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春江花月夜(上)
宋若情前腳還未踏出房門時,夏燃彥從袖裡飛出一條綉著狼圖騰的銀色混天凌,嗖地一下將她卷了回來,「啪」的一聲將她甩到地毯上。
宋若情倒趴在金碧色的地波斯地毯上,驚悚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宋若情掀開衣袖,揉揉又紅又腫的手腕,陣陣疼痛直鑽心底。
夏燃彥收回混天凌,像風一樣逼近宋若情,托起她的後腦勺,霸道地說,「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離開我。」並把宋若情牢牢地鉗住,「你再不聽話,我就把你賣到這當丫鬟。」
宋若情點頭如搗蒜,感覺自己像樊籠之鳥,憑自己拚死地反抗,終是無法擺脫牢籠,無法擺脫被束縛的命運。
「彩袖,叫步綺姑娘過來。」夏燃彥不客氣地坐在紫檀椅上,持杯飲酒。
「是。」彩袖將門關上后,便直奔月心閣而去。
宋若情環視了一下這間屋子,只見屋內擺設清雅,香爐燃著薰香,素雅的蘭花香氣瀰漫滿屋。
「坐在這邊來吧。」夏燃彥望著宋若情道。
「我不跟你一起坐,你這個變態狂!」宋若情大大咧咧地罵了一句,心裡剛才受到的委屈一涌而出。
「宋若情,過來。」他的聲音依舊是波瀾不驚,但隱約看到他眼角又湧起一股濃烈的冷淡。
「過來就過來,我就不信你會吃人。」宋若情負氣道。
「參見夏公子。」這時門開了,出現了幾位穿戴不俗的女子,為首的正是步綺。
「可以開始了,步綺。」夏燃彥朝為首的女子點點頭。
「嗯。」步綺點頭。
步綺,連姑娘都省了,看來夏燃彥跟這姑娘可不是一般的熟悉。不知道怎麼地,宋若情的心裡湧起了淡淡地失落感,像是品嘗五月里未熟的青梅,留在口齒之間只是酸澀。
「等等,我跟他認識了不到幾天時間,而且他利用我來截殺黑衣人,我還沒有看清楚他是黑是白呢。我的心幹嘛要難過啊,我神經病啊我。」宋若情甩了甩頭,欲理清自己的心思,不料腦子越一片空白,「慘了慘了,碰見冷酷美男就沒這麼沒骨氣,以後怎麼辦?」
屋內之人並不知宋若情複雜的心理變化,步綺一心一意地彈著古琴,眸光有意無意掠到夏燃彥的身上,那眼光如水般溫柔。
步綺唇上微微一點朱紅,笑起來時更是驚艷動人。
宋若情看著步綺都不禁發了呆,更何況男人呢?
「聽到了嗎?看到了嗎?這才是真正的才女。」夏燃彥似笑非笑對宋若情道。
「嗯。可是,本姑娘才不要當什麼才女懂什麼琴棋書畫。」宋若情反而平靜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其實你也不一定要精通音律,只要你會欣賞,大概了解就行了。」夏燃彥似乎在安慰著宋若情。
宋若情望著他的眼睛,感覺那眼睛真像一塊蔚藍色天空底下閃著銀色光輝的透明冰棱,從容安靜,純潔如秋葉之靜美。
如果沒有經歷昨天的那場洛水之戰,誰也不會想到在這悠然聽曲的男人會是殺人不眨眼的狂魔。
「。。。。。。」宋若情發現夏燃的眼睛離自己很近很近,但她卻似乎永遠也看不清楚他那雙眼竟然深藏的何種用意。。。。。。
「你大費周章地把我弄來就是為了看這個嗎?」宋若情指了一下正在奏樂的步綺。
「是,你現在還滿意嗎?」夏燃彥道。
「滿意你個頭啊,你知道不知道我的手快要被你折斷了。」想起剛才受到的非難,宋若情又瞪著眼夏燃彥。
「下次不會了。」夏燃彥閉著雙眼聆聽琴音,「每次我雙手沾了鮮血,我的內心都會很不安。每逢不安,我都會聽一聽清朗的琴音,以靜我心。」
但他很快地皺了一下眉宇,起身走向步綺,道:「你剛才這個音不對,應該是這樣。」說罷便五指拂過琴弦,調了調音階,然後左手一揮,琴音如流水般彈出。頗有樂師風範。
步綺在一旁明媚地微笑著並點點頭。
宋若情看得眼睛一陣乾澀,心裡感覺一陣突兀頹廢,迷離的傷感如玻璃碎片兒般尖尖細細地刺揉著胸腔之內的玲瓏之心,如潮水般無止境湧來的疼痛瞬間鋪滿心房。
眼前的一對璧人,男才女貌,琴瑟和鳴。
而自己則像一個多餘的看客。
想到這,宋若情索性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濃厚甘醇的梨花酒滑入喉嚨。
「你們慢慢彈吧,我有事走了。」宋若情找了個借口。
「走,誰讓你走的?」夏燃彥上前攔住了去路。
「我不走留在這裡看你們兩個卿卿我我,夏公子你不覺得這很無聊嗎?」宋若情打著哈欠,掩飾內心無名的酸楚。
「好吧,你走吧。」夏燃彥道。
「告辭。」宋若情大步地出了柳花泊。
宋若情走在大街上,皎皎明月緩緩地跌入湖水中,泛起點點滴滴薄霧般透明的銀色星光,耀眼流溢,溫柔明亮似天上的燦爛星漢。
「啦啦啦。。。。。。」宋若情哼著不成曲調的小曲回家,經過洛水拱橋時,只見橋上立著一個人,月色給他的側臉披上一層朦朧細膩的薄紗,顯得他沉靜冷峻中透露著雅緻秀逸。
宋若情心裡泛起一陣陣的暖意,如一顆清涼的玉石玲瓏地投入靜靜的池裡,盪起圈圈圓圓,激起點點滴滴,不能平靜。
宋若情跑到他的眼前道:「你不是說不走的嗎?」
「我可沒這樣子說過。」夏燃彥道,「多美的月色啊,要不,我們一起坐在這橋墩上賞月?」
在溫馨和煦的夜,眼前是一片清新淡雅的荷塘月色。
「好吧,看在你還有良心的份上,本姑娘奉陪到底。」宋若情坐在距他一尺距離的石板邊,離他不是很近也不是很遠,空氣里散發出淡淡的荷花香氣。
「你覺得步綺的琴彈得如何?」夏燃彥朝宋若情身邊挪了挪。
宋若情害怕似的往左邊的空隙挪了挪。
因為她覺得兩人挨得實在是太近了,只要夏燃彥一轉身一舉手,彼此的衣服便會摩挲作響,甚至聽感覺得到對方輕微的呼吸聲。
此時正是星光寥落,月華秋水,靜靜的街道不聞人聲,只有微潤將融的夜。
彷彿天地間,只有宋若情和夏燃彥。
「才女。」宋若情大方讚美,語氣微酸,神情有點飄然恍惚。
「悶不悶?要不要我吹首曲子給你聽啊?」夏燃彥俯瞰塘荷,眼睛亮若天際最驕傲的星。
他緩緩地從懷裡取著玉蕭,如水如月般溫潤的雙眼看了宋若情一眼,不等宋若情答應,便輕輕地吹了起來。
萬籟皆寂,只有悠悠婉回的蕭聲,在月色的繚繞如夢幻般玲瓏透徹地蕩漾擴散開來,音色斑斕迷離,旋律如春江潮水退去還來時魚龍的潛躍,如在追逐月華驚落閑潭落花的鴻雁長飛。
曲子搖夜生情,灧灧宛轉。
似乎天地間,只有這一輪明月,一曲清音。
一曲蕭聲浮掠過天地間,一對清影互相凝著,一輪明月泛青霜。
曲畢。月色涼若水。
「真好!我感覺在春江看花月夜!」宋若情驚嘆,「對了,這首曲子叫什麼?」
「叫。。。。。。」他抿了抿嘴,沒有說話,目光若午夜明月,皎潔如水卻猶帶秋夜寒霜的冷意。
「以前,有個女子,她很愛笑,笑起來像瑤池裡的荷花搖曳生姿,我遇見她的時候是在一個下午,那時我正在街道上隨意走走,剛好停在一家燈籠鋪前,突然間有一個燈籠掉了下來,我撿了起來,看見那胖胖圓圓的臉,爛若向日葵。」
「你喜歡她嗎?」宋若情心裡一緊,心彷彿在抽著細細碎碎的絲,在宋若情沒有遇見他之前,他對那個女子,一見鍾情。
「嗯,不過,她去年就嫁給另外一個人了。」夏燃彥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壺酒,揭來蓋子啜了一口后,遞給宋若情。
「那你還想著她嗎?」宋若情沒有接酒壺,感覺有一根叫情絲綁著我的心,有點痛有點甜蜜,就是解不開。
「沒有。只是她跟你一樣,聽了這首曲子,感覺在春江看花月夜,這首曲子就叫春江花月夜。」夏燃彥燦然一笑。
宋若情卻笑不出來,大腦一片空白。
為什麼,他會是一個不曾得到真愛的男人?
為什麼,他會跟她說這些?
月逐流水。
記憶深處的錯覺,仿如在一瞬間被時間的掩埋,化為塵埃,成為歲月流年如影隨形的隱痛。
宋若情似懂非懂地望著他,睏倦的眼皮微微閉合,襯得她的睫毛翹得像兩把小刷子。
「你很累嗎?」夏燃彥拍拍宋若情的肩膀。
「不累不累,你繼續說。」宋若情搖搖手,裝作一副輕鬆的樣子,不一會兒,便輕輕地靠在夏燃彥的肩膀上。其實,她累得想趴下。
「今夜你不要回去了,陪我一晚,好嗎?」宋燃彥執起宋若情的手,手掌的溫度讓人迷戀。
「哦。。。。。。?啊,不行,我明天還要早早起來練功呢。」宋若情頓時清醒了。
姑姑說,女孩子是不能夠隨便地答應別人的要求的,特別是男人的要求。誰知道,陪他一晚,深夜漫漫,孤男寡女做什麼呢。
「練功?」夏燃彥道。
「嗯,我最近拜了一個師兄,他現在教我輕功。如果不是我學到了些皮毛,前幾天在船上,肯定被那幫壞人劈成兩段三段四五段了。」
「好吧,你不願意我也不迫你,我送你回家。」夏燃彥道,「不過我要送你一樣東西。」
「什麼。」宋若情道。
「你明天就知道了。」夏燃彥道。
「我才不稀罕。」宋若情道。
「你一定會喜歡的。」艷燃彥道,「我明天要去別的地方辦事了,辦完事情之後再我一定會回來找你,你等我好不好?」夏燃彥道。
「唉,不用了不用了,不用回來找我了,我跟你又不是很熟。」宋若情道,「我家就在前面,我自己進去,你可以回家睡覺了。」
「好,那你小心。」夏燃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