鈞緩緩抬起眉眼看了他一眼,然後揮手示意大太監過去將門掩上:「鎮西王,請。」
那對面是一個偌大的椅子,上面鋪著虎皮,顯然是為了保暖的。
鎮西王也不客氣,聞聲便過去一屁股坐了下去:「皇上,小王斗膽請皇上免了近年的雜稅。」
這一句話下去,就像是扔了一個重磅炸彈,朱翊鈞霎時挑起眉梢來:「為何?」
「近年來連年乾旱,西域顆粒無收,如若是再有雜稅……恐怕百姓亦是負擔不起。」鎮西王眉眼之間儘是誠懇痛楚,一字一頓道。
朱翊鈞就坐在那裡靜默地聽著,半晌方才慢吞吞放下了茶盞,悠悠道:「如若是朕沒記錯,前番卻是有一遭,朕派去的欽差被困在了西域,不知鎮西王可打算給朕一個解釋?」
他每說一句話,鎮西王的臉色便難看一分,半晌方才訥訥道:「臣不知此事。」
「不對……」朱翊鈞冷笑一聲:「事後,朕修書一封派人快馬加鞭送了過去,鎮西王可是亦不知此事?」
鎮西王的神情難看得很,就聽朱翊鈞慢慢道:「沒錯,鎮西王的確不知,因為那時候無論是鎮西王還是鎮西王世子,都在忙著煉毒,根本沒時間料理這些事情。」
鎮西王驟然抬起頭來,那眼神幾乎是要將朱翊鈞殺死的恨意。
於是朱翊鈞便緩緩笑了:「那毒煙的計劃失敗了,你便將朕引到了此處,目的就是藉著這皇城之外廟宇中的不對勁吸引朕,讓朕注意不到皇城裡面的變化……」眼看著鎮西王一點點丟盔卸甲,朱翊鈞的笑意愈發深切起來:「可惜那皇城裡頭卻是有太多朕的眼目,此時你的叛軍大抵還沒有兵臨城下,便已經被盡數剿滅了。」
鎮西王面色越來越難看起來,最後凝結成眉眼之間深深的惱怒與忿然。
「鎮西王,你敗了,成王敗寇而已。」朱翊鈞將茶盞重重一放,木製的桌案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尤為懾人。
鎮西王卻是死死盯著朱翊鈞半晌,最後終究還是大聲笑了出來。
這樣的小聲狂妄而肆意,卻是根本不像是一個敗軍之人能夠發出的聲音,朱翊鈞就那樣冷著眉眼看他,看他被衝出來的暗衛捆成了一個粽子,還在那裡猶自大笑。
儘管並不想中招,朱翊鈞到底還是開口問道:「等等,」他慢慢走過去,伸手一把扭起他的頭:「你笑什麼?」
「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鎮西王的眼底有著最真切的瘋狂,他就那樣默然地盯著朱翊鈞一字一頓道:「皇上,你素來不喜江湖,可是有些時候,江湖中人亦是可能禍亂朝堂,到了那個時候,你就該死無葬身……」
「拖下去!」沒等朱翊鈞開口,旁邊的大太監便徑自揮了揮手,他看著臉色陰沉的朱翊鈞,忍不住走過去一下子跪了下去:「皇上,您別……」
「無妨。」朱翊鈞沉了沉心底莫名湧上來的忿然怒火,伸手輕輕摸了摸腰間的玉佩,那玉質地溫潤而舒服,像是一泓清泉一樣,讓人暖心暖肺。
再多的話,大太監終於說不出來了,他想了想便狀著膽子告退,然後出去找了小穀子——
「小穀子,你的道長呢?」
正在發獃的小穀子一個激靈坐了起來,甚至於有些結巴地問道:「皇……皇上的道長?不不對,是皇上找道長?」
大太監對於這樣的回答非常不滿意,伸手拍了一把小穀子的頭:「我問你道長去哪裡了?」
小穀子的神色有些無奈,嘆了口氣沮喪地搖頭:「大主管,我不知道。」
這一次祁明遠是當真決定蛻變,也只有真正地離開一陣子,回來才可能真真正正地與朱翊鈞比肩,他明白,所以他遠走。
大太監聽到這句話只好跟小穀子一起嘆了口氣,在這種時候,他忽然希望那個人在。
如若是祁明遠在,想必皇上在剛剛那一瞬也不至於露出那麼落寂的神情。
不管如何,他們還是回宮了,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地方去,九五至尊的地位依然沒有變,他還是那個朱翊鈞,高高在上,身側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比肩。
這天下終歸還是他一個人的。
在另一邊,情況卻大有不同,郭擎天自打和陸堯和陸小鳳分開以後,他立時想不通自己該去做點什麼了。
畢竟作為一個丐幫,他所有的優勢在這個世界上好像都不頂用。
尤其是作為一個愛喝酒還愛喝好酒的丐幫,這簡直就是一個偌大的悲劇。
悲劇的名字啊,叫做郭擎天沒錢了。
他掏出包裹里可憐巴巴的一點銀錢,非常想要仰天長嘯。
只有三兩了,這簡直就是要命。
而在這個時候,更加悲劇的事情發生了,就是有人朝他問路。
那人瘦瘦高高的,看上去是個模樣不錯的青年,那人就站定在郭擎天的面前,操著一口不太標準的話問道:「兄台,您知道八寶當鋪怎麼揍么?」
郭擎天樂了:「兄弟你要當東西啊?我也想去,你和我來!」
「兄台,您告訴我怎麼揍就可以咧,我等下子自個去。」那人笑眯眯的模樣讓人生不出幾分厭煩來。
郭擎天是個熱心腸,立馬伸出手給那人指了路,甚至於非常熱心地表示可以畫張圖。
然而那人似乎並不善言談,至少在道謝過後,他就像個兔子一樣蹦沒影了。
郭擎天非常憂傷,說好的江湖中朋友多吶!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人居然是個交流障礙症患者……身為一個路痴加上口吃你是多麼需要我這樣的熱心腸啊?!怎麼可以這樣棄之如敝屣。
郭擎天憂傷的時候就想要喝酒,一喝酒就需要找銀子,可是在他往兜里一掏的時候他發現了一個嚴肅的問題——
特么的老子這麼窮也遭賊啊?!
仔細想了想郭擎天立馬明白了,自己感情這是被慣偷偷了。
什麼不認路啊口吃啊都是扯淡,八成那人就轉等著偷自己這種缺心眼的人錢。
如果說郭擎天很富有,他或許都不願意被人劫富濟貧,何況他還就是那個貧。
當最後一口買酒錢被人搶了以後,郭擎天憤怒了。
說什麼都要抓到這個賊,然後沒收贓物啊!
郭擎天覺得自己真是非常有理想,雄心壯志!
此時的司空摘星走在路上只覺得自己很倒霉,因為郭擎天看衣著明顯不窮,沒成想包裹里就那麼一丁點錢。
做了一票結果就做成這樣,司空摘星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窮凶極惡的丐哥盯住了,猶自非常憂傷地拋著郭擎天的錢袋在路上走著。
他一徑走著一徑就看到了杏花村酒家,立時就眼前一亮。
一般來說要做陸小鳳的朋友,酒量都不少,何況是司空摘星,俗話說的千杯不倒估計也就是這一種。
他掂量了一下手上的錢袋,然後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來一壺頂好的杏花酒!」
那店小二眼睛多尖,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一位大爺,樂呵呵地問道:「來了您吶,今兒主顧多,您看您是在大堂上湊合一下可好?」
司空摘星眼下也不挑剔,樂呵呵地應了便在一樓落座。
很顯然,現在他還不知道過不了半柱香的功夫,郭擎天就要找到這裡來了,否則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在這裡坐下的。
因為這一坐,也就坐出了那一輩子不依不饒的糾纏。
因為眼下,郭擎天也正在大街上橫衝直撞地準備找那個損賊,他原本的打算是去官府報個案,沒成想去衙門的路上先看到了杏花村酒樓,撓撓頭他決定用最後一點沒被順走的銀錢進去買點水酒喝喝,結果一進門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這背影郭擎天發誓他這輩子都忘不了,所以他徑自走了過去,然後面無表情地伸手敲了敲那人的後背。
果不其然那人一轉頭……
不是。
「你易容了。」郭擎天沉默片刻,直截了當伸手。
被掐住的那人還真是司空摘星,此時他面上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臉,看上去有些猥瑣。
他盯著郭擎天看了一會兒,然後沉著聲調道:「這位小兄弟,我似乎不認得你。」
郭擎天非常篤定:「不對,我剛剛摸過你的身體,我認識你的身體。」
摸過……身體……
認識……身體……
偏偏他的話音還是又篤定又嘹亮,整個杏花村酒樓都被震驚了,齊齊豎起耳朵來,簡直就是年度大戲!
饒是司空摘星,此時也忍不住惱羞成怒起來,伸手就想與郭擎天過過招。
只可惜此時郭擎天的重磅炸彈還沒丟出來,因為他很快就輕快無比地接了一句——
「想逃出我的手心,你還欠點火候。」
艾瑪這是什麼節奏?!
自家小東西易容逃亡了被主人追上的節奏么!
真是非常值得好好腦補一下,簡直是不能更有趣!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蕭梓,小船,阿芮,青梅,小軟,三觀,?君的評論支持╭(╯3╰)╮
然後今天是個小長章\(^o^)/~
說起昨天的秦風原畫,今天來放另外一半——
現實與原畫有差距,改天來放現實版本qaq。
作者:劍網三官方,保留作者一切權利僅供欣賞。
爪機黨酷愛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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