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紫氣東來 三
蝶舞沒有能衝到老人面前就被卓東來一隻手臂擋住了。
「把孩子給我,把孩子還給我!還給我!」
哭著,喊著,蝶舞現在的模樣即便是傷心難過到不顧形象,亦是美麗的,更是讓人憐惜的。
卓東來嘆了一口氣,仍舊抬著手臂阻擋蝶舞靠近孩子。
「真是生了孩子當了母親,見了乾爹也不問聲好就想要孩子。乾爹真是白疼你了。」老人抱著孩子逗弄著,可話語分明卻是對蝶舞說的。
敖寸心覺得當初她丟了狐妹很是內疚,也愧對楊戩,這下見了這個場面自然心中不忍,於是她便開口:「既然孩子是這個姑娘的,理應還給她。做母親的都疼愛自己的孩子,又怎麼忍心讓他們母子分離。」
「你們是什麼人?」老人這時候才注意到在門口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還與卓東來長得極其相似。
卓東來是個孤兒,被拋棄的孤兒。
難道是卓東來找到他的親人了?
這是老人的第一想法,可隨即又打消了這種念頭。卓東來的性子,老人很是清楚,卓東來不可能去尋找他的親人,必定是個意外和巧合才遇上了這個跟他長得相像的人。可這個人到底是誰,有何目的,卓東來為何要帶著他來這裡?
這些都是老人的疑惑,可老人沒問,因為老人清楚,並不是他問了,卓東來就會說的。
卓東來長大了,厲害了,心機也深沉得可怕,老人覺得憑他一個人是鬥不過卓東來的。卓東來就像是一匹貪狼,死死的盯住了獵物不放,只要他想要的,必定會得到,只要他不想要的,必定會丟棄。在目前而言,卓東來還需要他,所以卓東來還留著他養著他,可一旦卓東來找到了其他的人,其他的有把握的事情不再需要他的話……
老人似乎不敢再多想下去,他的眼神微微暗了暗,又面向蝶舞,不免說話語氣也刻薄了幾分:「你跟那個姓卓的都一樣,也是一條養不熟的白眼狼。」
敖寸心看著蝶舞那傷心的模樣,又見卓東來擋住了蝶舞奔向自己的孩子,心中隱隱的被刺痛著,她想起當初她丟棄狐妹的女兒的時候楊戩的眼神,想起她當初的心狠和悲痛,不由得就憐憫起蝶舞來了。
「喂,再怎麼說當母親的沒錯呀,你怎麼可以把孩子抱走不還給她呢。孩子是無辜的。」敖寸心微微有些激動,也不管不顧這個狀況似乎是阻礙了卓東來。
楊戩瞧著卓東來看過來的眼神就知道,敖寸心這般的話語惹到了卓東來,不過楊戩亦是不會讓人傷害到敖寸心。
「雖然不知你們的事情,不過拙荊也言之有理。無論大人做了什麼事情,孩子畢竟是無辜的。」楊戩是疼愛孩子的,當初他會那麼的逼著沉香去成長,何不是一片深沉的愛。可惜他瞞得太好,演得太好,不到最後竟是無人發覺。
卓東來只抬眼看過楊戩一眼后,又側頭對被他攔住的蝶舞說:「你的平兒落到了紅花集的人魔手裡險些遭遇毒手,要不是我派人保護他,恐怕你是再也見不到你的平兒。」
卓東來慢慢放下了擋住蝶舞的手臂,蝶舞抬起手,用衣袖拭乾了眼淚,努力的將一張臉擠出些笑容來。
敖寸心又想著,假如當初她估算失誤,狐妹的女兒沒有被狐妹的娘帶回去,那個孩子是不是真的就沒命了?雖然是萬窟山,是狐妹的娘的地盤,可那裡畢竟妖魔鬼怪也是頗多,難保那麼小的嬰孩兒不會遭遇毒手。難怪當時的楊戩那麼暴怒,難怪當初的楊戩看她的眼神彷彿她是魔鬼一般。那是她造的孽,所以理應遭受楊戩那般的對待。可楊戩終究是沒有下得去手,他的心在看到她的淚的時候,軟了下去,只是惡聲惡氣的掐住她的脖子,看似用力,實際則是留了餘地,除了掐出些紅印外,她根本是毫髮無傷。
敖寸心又想,或許當初的楊戩並不是不愛她,而是不懂愛她,否則不會到了那個時候還對她如此留情,亦不會一直以來她怎麼鬧怎麼吵怎麼摔東西,楊戩都不曾跟她大吵,只轉身離去。
敖寸心又想,倘若那時候的她能夠像現在這般平心靜氣的去思考,說不定她的婚姻,真的會如同在嫁給楊戩前對楊戩說得那般,讓楊戩得到三界的羨慕,羨慕他有一個好妻子。她不是一個好妻子,所以她悔,她恨,她怨,她瘋,她狂,最終還是躲不過逃不掉的愛著楊戩,一直愛著。
卓東來又說:「蝶舞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一家人。你不該為了一個男人,把家給丟了。」
卓東來的話說得沒錯,這讓楊戩也無話可說。當初他狠了心把三聖母壓在華山下,無非也是為了這個道理。
楊戩是生三聖母的氣,可卻沒有想過真的要拆散三聖母一家。他不是氣三聖母選擇了一個男人就這樣嫁掉了自己,而是氣三聖母瞞著他,將事情弄到一發不可收拾的結果。他是三聖母的親人,唯一的親人,竟比不上一個男人在三聖母心中地位,這怎能讓楊戩不生氣。他是那麼寵著三聖母,那麼愛著呵護著她,可三聖母卻瞞著他,讓他左右為難,讓他無法將三聖母私自戀凡的事情在王母和天庭的監控下周旋遮掩,而逼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的拆散他們,親手將三聖母壓在華山下,他痛,痛不欲生,可卻不能不做。
卓東來的話,也勾起了楊戩的回憶,楊戩甚至想,假如當初沒有被揭發他的沉著他的隱瞞和事實的真相,或許他就帶著這些無人知道的感情獨自一人煙消雲散。
敖寸心似是想到了什麼,她握緊了楊戩的手,將楊戩的思緒都拉了回來。
楊戩淡淡勾出笑容,他身邊還有寸心,至始至終都有寸心,哪怕寸心被困被關,哪怕跟他和離,可這條傻粉龍卻是一如既往的愛他相信他,哪怕他被全世界都誤會,可這條笨龍還是站在他的身邊。這又讓楊戩想起當初五哥帶著五極戰神殺上門來,敖寸心擋在他的身前說要殺楊戩先殺我的模樣,不由得輕輕勾了笑容。
「我看卓先生還是先處理事務吧,過兩日在下必定帶著拙荊上大鏢局拜訪作客,今日在下先帶著拙荊離開,也好讓拙荊逛逛這長安城。」楊戩看出了卓東來似乎另有打算,所以他覺得此刻還是先離去得好,他並不想攪合到這些事情裡頭去,最好是讓敖寸心離卓東來離得遠遠的,因為不管是這些話還是那個孩子,都已成為了他們二人勾起回憶的根源。
卓東來還是那般淡淡的,他一如往常的處變不驚,淡淡的語氣中透著他思量后的結果:「也好,那麼卓某便在大鏢局等著楊先生和楊夫人的到來,到時候卓某做東,定然好好的招待二位。」
楊戩帶著敖寸心離開了,廟堂後院里又只剩下卓東來、蝶舞和坐輪椅的老人,以及伺候老人的兩名侍女。
楊戩雖然人離開了,卻留了一個心眼,他出了廟堂便吩咐了土地去盯著卓東來,若有異動隨時來報,這才帶著敖寸心慢悠悠的去逛起了長安城。
長安城對敖寸心來說,既是陌生又是熟悉。當年的老字號店鋪仍舊有些遺留了下來,甚至連地方都沒有變過,不過是變了裝潢,不過是變了小二和老闆。
坐在酒樓的二樓,敖寸心習慣的挑選了二樓,習慣的挑選了臨街的位置,她可以從坐的位置向下看,看到街景,看到人群,聽到那些吵雜的吆喝聲,聽到那些熙熙攘攘的腳步聲。
一大早的被蝶舞襲擊,回了客棧里休息了會兒,出了客棧本就打算吃些東西,可卻又是遇見了卓東來和蝶舞,忙活了這一天,這會兒已是酉時了,難怪她覺得飢腸轆轆。
似乎是白日里的喧囂也因為時辰的慢慢走遠而開始減退,已沒有了那麼的吵鬧,卻獨屬於這個時分的忙碌,小攤的攤販有的已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擔著挑子回家,有的店鋪甚至開始關門,可這酒樓依然人聲鼎沸。
「二爺,你也吃些呀。」敖寸心點的食物都是當初李尋歡和孫小紅跟她一起吃過的。所以她見上了菜又忙不迭的夾了些給楊戩。
記得那時候,楊戩跟在她的身後,可她偏偏就是忍著心痛不肯理會楊戩,楊戩亦不惱,一直就默默的跟著。
楊戩淺笑著吃下了敖寸心夾給他的菜,他又想起當初在楊府的時候,敖寸心做了菜飯也是這般用著期待的眼神看著他,然後給他布菜,他吃下后,敖寸心總是會問他好不好吃,他自是答好,敖寸心就會笑得很開心。
果然……
「好吃嗎?」敖寸心期待的問著。
「自是不錯的,可卻沒有你做得好。」
楊戩的回答讓敖寸心很是滿意,她笑得眯起了眼睛,幸福的將一口飯菜喂進了她自己的嘴裡,慢慢的咀嚼后又嘆了氣,「果然呢,已然沒有了當初的味道。時光易逝,雖然這家酒樓仍在,可飯菜卻不是當初的味道了。」
「這便是物是人非了。寸心,多吃些。」楊戩也為敖寸心夾了些菜,又是輕聲哄著,這才讓敖寸心又重新提起了筷子慢慢的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