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回到北京的時候天已經很晚了,因為時間倉促，林喬下飛機的時候臉色疲倦得很。

這次回京是林喬一個人回來的，沈卿舟那邊的工作還得繼續,可她卻沒法再陪他,因為林徽明這邊出了點事。

方明俊剛剛和謝家懿離婚，心情大概很不好,他很快賣掉了新搬進去沒住多久的房子,搬回了之前的老宅，用盡人脈疏通一切關係，親自替方政處理生意上的差錯和紕漏。

幾筆本來已經從方政手上轉移到林徽明手上的大單子，全都因為方明俊的插手而被搶了回去，林徽明忙了很久只落了一場空,受得打擊本來就挺大，可方政這人估計是找不到沈卿舟也找不到林喬來出氣，竟找到林徽明諷刺了一番，氣得林徽明一口氣沒喘上來進了醫院。

林喬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沈卿舟已經出門去工作了，她沒把這事告訴他，怕耽誤他工作，只說公司有點事需要她馬上回去，直接去機場買了最快的一班飛機回了北京。

下了飛機，林喬在停車場拿了車就直奔醫院，飯都沒吃一口就去看了林徽明。她母親去世了這麼些年，一直都是他們父女倆相依為命，現在林徽明生病了，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只要一想到這些，林喬心裡就難受得不行。

把車停到醫院樓下，林喬快步上樓，進電梯的時候因為著急撞到了人，那人手裡的東西掉了一地。林喬趕忙彎腰幫他撿起來，是幾本書和筆記本，本子的封面上字跡俊秀地寫著主人的名字，戚正。

挺少見的一個姓，那個戚字寫得非常瀟洒，林喬很難不去注意到。

「對不起。」林喬把東西還給那人，抬眼正視他，這才發現他穿著白大褂，應該是醫院的醫生。

「沒關係。」醫生溫和地笑了笑，俊朗的眉目如他給人的感覺一樣乾淨別緻，他把東西接過去，跟林喬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林喬也沒磨蹭，趁著電梯還在趕緊上了樓，而方才被撞到的醫生拿著書和筆記本出了醫院，交給了等在門口的一個男生。

「小叔叔，太謝謝你了，等我考上請你吃頓好的孝順你！」男生欣喜地捧過書本道。

醫生勾勾嘴角道：「你有這份心就夠了，快回去吧，我還有病人。」

男生跟醫生辭了別便走了，醫生望著他上了車才收回視線回醫院，進電梯時上的是和林喬一樣的樓層。

林喬按著病房牌找到林徽明的病房，進病房時林徽明還醒著，氣色看上去雖然不太好，但也沒有那麼難看。

「爸。」林喬關上門走到病床邊，坐到椅子上皺眉看著他，「你沒事吧？」

林徽明收回望著窗外的視線，從被子里伸出手握住她，低聲道：「爸爸沒事，過兩天就能出院，別擔心。」

林喬鬆了口氣：「那就好，你千萬不要因為一些不必要的事傷了身體，那太不值得了。」

「不會的，我閨女就剩下我了，我還沒給我閨女攢夠嫁妝呢，怎麼敢傷了身體。」林徽明用玩笑的語氣說。

林喬被他說的臉一紅，捋了捋頭髮道：「嫁妝什麼的就不用你操心了，沒嫁妝我又不是就嫁不出去了，還是你的身體要緊。」

林徽明斂起笑意半真半假道：「那不行，我得多攢點，你這麼呆，嫁妝少了怎麼嫁得掉。」

「……多了就能嫁掉了？」林喬虎起臉。

林徽明一本正經道：「當然了，半賣半送嘛。」

林喬登時無語，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林徽明微微勾唇：「好了，不逗你了，你這麼急著回來，小沈那邊沒意見吧？」

「你出事了我怎麼可能不回來，你比他重要。」林喬毫不猶豫道。

「這話聽著順耳，不過可別讓小沈聽見，該生氣了。」林徽明笑意擴大。

林喬搖搖頭說：「沒關係，這麼說雖然有點不近人情，可這是事實，沒有你哪來的我，父母永遠排在第一位。」

「所以啊，我就搞不懂網路上那些追韓國明星的孩子們，怎麼能說出那種爸媽可以不要但是不能沒有歐巴的話。」林徽明恨鐵不成鋼道。

「人家的事我們管不著。」林喬站起身，看著桌子上的蘋果道，「吃蘋果嗎？我給你削一個？」

林徽明搖搖頭：「不吃了，現在下來的蘋果都不好吃，還沒到正常季節，沒味兒。」

「這是誰送的？」林喬隨口問。

「方政。」

「什麼？」林喬驚呼出口，「他還有臉來？什麼時候來的？」

「你走之前沒多久。」林徽明面色淡淡道，「來出出氣，也是可以理解的，他最近的處境很不好，方明俊雖然幫了他，可他手裡的實權也全都交了上去，比起我們還不如呢。」

林喬咬著唇，恨不得現在衝到方政面前把他揍一頓：「那這蘋果還是別吃了，我怕他下毒。」

林徽明笑道：「行啊，那就扔了吧，雖然爸爸最近沒賺到什麼錢，但這點蘋果還是不在意的。」

「爸你夠了。」林喬揉揉額角，拿起水壺道，「我去打點水。」

「也好。」林徽明輕聲說完，閉上眼道，「我也累了，你去吧。」

林喬拿著水壺起身出去，去倒水的路上又見到了在一樓時撞到的那個醫生，對方似乎也認出了她，禮貌地朝她點了點頭，表情特別和善，看上去很好相處。

林喬朝對方笑著微微頷首，兩人肩並肩路過時都不自覺地頓了一下腳步，遲疑半晌，對方還是主動開口以示禮貌：「你好，真巧，你也在這一層。」

「嗯，我爸爸身體不太舒服住院了，我來照顧他。」林喬溫和地說。

「林先生？」醫生很聰明，只從這隻言片語中便猜到了一切。

「是的，您認識我爸爸？」林喬問道。

醫生低聲道：「林先生是企業家，人也沒架子，這裡的人都和他關係不錯。」

想不到她老爸這麼厲害，才住了兩天就跟這裡的醫生混得這麼熟了，林喬笑了一下，道：「您過獎了，我還得去倒水，先走了。」

醫生點點頭，看著林喬轉身離開，也轉過身朝著和她相反的方向離開。

林喬倒了水回病房，林徽明這時已經睡著。她放下水壺坐回椅子上，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她急忙拿出一看，是沈卿舟。

瞥了一眼正休息的父親，林喬舉著手機朝外走，在走廊里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講電話。

「喂。」林喬小聲道。

「怎麼講話這麼輕？」沈卿舟的聲音平靜又淡漠，從電話里傳來時要比面對面更有磁性，他語氣自若，總讓人不自覺產生一種他很不好惹，千萬別招他的警惕感。

林喬道：「我在醫院，不能大聲喧嘩。」

「讓你正常語調，又沒讓你大聲嚷嚷。」沈卿舟平淡地說完，話鋒一轉道，「怎麼突然回去了？」

「不是電話里跟你說了嗎，公司有點急事需要我處理，先回來了。」

「你電話里說完就掛了，根本沒管我有沒有聽清。」

林喬摸摸臉：「我以為你聽清了嘛，你那麼聰明，我壓根就沒往那方向想……」

「林喬，別以為拍馬屁我就會饒了你。」沈卿舟冷聲道，「你爸住院了，這屬於你公司急事？我以為這是家事。」

「你知道了？」林喬驚訝地問。

沈卿舟道：「這世界上很少有我想知道卻不能知道的事。」

「……是，是這麼回事，我只是怕耽誤你工作才沒跟你說實話。」林喬如實道。

沈卿舟那邊沉默了一會，說：「我已經回來了。」

「什麼？」林喬不小心提高音量，「你回來了？什麼時候？」

「趕在你下一班飛機回來的。」沈卿舟淡淡道，「打你電話已經關機的那個時候。」

「……」那時候她正在飛機上，不能開手機。

「你在哪個醫院，我現在過去。」

林喬心裡覺得又窩心又過意不去，慚愧地報了醫院名字，掛了電話就回了病房。

有沈卿舟這樣一個好像什麼事都難不倒他的男人做男朋友，真的可以滿足女人對男人的所有幻想。可能也是因為這個，林喬總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好像他隨時可能消失一樣。

沈卿舟到的時候，林喬來開門，他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掖在黑色的西褲里，自腰間分隔下來的雙腿又長又直，就算不看臉，就沖這雙大長腿，也低調不了。

令林喬意外的是，沈卿舟今天戴了一副眼鏡，漆黑的眸子正透過無框眼鏡沉默地看著病房裡。

「你怎麼戴上眼鏡了？」林喬疑惑地問。

沈卿舟沒有看他，一邊走進屋裡一邊道：「有點遠視。」

「以前都不見你戴。」林喬嘟囔了一句，給他也倒了杯水。

沈卿舟坐到另一把椅子上，壓低聲音說道：「因為最近才覺得有需要。」

「怎麼，你以前都不覺得離近了看人看不清沒關係嗎？」

「差不多吧。」

「現在覺得有關係了？」

「是。」沈卿舟接過她遞來的水，怡然自若道，「我發現最近你離我越近我越看不清你。」

「……」總覺得他話裡有話。

這邊沈卿舟來看林徽明，那邊跟著他一起回來的謝家懿卻被方政堵在了家門口。

謝家懿已經不跟方明俊一起住了，方明俊將在首都的一處房產給了她，她此刻就在這處宅子外，與方政面對面站著。

「小政，你這是幹什麼？」謝家懿好笑地看著他。

方政看起來和往日不太一樣，最近他似乎變得成熟了許多，當然那並不是老，只是他下巴上留了點鬍渣，眼眶泛著紅，不是那種要哭時的紅，是那種疲倦到一定程度才有的紅。

「請您回家。」方政言簡意賅道。

謝家懿一臉不解地問：「回什麼家，我這不是就在家門口么，你不是也一直致力於把我從你們家趕出去么，你現在成功了，怎麼看上去好像還不太高興？」

方政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說：「因為我父親不高興。」

「……現在他高興不高興和我沒關係了，你和我說這些沒用。」謝家懿毫不在意。

「謝女士，你真的一點心都沒有么，這麼多年了，我爸對你怎麼樣，你心裡有數吧？你為了沈卿舟，說走就走，真不顧這麼多年夫妻情分？」方政說著話，臉色愈發陰鬱。

謝家懿雙臂環胸，淡笑著反問：「小政，你在質問我？那我也問問你好了，這麼多年了，你結了那麼多次婚，你就一點心都沒有么？以前的那些我就不提了，就拿嘉琪來說，她對你多好，可你不但搞得人家破產，還親手害死你沒出世的孩子，拒不承認是自己的種，騙財騙色了之後就概不認賬，你簡直就是個人渣啊，社會敗類說的就是你這樣的。方明俊怎麼就生出你這種兒子？這不像他的基因啊，難不成是另一半美國血統在作祟？美帝果然不怎麼樣呢。」

謝家懿的每一句話都好像錐子一樣戳在方政心窩上，他雙拳緊緊握著，勉強壓下怒火，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