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蝙蝠島1

「蘇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我怎麼沒聽說過？」金靈芝斜著眼睛問孔令軒。

「山野小民,『火鳳凰』不認識我，自然情有可原。」

假如說金靈芝是一團燃燒的火焰,那麼孔令軒（看起來）就以一汪寧靜的泉水，孰高孰低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總之金靈芝現在跟鬥雞似的和孔令軒鬥上了,我頓時覺得這姑娘也傻的可愛，都不想太為難她了。

於是本著殺熟的劣根性，我去為難原隨雲。

我問他：「你還勾引人家小姑娘？」

此時金靈芝簡直像是跟孔令軒杠上了，而孔令軒大概也覺得這姑娘好玩,居然煽風點火，把金靈芝的懷疑點的更旺，一時之間，金靈芝都管不上原隨雲，把他給晾下了。

我和原隨雲就跟在那兩個女孩和無花的身後，原隨雲聽了我的話，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並沒有。」他這樣說，目光向前延伸，像是觸及了金靈芝的背影，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看。他這樣的模樣像是看透了世事一般，很動人，也很熟悉。

我忍不住皺了皺眉，突然明白過來，問道：「你是不是又看不見了？」

原隨雲笑了笑。

看著他那副笑容，我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前世今生仇恨愛戀早就成了一團亂麻，我現在已經不想逼迫自己去想這些，因此此刻也只想到，原隨雲會變成這樣是我的緣故。

他偽裝的甚好，一般人也看不出來他是不是看不見，但是他自己畢竟確實忍受著這樣的折磨，讓人不免心存憐惜。

但是這其中的界限，就是我知道我不會喜歡上他——因為一旦喜歡上他，與這份感情相關的黑暗，又將要無可避免的籠罩我。

我討厭——厭倦這種感受。

我對他說：「其實金靈芝不錯，長得可愛，身份背景也好。」

原隨雲的笑容就斂去了，他說：「這於我何干。」

我透過垂落的樹枝看著金靈芝充滿朝氣的背影，淡然道：「我只是覺得，比起你搞得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娶金靈芝作為無爭山莊的少莊主夫人，是個不錯的主意。」

話雖輕易出口，我的內心竟也不自覺嘆息，到了如此地步，我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對原隨雲確實產生了別樣的心思，這心思或許是因為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或許是因為今生的原隨雲確實太溫柔，一個人若是在異世寂寞良久，遇見一個這樣全心全意喜歡自己的人，終將動容似乎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但是虐戀情深這種重口味梗實在不想玩，我覺得在武力值壓了原隨雲一個頭的時候，讓他沒了這樣的心思，也斷絕自己心中這淡淡的綺念，是個非常好的主意。

——然後我就只要在古代呆足日瞭然后回現代就可以啦。

這樣想著的我，快步走上前，跟上了孔令軒和金靈芝的步伐。

金靈芝是「金太夫人」最小也最寵愛的孫女，金太夫人在江湖上的勢力之大，堪稱無人能比，金靈芝驕縱自傲，倒也情有可原。

何況她雖驕縱自傲，但卻也是有分寸的，比如說當她知道我是原隨雲的叔叔，而她之前所撞到的小丫頭竟是我房裡的姨娘的時候，就開始誠懇地道歉：「我不知道，我以為她……」她瞄了一眼原隨雲，眉里眼裡都是少女的嬌羞，然後她的面孔上蒙上愧疚，「我一定會向那位姐姐道歉的，現在就去——她在哪？」

那麼美麗的少女，又簡單透明的如水晶一般，又怎忍苛責，何況小紅此刻當然是在我的院子里休息，我們也不便過去，於是乾脆道：「等晚上散席了再說吧。」

少女的心性自然也不會長久的存事，很快她又開始殷勤地同原隨雲說話了。

她說：「原公子，今天席間，我能和你坐在一起么？」她眨著比任何星辰都要更為閃亮的眼眸，殷切地看著原隨雲，臉頰上染上紅暈，說出來的話卻大膽到不可思議。

原隨雲只禮貌道：「所有席位之前都已經安排好了，不是隨雲能隨意調度的。」

我看了看明顯低落下來的金靈芝，問原隨云：「我的位置在你邊上么？」

原隨雲沉默半晌，雙眸暗沉地望向我，我既然已經知道他此刻看不見，自然也知道他所做的也不過只是單純的一個動作，但卻竟也有種被看透的驚悚感。

他點點頭，低聲到了句「是的」。

金靈芝的雙眸就閃閃發光地瞧向了我。

我笑道：「那就將我的位置，換給金姑娘好了。我本就是無足輕重之人，有什麼關係。」

金靈芝的臉上驟然綻放出了比春花更明艷動人的笑容，她甜蜜地笑著，道：「小叔叔怎麼回事無足輕重之人——你是靈芝的大救星大恩人才對。」

我頓感自己的蒼老，並發現金靈芝能變成最受寵的小孫女，果然不無道理。

快接近大堂的時候，我突然就感受到了一股銳利的視線，這視線像是滾燙的火焰，令我覺得皮膚都燒灼起來，我悚然一驚，向這目光來處看去，卻看見了一個身著道袍的老婦人，那婦人穿著青灰的道袍，整個人瘦瘦小小，但是觸目望去，卻不免讓人膽戰心驚——只因她乾瘦的面容上布滿額傷疤，耳朵缺了半個，眼睛也少了一隻，蒼蒼白髮之下，整個人如來自煉獄的厲鬼。

何況她此刻目光如利劍般射向我，像是想在我的身上切下塊肉來，實在令人驚懼不已。

我在認出這人就是枯梅大師的同時，系統突然刷出了一條消息——

【昔日仇人見面，自然分外眼紅，想當年原岐月還是個翩翩少年，意氣風發，卻慘遭枯梅毒手，以致半生殘廢，令人嘆息，英雄，您是否要手刃仇敵呢？

a.往事又何必執著，自是各有各的苦衷，放過枯梅；

b.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殺了枯梅；

c.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自然不能輕饒昔日仇人，廢她武功，斷她手腳，也讓她嘗嘗絕望的滋味。

必選任務，任務完成時間，倒計時12個時辰，任務完成獎勵12oo經驗值，特殊副本地圖一張，失敗無懲罰，但這真是太遺憾了。】

我一邊感慨著系統真是越來越啰嗦了，一邊卻吃驚地想，沒想到，當初害原岐月至此的那個人，原來就是枯梅大師，而且這為什麼算一個必選任務啊？

可是枯梅在江湖上口碑並不差，後來雖然不知道為何到了原隨雲的黑暗陣營，但是到底為什麼直至今日，還會用這樣仇恨的目光看著我呢？

天色漸晚，6續到來的賓客自然也是統一進食，枯梅大師只在我進入之時給了我如此明顯的目光，之後就一直垂著眼，只同她身後的弟子說話。

我著實很介意這件事，何況系統的倒計時也不斷提醒著我，想起原隨雲和她的關係，忍不住問原隨云：「沒想到，枯梅大師居然也來了呢？」

原隨雲大概還是看不見，所以眼神還是相當虛無縹緲，他居然淡然道：「枯梅大師與我有些私交——何況華山派與無爭山莊的關係向來不錯。」

他居然直接就說出了與枯梅有私交，由不得我不吃驚，正巧在這時，金靈芝笑眯眯地過來了，她親熱地靠過來，把她原本的位置指給我看，我看見孔令軒和帶著面具的無花也在那兒，甚至還跟著苦笑著的楚留香。

我正想走過去，原隨雲卻突然站起來，拉著我的胳膊把我往外帶，我目瞪口呆地感受著他壓抑的像是怒火的某種情感，等知道掙扎的時候，居然發現自己根本掙不開他的手。

我這才想起了一個設定，那就是原隨雲看不見的時候，武功就回來了。

只一個愣神，原隨雲已帶著我整個人已經騰空而起，樹影搖曳，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了。

——不過總之應該在無爭山莊後花園的某個地方。

這兒的樹木實在太密，以至於本就不甚猛烈的陽光只能可憐兮兮鑽過縫隙，在濕潤的泥土上留下零星幾個光斑，一種突如其來的恐懼帶著席捲而來的不好的回憶，幾乎讓我覺得整個大腦都要爆炸，於是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手執離水劍，將劍光凜然的劍刃，架在了原隨雲的脖子上。

鋒銳的劍刃只凌空虛架在肩頭，就散發著森然的寒意，過了好一會兒，玉石一般細膩的脖頸上才漸漸顯出了一條血線，鮮血緩緩滲出。

原隨雲像是沒有感覺到，他迎著離水劍，竟慢慢走近了。

我畢竟不是想傷他，只好不斷後退，退到不能後退，我終於喝道：「原隨雲，你不要以為我不願殺你！」

原隨雲卻突然收斂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氣勢，他聞言後退幾步，臉上又掛上溫和得禮的笑容，他問我：「我並沒有逼你的意思啊，小叔叔，但是，你總得給我一個機會吧？」

我想我的情商搞不好又回來了，我覺得面對這樣的提問，特別適合回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事實上在不知不覺中，我竟然只乾脆地說：「我不要。」

原隨雲像是愣住了。

我心中的慌亂也變成了怒火：「你這樣都不叫逼迫，那什麼叫逼迫，我還以為你真洗心革面了呢！」

離水劍在我的怒火中錚錚鳴響，空氣彷彿因我浮動的思緒蕩漾起來，我聽見木葉沙沙作響，顫抖的枝葉之中漏進了更多的陽光。

「我不想同你發展任何，超出叔侄之外的關係。」

「你若是我的侄子原隨雲，那麼我可以愛你，憐你，幫助你，把你當做一個能夠相處的人。」

「但是，如果你不僅僅是我的侄子原隨雲的話，」我停頓了一下，「那麼，我討厭——厭惡——不，我恨這樣的你。」

「這是我重生以來，說過的最真實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