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紫氣東來 十一
敖寸心把劍給了卓東來,卓東來接過後慢慢的拔出了劍。
敖寸心不知道,卓東來也不知道,楊戩在卓東來接劍的時候就將法力加註在了斬仙之上,斬仙被拔出,在卓東來和高山的眼裡也不過是一把很平凡的劍,自然看不到劍上的仙氣。
可敖寸心卻覺得奇怪,為何仙氣消失了,她連忙回頭看向楊戩,楊戩卻向她輕笑,敖寸心咬了咬下唇,幾乎就要問出口,問楊戩是不是施了法,可她最終忍了下來沒有問。
楊戩沒有回答敖寸心,可他卻慢慢的走上前,他搖著墨扇輕言:「既然卓先生看過了這把劍,可否歸還。」
「楊先生很在意這把劍?」卓東來對著楊戩挑眉。
「自然,這把劍是在下從家師處借來給內子防身使用的,回家后還要歸還於家師,自然是比較看重。」
楊戩的回答亦是在情理之中,更是在敖寸心的意料之外。
敖寸心沒有想到楊戩還會把劍還回去,還以為這劍給了她便是她的,於是她心裡又覺得很是不舒坦了。
楊戩從來沒送過她東西,這除了千年前送花之外,還是頭一回,沒想到這頭一回送的東西竟還要還回去,哪裡讓敖寸心舒心得起來,當下敖寸心便想發作,可卓東來卻是將劍遞還給了敖寸心。
當著卓東來的面兒敖寸心不好發作脾氣,只得忍了下來,接回了劍,「瞧我說的吧,這劍併入不了卓先生的眼。」
「夫人這把劍亦是一把好劍。」
卓東來看向楊戩的目光沉了沉,「楊先生很是懂得珍惜,只是若是不好好珍惜,怕是會失去。」
「在下必定好好珍惜。」
這一句卓東來和楊戩都聽得懂的話,卻是讓敖寸心迷糊了起來,她便是又不高興了。她實在搞不懂她身邊的這兩個異常聰明的男人在打什麼啞謎。她情願笨拙好懂一點兒的男人,可楊戩聰明,卓東來亦是很聰明,真是讓她傷腦筋。
高山拿著淚痕劍,對著卓東來道:「看來是你了。」
「什麼?什麼是卓先生?」
沒想到是敖寸心第一個開口問,她確實看不懂了,也看不明白了。
「傳言,只有鑄劍師兒子的血才可以讓這淚痕消失,而鑄劍師的兒子必定會死於此劍之下。我以為……」高山頓了頓又接著說:「我以為提著那口箱子的人便是鑄劍師的兒子,可是沒有想到你才是!」
高山很是激動,又言:「我曾經發誓要守在這裡,看著這把劍。我此生不下山,就為了這個誓言。如今淚痕劍的淚痕消失,這把劍的詛咒亦破,我的誓言便算是破了。」
「詛咒破了不是好事嗎?」敖寸心不明白為何高山一臉悲戚。
「詛咒破了是好事,確實是好事。這樣一來江湖上就不會掀起腥風血雨了。」高山背轉了身體,「你們快走吧,這裡已經沒有必要再來了。我已經知道了事實的真相,只是苦了我那徒兒,倘若你們遇到他,告訴他,不用再回來了。」
卓東來轉了身要離去,敖寸心自然是跟上了,可楊戩不想敖寸心再跟上去,又不好當著卓東來的面兒說此事,也只能無奈嘆氣後跟了上去。
馬車又很快的跑了起來,在回去的路途上,馬車裡很是安靜,可敖寸心卻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卓先生,我完成了這個事情,那麼什麼時候我才能夠得到小紅墓的消息?」
「在下的人馬已經派出去海外打聽,相信不久之後便會有消息,楊先生和夫人不妨在卓某處多住幾日,待得消息探聽到了再行離去。」
「那就多謝卓先生了,我與我丈夫便是住下了。」敖寸心笑眯眯的回答,又是問出了她想問的另一個問題:「卓先生你一直不知道你的父親是誰嗎?很抱歉這個問題有些唐突。」
「在下是由在下的義父流水收養長大,並未見過在下的親生父親。不過現在卻得知我的父親是這把劍的鑄劍師,現在心中似乎也有了一些頭緒。」
卓東來從未探聽過他的身世,他覺得他便是被丟棄的孩子,沒有必要再去追尋他的身世,只因為他如今是紫氣東來卓東來,便永遠都只是卓東來。父母是誰根本不重要,沒有他們他依舊是卓東來,就算找到了,他仍舊是卓東來。
「可是我很想念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父母在不遠遊,可我卻走了這麼遠,想必他們一定極是擔心的。」
敖寸心想到了西海,想到了她的父王母后和兄弟姐妹們,還有西海的水族們。
「哦?難道楊先生不帶夫人回娘家省親嗎?」看似一句關懷的問句,卻是探聽的意味頗重。
而這一句話卻讓敖寸心和楊戩都沉默下來。
卓東來這句話說得極對,千年前他們還是冤家夫妻的時候,楊戩就不曾帶過她回西海省親,而現在則是不能回去省親。
回家……
這兩個字一直都是敖寸心心裡的痛,折磨了敖寸心一千年,亦讓她去折騰了楊戩一千年。
直到西海訣別,直到西海岸邊聽得龍王說寸心已亡,楊戩才醒悟過來,那一千年的生活里敖寸心的不滿,敖寸心的憤怒,敖寸心的怨,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
哪裡有不願意回家的女兒的呢?
想他楊二郎自詡孝子,自詡為了母親不惜與天庭對抗,卻從未考慮過他的妻子亦是有父母兄弟姐妹的,自從敖寸心嫁給他后,他從未帶著敖寸心回過一次西海,從未了解過敖寸心那顆思念家人的心。
在這一點上,楊戩覺得他對不起敖寸心,敖寸心亦覺得這一點上楊戩對不起她,可是卻不欠她,她亦有不了解楊戩的地方。
敖寸心沉默了,楊戩沉默了,整個馬車又安靜了。
卓東來似乎察覺出了異樣,便不再糾纏於這個話題,而是換了其它的話題,才打破了車內的異樣。
「不知楊夫人是如何認識天機老人的孫女孫小紅的。據卓某所知,孫小紅已經去世,她的年齡亦是頗大了,可楊夫人卻是如此的年輕美麗。」
這是卓東來的疑問,也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
既然卓東來查不到敖寸心的來歷,更不知道楊戩的背景,只好問。
「我記得這個話題我說過了,卓先生難道不記得了?」敖寸心便是淺笑,她知道她的年齡看起來很是年輕,可她卻不年輕了。
「確實說過,是卓某忘記了。」
卓東來打聽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便是淡然淺笑著說:「不知楊夫人可否再煮一次茶。卓某馬車裡雖沒有這高山上的山泉水,開始確有極地雪水,這雪水孕育過天下靈藥,是極具靈性的活水,不知在楊夫人的手下煮出的茶來是何番滋味。」
敖寸心沒有推辭,她便是看著卓東來一件一件的把東西從小桌案的下方拿出來,又見卓東來把淚痕劍放回他的坐墊底下,這才慢慢的有所動作開始煮起茶來。
楊戩至始至終都沉默在一旁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的看著,可他的眼內雖然平靜無波,但內心已經翻江倒海。
楊戩已然決定此趟回到長安城便向卓東來辭行,這卓東來實在太過於危險,帶給他很大的壓力感。
不是楊戩不自信,而是考慮到敖寸心心中對佛祖的箴言還有所忌憚和顧忌的情況下,他實在很怕出現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一旦這樣的人出現,而那箴言又……
敖寸心肯定會選擇離開他!
楊戩仿似已經預料到了結局一般,他默默的看著敖寸心為卓東來煮茶,默默的看著敖寸心將煮好的茶率先遞了一杯給卓東來,而不是把第一杯給他的時候,心中的不舒服感覺更甚,甚至覺得心頭有一把無明業火在熊熊燃燒。
若不是楊戩素來極具有自制力,很是能夠剋制自我情緒,怕是此刻他已拉著敖寸心拂袖而去。
敖寸心的臉上掛著淺笑,她把茶杯遞給楊戩的時候,楊戩的臉色依舊不太好看,這也是首次楊戩露出了這般顯露的臉色給敖寸心看。
敖寸心自然是不明所以,可卓東來在她不好發作,只得忍著。
楊戩與敖寸心兩人便是這樣,兩個人各自忍耐著,一路上的氣氛便顯得有些奇怪,而卓東來卻是最自在的那一個,他一會兒看看楊戩,一會兒看看敖寸心,似乎察覺出了這兩人的不對勁,更是對敖寸心淺笑說話,把敖寸心的注意力全都引向他,而放棄去看楊戩的臉色。
楊戩只覺得胸中有一口濁氣憋著很是難受,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感受,他幾乎快要忍耐不下去的時候,終於抵達了長安。
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夜幕中的月亮又大又圓,只可惜裡頭沒有嫦娥,卻只有一隻蹦蹦跳跳的兔子。
楊戩下了馬車吁了一口氣,他想著要帶走敖寸心,卻見得敖寸心在和卓東來說話,心中不免一氣就習慣的抬頭看向了空中的月亮。
敖寸心一轉頭看到楊戩抬頭看月的模樣,不免心中一陣氣惱,對著卓東來便道:「看來還打叨擾卓先生一段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