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御前對質

第042章 御前對質

章節名:第042章御前對質

「嗯?」紀紅紗狐疑的沿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卻見通往萬壽宮一側的小徑上,一隊儀仗蜿蜒而來。

「聽說皇上讓人去請太后還有皇後娘娘一起過去商量平陽侯府的事,來的人怎麼會是義陽公主?」芸兒皺眉,一臉的困惑。

易明樂到底是個外人,幾何時竟然到了可以替姜太后出面的地步?

紀紅紗的臉色沉了沉,剛要轉身下樓,腳下步子卻突然釘住,眼底眼色晦暗不明的死死盯著那個方向不動了。

那一側的小徑上,明樂帶著一眾的宮女太監從容的往御書房的方向走著,剛剛拐過一處花圃,迎面便見到宋灝帶了一隊侍衛經過。

像是無意識的,他略一側目往這邊掃了一眼,然後腳下方向一變,自然而然的迎上來。

「見過殷王殿下!」長平等人紛紛屈膝見禮。

「參見義陽公主!」宋灝身後的一隊侍衛也恭謹的躬身見禮。

「天色已經過午了,殿下還在宮中當值么?」明樂微微一笑,大方的走上前去。

「今天還有點事情要做,晚一會兒就要出宮了。」宋灝道,說話間目光一直平和的鎖定在她的臉孔上,稍稍往旁邊讓了讓身子道,「如果不趕時間的話,借過一步,我與你有幾句話說。」

姜太后那裡,宋灝從來都繞道走,自從明樂住進去,與他偶爾見上一面也是好巧不巧的幾次在御花園中的「偶遇」。

橫豎對於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姜太后和孝宗各自心裡都有揣測。

「好!」是以明樂也不避諱,只就回頭吩咐長平等人道:「你們原地等候,我去去就來。」

說完就跟著宋灝繞過旁邊一簇花木,去了不遠處的亭子里。

「是為易明峰的事嗎?」兩個人在亭子里站定,明樂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之前讓趙毅去給你傳信時候我不好細說,易明峰這一次巡視的任務你是知道的,這個人的行事手段遠比我想象中的要強悍很多,西北道的封疆大吏被他拉下來兩個,連老二也被牽扯在內。」宋灝負手而立,站在涼亭一角,目光注視著腳下湖面上的粼粼水光道,「那人生性多疑,最是容不下我們這些所謂兄弟的,所以我跟你說是要你心裡能提早有個數,這一次易明峰立了大功,回朝之後必定會得到豐厚的封賞,並且得到更多的信任和重用。這一次借昌珉的手除掉一個易明真雖然不在話下,可是後面只怕就要艱難很多了。」

宋灝手握重兵他信不過,宋澤猝然被殺,死因至今未明他也不做追求,足以得見孝宗對他這些兄弟的感情的確是非同一般。

如果易明峰會投其所好,藉此機會再把梁王拉下水,就一定會投了孝宗的眼緣,從此他在仕途上也會一日千里。

而相對的,易永群和易明心的地位也會因此而得以鞏固。

「他本來就不是易永群那種草包可比的,即使動了梁王的人也在情理之中。」明樂冷澀一笑,走過去與宋灝並肩而立。

「剛聽說武安侯和明妃都去了御書房,如果你想釜底抽薪的話,我想辦法祝你一臂之力。」宋灝道,從水面上收回目光側目看她,「上一回行刺你的弓箭手一直沒有找到,藉此機會用上一用還是可以的。」

「嗯?」明樂一愣,隨即就明白過來,皺眉看向他道,「你是說易明心?」

「明妃育有皇子,會是易明峰將來最大的憑仗。」宋灝道,實事求是,並不多言。

蕭氏現在半死不活,已經儼然廢人一個,易明真今天之後必死無疑,如果能釜底抽薪一起端了易永群和易明心,自然是再好不過

「要在宮裡做手腳,一定要面面俱到,每一步都精確計算,眼下時間有點來不及了,還是不要冒險的好。」明樂垂眸想了想,終究要是抬手拒絕他,頓了一頓,又再轉移話題,抬頭面對他的視線道:「如果不是一直壓著那兩個刺客的事,他也不會鬆口讓你動了御林軍的編製,這個引子,可以有更大的用途,沒有必要為了一個易明心給搭進去。」

因為擔心宋灝會在御林軍中注入自己的血液,所以孝宗十分謹慎,並不贊同他對御林軍進行大的調整。

但是因為宋灝一直壓著那日在門口行刺明樂的兩個刺客,讓他生疑,覺得御林軍中很可能混入了某些不軌之人,不得已之下才勉強讓宋灝把人員稍微調整了一下,把一些出身可疑的人踢出去,又從城外虎威大營和九城兵馬司那裡選拔了一批補充進來。

當然了,同時為了對宋灝設防,事情說是交給宋灝去辦的,但最後名單卻是呈遞到他的御案之上,由他的親信代為審查甄選決定的。

一則虎威大營和九城兵馬司都是近京的軍隊,和宋灝這個常年遠居邊關的外臣幾乎不可能有交集,二則,也算是藉此機會重新調整了自己身邊的守衛,更為放心一些。

雖然這種種諱莫如深的舉動孝宗做的相當明顯,宋灝卻未有異議,全都照著他的意思辦了。

但也許正是因為宋灝聽之任之的個性惹了他的懷疑,這些天,孝宗對宮裡的守衛才不十分放心,為了保險起見,他寢宮外圍的守衛增加了整整一倍。

所以說,當初宮門外紀紅紗鬧的那一出刺客事件,實在是歪打正著,產生了不小的衝擊力,只要刺客一日不落網,孝宗心裡就始終會存著一個疙瘩,這樣一來,就會讓宋灝有機可尋

只有明樂知道,能夠直接調動虎威大營的虎符已經落在了宋灝手裡。

「也是,明妃的事並不急在一時,宮裡的事,日後即便易明峰想插手進來,輕易也是做不到的。」宋灝也不勉強,略一點頭表示贊同。

「嗯。」明樂笑笑,回頭看了眼遠處等候的儀仗道,「陛下特意派人去請的太後娘娘,太後娘娘抱恙,就叫我去替她看看!」

「哦!」宋灝淡淡的應了聲,不置可否。

明樂等了片刻,見他沒有繼續下去的打算,不禁莞爾一笑:「沒有別的事,我就先過去了。」

說完,轉身就要往亭子外頭走。

宋灝負手而立,靜默的站立,方才明樂那一句話的意思他自然是明白的

她是在隱晦的等他就姜太后的事情做出解釋。

但是這個女子,就是有這麼一點好處,做任何事都永遠的張馳有度,只要是你不願意的,她也可以大方的錯開,只當是沒有這麼一回事,從不對任何人,任何事過分的刨根問底。

這種女子,出奇的大度洒脫,讓人省心,可是不知不覺間,面對她這種永遠淡然以對的態度,他自己的心裡反而漸漸升騰而起些許燥怒的情緒來。

「阿朵!」深吸一口氣,宋灝突然毫無徵兆的一個箭步追上去,扣住明樂的一隻手腕。

明樂腳下步子一滯,下意識的回頭看他,「怎麼?」

宋灝抿抿唇,似是想說什麼,卻在兩個人四目相對的瞬間沉默下去。

明樂垂眸看一眼他緊緊扣在自己腕上的五指,微微蹙眉,隨即輕聲一笑道,「我沒有質問你的意思,你其實不必有任何的負擔。」

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而已?所以不必介懷任何的算計和隱瞞對嗎?

這個丫頭心裡所有的,從來都只是這一種想法。

宋灝心裡苦笑一聲,抬頭看見遠處另一隊儀仗正逐漸往這邊行來,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了手。

明樂微微牽動唇角,低頭揉了揉手腕。

宋灝深深的看她一眼,道:「你先去吧,等這件事情過後,我們見一面。」

他的語氣莊重而肅穆,明樂聽在耳朵里,手下動作微微一滯,抬頭看他時卻覺得他神情無異,於是也就不再多言,點了點頭率先一步出了亭子。

宋灝帶著御林軍很快離去,明樂站在原地目送,不多時後面林皇后的儀仗就趕了上來。

「見過皇後娘娘!」明樂收回視線,屈膝行禮。

「免了吧。」林皇后道,目光卻是追著宋灝消失在小徑盡頭的一角袍子,問道,「方才過去的,是殷王嗎?」

「是!」明樂坦然承認,「殿下說是有事要辦,剛好遇上,就打了個招呼。」

「哦!」林皇后將信將疑的上下打量她一眼。

方才她一路走來,明明看見兩人在亭子里私會,原以為為了避嫌,明樂或許會遮掩一二,卻不曾想,對方居然這麼大方的就承認了。

看來

嬪妃們之間瘋傳的消息不假,這義陽公主和殷王宋灝的確是有點非同尋常的關係的。

林皇后正在失神,明樂已經開口打斷她的思路道:「皇後娘娘是得了皇上的口諭要去御書房見駕的嗎?」

林皇后猛地回過神來,重新抬眸看向她,點頭道,「劉福海說是平陽侯府的事?平陽侯又不在京中,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會得要皇上親自過問?對了,今日你不是也代太後去了平陽侯府賀壽嗎?可知道是什麼事?」

林皇后不受孝宗待見,是以劉公公去傳信的時候也不重視,只就隨意敷衍了兩句。

「太后她老人家身子不適,我回來的早。」明樂刻意的避過這個話題,道,「方才劉公公過去萬壽宮請太後娘娘去御書房,太后便遣我過去瞧瞧了,事情似乎很急,娘娘,我們還是快些過去吧。」

「嗯!」林皇後點頭,心裡一邊思忖著到底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也就沒有心思和明樂搭話。

兩人相攜,匆匆趕到御書房,前腳才剛跨進外殿的門檻,就已經聽到裡面易明心凄厲的叫嚷聲,「昌珉公主,你這是血口噴人,不要以為你是皇上的妹妹就可以信口雌黃,什麼是真兒容不下?你哪隻眼睛看到她對平陽侯的子嗣下手了?」

原來竟是這麼回事?!

林皇后聞言,心裡已經有數,立刻整肅了表情往裡走去。

裡面的桌案後頭,孝宗死沉著一張臉,視線冷颼颼的瞟著跪了滿殿的女人。

柳妃坐在他下首第一把椅子上,柳眉深鎖一臉的愁容。

易明心則是氣急敗壞的站了起來,單手指著昌珉公主破口大罵。

昌珉公主跪在孝宗的案前,針鋒相對的抬頭看著她冷冷一笑,反詰道:「本宮是皇兄的妹妹,難道我說的話還比不得明妃你那妹妹的話更有分量嗎?」

皇帝的妹妹和嬪妃的妹妹,根本完全沒有可比性。

昌珉公主這一句話可以說是非常毒的,直接就把易明心的後路給截斷了,讓她再想強辯都不能,只能一遍一遍偷偷去瞧孝宗的臉色。

「公主息怒,明妃娘娘只是一時情急才會口不擇言,並不是這個意思。」易永群抹了把額上冷汗,急忙出來打圓場。

昌珉公主冷笑一聲,然則還不等他開口,柳妃已經皺眉道,「武安侯果然深明大義,說起來,也就只有您有資格在皇上面前來與明妃姐姐這般說話了。唉,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明妃姐姐好運氣,還有機會聆聽父親的教誨,像我這樣的人唉」

自古君臣有別,易明心是皇家的媳婦,就再與娘家扯不上任何的關係了,易永群雖是她的父親,見面也行拜禮,在她面前更是唯有聆聽教誨的份兒,哪裡輪得到他來編排皇家人的不是?

柳妃這話,分明就是暗指他僭越!

孝宗的臉色沉了沉,易永群汗濕夾背,急忙叩頭謝罪:「微臣不敢,皇上明鑒!」

整個大殿之中,一眾人各懷鬼胎,笑裡藏刀,當真是明槍暗箭斗的是雞飛狗跳。

雖然心裡略有準備,林皇后也未想到會是這麼個陣仗,明妃跋扈不是什麼新鮮事,奇就奇在一向圓滑又進退有度的柳妃竟然破天荒的和明妃父女對上了?

「臣妾參見皇上!」定了定神,林皇后從容上前請安。

「見過皇上。」明樂緊隨其後跟了進去。

「平身吧!」孝宗出一口氣,抬了抬下巴對劉公公使了個眼色道:「賜坐吧!」

然後視線就錯開林皇后,落到明樂身上,擰眉道:「母后呢?不來了嗎?」

「回皇上,太后今日鳳體違和,早起之後就不舒服,所以就遣臣女代為過來走這一遭了。」明樂垂首,恭謙回道。

孝宗微微怔愣片刻,不由的多看了明樂兩眼。

姜太后的個性他知道,如果不想插手,直接就會告訴劉福海她抱恙不來,此時卻另外叫了人來,分明就表示

易明樂在此處的立場也就代表了她!

易明真和易明樂是堂姐妹,同是出自武安侯府,姜太后這是什麼意思呢?

孝宗的心思飛快一轉,隨即不動聲色的擺擺手道,「坐吧!」

劉公公帶人添了椅子上來,明樂和林皇后相繼坐下。

明樂微垂了眼眸,不開口的時候自然而然的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而林皇后坐下之後便是開口對昌珉公主問道:「昌珉,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了不得的事要和明妃爭執到你皇兄跟前來?惹的他如此不快?」

自從上次昌珉公主出事之後,因為與她一同保守秘密,林皇后已經算做是和昌珉公主統一戰線了。

她這話一出,易明心馬上就不樂意了,柳眉倒豎道,「皇後娘娘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責怪臣妾刻意生事嗎?」

她的語氣倨傲,絲毫沒有把林皇後放在眼裡

橫豎上回因為四皇子的事,兩人明面上已經撕破臉了。

見易明心如此的不識大體,易永群急的一頭冷汗,卻因為剛被柳妃抨擊過而不敢再貿然開口,就只能幹著急。

林皇后當眾失了面子,不由的勃然變色。

「明妃你這又是什麼態度?」昌珉公主冷笑,針鋒相對的質問道,「皇嫂到底是一國之後,現在當著皇兄的面你姑且如此尊卑不分的頂撞她,可見私底下更是怎樣的目中無人了。也怪不得那易氏敢做下這樣滅絕人寰的蠢事,暗中迫害自己夫君的子嗣,卻原來,是你們武安侯府一貫的傳統么?」

「你」易明心臉色漲紅,想要反駁,卻偏偏她當眾給林皇后難堪所有人有目共睹。

「怎麼?沒話說了?」昌珉公主嗤之以鼻。

易明真眼見著長姐吃癟,終於忍無可忍的開口道:「皇上明鑒,明妃娘娘只是顧及著血脈親情,忍不住出言維護臣婦的,公主殿下今日要針對的本就是臣婦一人,又何必捕風捉影,再把不相干的人拉下水來?」

「不相干的人?」昌珉公主隱晦的翻了個白眼,不過她心裡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沖著易明真去的,於是也就不再咬著易明心不放,神色一斂,轉向易明真道,「既然你承認自己才是真正有所相干的人,那就好。之前侯府廚娘的指認我們都聽到了,天花粉也是從你身邊婆子那裡搜出來的,還需要本宮把外面的諸多人證都叫進來重新對質你才肯認罪嗎?」

易明真的臉色白了白,她不是不可以爭辯,但是要當著孝宗的面和昌珉公主來強詞奪理的討說法,她也的確是要好好掂量自己的措詞尺度的。

「不過一個下等僕婦的話,那等卑賤的惡奴,誰人不能買了她當槍使?」易明心目光一厲,冷冷說道,「至於劉媽媽那裡搜出來的藥粉么只要她不親口承認,那東西是真兒給的,昌珉公主你現在說什麼也都是空口白話。」

「這還不好辦么?」昌珉公主冷哼一聲,目光一掃,扭頭對劉公公道:「去,叫人取板子來,把那兩個奴才提進來,給本宮狠狠的打,我就不信,她們還能死扛了去!」

易明真的確是對易明清下了手,卻不可能留下這樣明顯的把柄等著別人來拿。

那所謂的廚娘和天花粉,不過是昌珉公主一手安排給她的。

而現在她自己說要動刑,必是確信那廚娘不會背叛,可是劉媽媽那裡,天花粉的事雖然屬於子虛烏有,但萬一她受不住刑,反而把自己一些別的事給捅出來,照樣還是死路一條。

易明真心裡一陣慌亂,但是未免露出破綻,只能死掐著掌心勉強維持鎮定。

劉公公越過眾人去看孝宗的反應。

孝宗卻始終不置可否,陰沉著一張臉不說話。

「這御書房是什麼地方,怎麼可以在這裡動刑,髒了地方?」易明心暗暗提了口氣,轉而對孝宗語重心長的說道,「皇上您日理萬機,實在不該再為這些小事煩心的,說到底也只是平陽侯的家務事,既然昌珉公主和平陽侯夫人各執一詞,不如就把一眾的嫌疑人暫且扣押起來,等到來日平陽侯回京,由他親自處理吧。說到底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沸沸揚揚的鬧到宮裡來,各方的臉面上都過不去。」

「就是因為平陽侯不在府中,這事兒才一定要一個清楚明白。」林皇后嘆息一聲,開口道:「子嗣之事就是天大的事,侯爺現在正在領兵殺敵,何等重要的關頭,若是讓他知曉了自己子嗣為人所害,萬一心神不寧,再有個什麼閃失,這豈不是要壞了我大鄴的邊防守衛?明妃娘娘,這樣的責任,你擔待的起嗎?」

林皇后和昌珉公主同仇敵愾,柳妃今日的態度又極為奇怪,易家父女三人,完全處於一種孤立無援的境地。

眼見著后無退路,易明真久經斟酌,終於狠心一咬牙,對座上幾人磕個個頭道:「皇上、娘娘明鑒,今日昌珉公主指證於我,人證物證俱在,我百口莫辯,可同樣,太醫在一一查驗各方送到府上的賀禮時也驗出昌珉公主送去的玉枕上頭有很濃的麝香香味殘留。那種金貴的藥物,若非是公主之尊,別人怕是很難弄到手,如果要說人證物證齊全的話?昌珉公主這又算不算呢?」

玉能靜心安神,昌珉公主也正是算準了孫氏對易明清這一胎的重視,才會送了這麼珍貴的禮物過去,果不其然,孫氏立刻就把那玉枕給了易明清。

易明真現在當真是後悔不已,早知道昌珉公主會忍不住出手,她也就不必多此一舉,現在反而害怕劉媽媽會露出馬腳,讓人抓住把柄。

她不想讓昌珉公主進彭子楚的家門,同樣昌珉公主更是容不下她先佔著平陽侯夫人的名分,這一場較量幾乎是不可避免的,而且非得要你死我活不可。

「禮物本宮是昨日就遣人提前送去了府上,誰知道是不是你暗做手腳,要嫁禍本宮!」昌珉公主面不改色,冷冷說道。

雖然事情的確是她做的,但是仗著身份上的優勢,只要不被當場抓住,誰也奈何不得她。

「公主也說了,我們府上人多眼雜,誰又能保證,不是有人偷偷塞了東西到劉媽媽那裡,故意和我為難?」易明真反唇相譏。

殿中氣氛劍拔弩張,所有人明爭暗鬥之餘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孝宗身上。

孝宗沉默半晌,卻是突然把目光遞給明樂,沉吟道:「這件事,在你看來當是如何?」

殿中氣氛瞬時一寂,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朝明樂看去。

明樂亦是沒有想到孝宗會突然把矛頭直指自己,詫異的抬起頭來,皺眉道:「臣女不敢妄言。」

「無妨!」孝宗擺擺手道,「既然是母后讓你來的,她就是信得過你,有什麼,你但說無妨,朕提前恕你無罪也就是了。」

關於彭修的家務事,自然怎麼都輪不到自己一個小女子來置喙,而孝宗之所以會有此一說,必是另有打算

關於她和宋灝還有姜太后之間的種種關聯,孝宗都還沒有當面確認過。

「皇上!」易明心倒抽一口涼氣,迫不及待的就要站出來阻止,「她一個未曾出閣的姑娘家能知道什麼,皇上」

孝宗擰眉,不悅的橫過去一眼。

易明心心頭一顫,立刻禁聲。

「如此,臣女就謝過陛下的不責之恩。」見到孝宗如此堅決,明樂也就不再強行推辭,先從座位上起身對他屈膝施了一禮,然後才收回視線面對其他人道,「昌珉公主和平陽侯夫人各執一詞,但是誠如昌珉公主所言,畢竟時過境遷,誰也沒有被當場拿贓,就此做出論斷,怕是難以服眾。」

孝宗微微頷首,示意她繼續。

易明真低垂著眼眸,遮掩住眼底怨毒的神色

易明樂不會放過她,那個死丫頭一定會藉機報仇的,可恨的是,現在正當著孝宗等人的面,她自己卻是連置喙的餘地都沒有。

而同樣的,旁邊昌珉公主唇角更是揚起一抹鄙薄的陰冷笑意

這個小賤人該不會自不量力吧?雖然孝宗給了她臉面,她也不該就此忘乎所以,進而把主意打到自己的頭上來吧?

明樂只拿眼角的餘光掃了眼兩人的神色,仍是不慍不火的正色道:「不是臣女看輕平陽侯府的分量,只是陛下日理萬機,是一朝天子,雖然昌珉公主和平陽侯的婚事已經敲定,但也誠如明妃娘娘所言,此事,終究只是平陽侯的家事,如果一定要陛下天子之尊來處理平陽侯府的后宅之事,傳出去,臣民們自然敬重陛下為臣子做主的英明之舉,但若是被有心人士惡意的宣揚,怕是會有損陛下聖明!」

易明心和易明真俱是一愣,不約而同的對望一眼,各自交換了一個狐疑的眼神

易明樂這丫頭明明將她們恨入骨髓,這又是唱的哪一齣兒?

而昌珉公主心裡卻是另有打算,以為她是怕武安侯府蒙難而受到牽連。

「東南海域的戰事正在緊迫之際,誰都知道查證辦案要講求時機,那些狗膽包天的奴才是可以暫且囚禁起來,可是其他的物證,若是放上個一年半載,到時候就算侯爺回府,怕也再驗不出什麼了吧?」昌珉公主不甚贊同道,卻不得不因為明樂身後的姜太后而壓下火氣。

她說著,也不正眼去看明樂,而是面對孝宗道:「皇兄,這事情說小了,只是平陽侯府的家務事,可是有人居然把這麼大的罪名叩到我的頭上來,算起來,也是皇兄你的家務事,由您插手處理,合情合理,誰又能說出什麼來?」

作為皇室這一輩里唯一的公主,孝宗有多縱容她,昌珉公主心裡有數,只要是孝宗親自來斷,必定偏袒於她。

孝宗的目光落在明樂臉上,一直沉默不語。

這個丫頭當真是很有幾分聰慧的,說了這麼一通,雖然惹了昌珉不快,但到底只是圓滑的打了個太極,知道自己厭倦,就借口把事情推了出去。

人生的俏麗,心思又慧敏,面對大事時候又自有那麼一股子臨危不亂的風采氣度

若說宋灝會為這樣的女子而折服,倒也說的過去。

可是姜太后這樣縱容她又是為了什麼?

他堅信,姜太後會放話出來讓明樂代為前來,一定不只是為了來回傳信,而是想要她橫插一腳的。

孝宗的心思飛轉,一遍一遍思量著宋灝和姜太后之間可能的種種,從頭到尾根本半點心思也沒往平陽侯府的事情上頭放。

「義陽公主所言的確是很有道理的,什麼也不抵皇上的聲明要緊。」柳妃察言觀色,微笑著介面道,「昌珉公主與皇上是家人,但涉及到的畢竟也是后宅之事,皇上實在是不宜插手的,既然彭夫人也在此處,這事兒,莫不如就由皇後娘娘出面,和彭夫人一起處理吧,至於皇上么,不必親自插手,在旁邊看著也就是了。」

孝宗根本就無心處理此事,這一點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可林皇后明顯是和昌珉公主一條心的!

「皇上!」易明心狠狠瞪了柳妃一眼,急忙就要出言反對。

最起碼,她也得為自己爭取到發言權!

「愛妃!」不曾想孝宗卻在第一時間打斷她的話,「此事,你與朕一起迴避,一切都聽皇后的吧!」

易明心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有苦難言,咬牙應道:「是!」

既然孝宗都擺明了立場不去插手此事,她又有什麼理由拒絕。

而同時,易明真比她更急

她真正懼怕的並不是林皇后,而是孫氏!

林皇后抬手略略一掃身上衣袍,繼而正色轉向一直跪在後側不曾出聲的孫氏道:「彭夫人,按理說這是你彭家的家務事,本宮不該過問的,但既然是你們主動找到了皇上跟前,本宮也就不能視而不見了,關於這件事,您可還有什麼話說?」

「皇後娘娘在上,我彭家如今就只有修兒這一脈香煙,偏生還出了這樣的事,請娘娘一定要為臣婦做主,討一個公道。」孫氏虛弱道,雖然竭力的在人前維持情緒,說話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渾身發抖。

「既是如此,那本宮就同你一起問個明白吧!」林皇后沉默片刻,然後提了口氣,對龔嬤嬤吩咐道:「先去把林院使請進來!」

「是,娘娘!」龔嬤嬤應聲,快步走出去,不多時就把林院使帶了進來。

林皇后問了易明清滑胎的原因,林太醫一五一十,回答的都和之前柳妃詢問時候給出的解釋一樣

當天易明清的飲食里的確查驗出了天花粉,而她用的那個玉枕,也確實是有問題的,甚至連當時他進門時撲面聞到的一絲異香也沒放過,事無巨細全都說了出來。

「幾樣東西的功效都雷同,再者微臣無法判斷究竟是哪種藥物先發揮效力而導致的小產,所以臣就只能說自己查驗到的這些情況,並不敢妄加揣測!」林院使道。

「這麼說來,要對平陽侯子嗣不利的,還不止一人了?」林皇后的臉色變了變,唏噓不已。

孫氏身上抖的更加厲害,兩邊臉頰因為咬牙咬的太狠,肌肉抽搐的面部表情都不受控制的猙獰起來--

到底是什麼深仇大恨,會讓人連著布下這麼多的陷阱一定要害了她未來孫兒的命去?這是一定要整的她彭家斷子絕孫才肯善罷甘休的嗎?

「也不盡然吧,保不準是誰為了保險起見,而連番做的手腳呢!」柳妃低頭抿了口茶,認真的揣測。

「柳妃的話也不無道理!」林皇后想了想,贊同的點頭,揮退了林院使,又讓人叫了那指證易明真的廚娘,以及在身上被搜出了天花粉的劉媽媽進來。

「奴婢參見皇上,給各位娘娘請安!」兩人早就三魂七魄飛了大半,倉皇的伏地見禮。

林皇后冷眼看著兩人,一個來回之後,才把視線定格在那廚娘身上,慢慢開口道:「說吧!當著皇上和本宮的面,把你知道的看到的都說出來!」

她實則並不是個十分有威嚴的人,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足以將兩人嚇的癱軟在地。

「是!是!」那廚娘倉皇叩首,自始至終連頭都不敢抬的飛快說道,「今兒個府上都在準備壽宴,廚房裡也比平常亂,一大早奴婢正在準備食材的時候,清姨娘的婢女丁香過去吩咐,說是叫給姨娘燉一碗燕窩墊墊肚子,奴婢把燕窩燉上,就去了庫房尋些別的材料準備壽宴上用,去了一刻鐘左右回來,剛好迎著少夫人身邊的劉媽媽從廚房出來。當時奴婢也沒多想,燉好了燕窩就給姨娘送了去,後來後來才聽說姨娘出了事了。」

因為要準備壽宴,這一整天,廚房裡人來人往,自是劉媽媽真的去過,這廚娘才敢這麼說的。

劉媽媽急的一腦門汗,什麼也顧不得的伏地磕頭,哭訴道:「是因為少夫人小廚房裡的廚子臨時被管家借調去了大廚房幫忙,奴婢這才去了廚房找他,皇上和娘娘明鑒,奴婢可沒做那傷天害理的事情啊!」

柳妃信手拈起放在桌角的一個小紙包遞到林皇後手邊,低聲提醒道,「是昌珉公主帶進宮來的,說是從這奴才身上搜出來的,太醫已經確認過了,的確是天花粉。」

「你沒做?人贓並獲,你既然沒做,身上又帶著這髒東西做什麼?」林皇后斜睨著那紙包,冷嗤一聲,廣袖一掃將那紙包掃落,藥粉灑了劉媽媽滿頭滿臉。

「奴婢奴婢」劉媽媽百口莫辯,瞠目結舌之下只能拚命的磕頭告饒,一邊嚎啕大哭道:「奴婢也不知道身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的,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奴婢,才把這東西偷偷藏在了奴婢身上的,請娘娘明察,還奴婢一個公道!」

「哦?那你說,是誰要陷害你?指出來,本宮就給你一個辯駁的機會。」林皇后摸了摸指甲上純金的夾套,明顯是不信的。

「這這」劉媽媽支支吾吾,只敢偷偷的拿眼角的餘光去掃了昌珉公主一眼

當眾指證昌珉公主么?更何況還是在她完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那隻能是找死!

但她心裡也明白,這天花粉確實和易明真無關,他們做的手腳在香爐上,用了一種提煉成汁的藥物,正是林太醫進屋時候聞到的味道,現在揮發乾凈,根本就是不著痕迹的。

「怎麼?指不出來?」林皇后等了片刻,她臉上帶著怒氣,對外大聲道,「來人,把這個奴才給本宮拉出去施以杖刑,本宮倒要看看她是不是還要嘴硬!」

外面很快進來四個侍衛,拽著劉媽媽就要往外走。

「不要,娘娘饒命,饒命啊!」劉媽媽拚命的掙扎,一邊嘶聲叫嚷,「少夫人,少人救我,救我啊!」

易明真顫了一顫,更被她這凄厲的喊叫聲弄的頭皮發麻。

不行,一定不能讓劉媽媽受刑,萬一

「娘娘!」深吸一口氣,易明真突然起身撲了過去,一把將劉媽媽撲下,死死抱在懷裡,對著林皇后大聲道:「一定不是劉媽媽做的,如果真是她做的,那麼事成之後她必定是要將剩下的葯沫處理掉,又怎麼會放在身上等著別人來搜?」

「許是她沒找到機會呢!」昌珉公主立刻道。

易明真恨恨的看著她,臉上陰測測的一笑,道:「李廚娘也說是一大早見到劉媽媽去的廚房,從早上到事發,其中起碼過了兩個時辰,何愁找不到機會料理這小小一包藥粉?」

「那也許是她驚慌之餘,一時忘了呢?」昌珉公主皺眉,不耐煩道。

「忘了?這種關乎性命的事,如若不是親見,公主怎好信口雌黃?」易明真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分毫不讓的與她針鋒相對。

現在,她能保住劉媽媽,就相當於是維護了自己,不管面對的是誰,都必須要不遺餘力。

恨只恨,昌珉公主布下的明明是一個漏洞百出的局,卻因為她的特殊身份而給了她強大的支持。

昌珉公主也自知這是個漏洞,索性轉移了話題,冷嘲熱諷道:「橫豎是人贓並獲,審一審這個婆子不就行了,你這麼護著,該不是做賊心虛了吧?」

「難道就因為公主您的一句話,就要杖責無辜嗎?」易明真反問,死抱著劉媽媽不撒手。

皇家最是注重顏面的,她現在只能賭這一點,逼著他們不能強行拿人下去拷問。

昌珉公主的耐性已然是要消耗殆盡,脖子一梗,驟然扭頭看向孝宗道:「皇兄,易氏這樣緊張一個奴才,分明就是心裡有鬼,我肯定就是這個奴才搞的鬼,請皇兄下令動刑,最多」

她說著,停頓片刻,唇角忽而揚起一抹惡毒的冷笑,繼續道:「我拿自己一年的俸祿做保障,到時候如若證明她是無辜的,便賞了她作為補償就是!」

歷來奴婢的命都不值錢,昌珉公主一年的俸祿,即使是換劉媽媽一家老小的性命也是綽綽有餘,只不過這種明顯輕賤人命的話當眾說出來,卻像是在打孝宗的臉。

孝宗的臉色烏黑,沉聲道:「朕不是說了讓皇后處理嗎?你先暫且站到一邊去。」

「皇兄!」昌珉公主跺腳,爬起來就要繞到案後去拽孝宗的袖子。

孝宗雖是有意袒護自己的妹妹,但他到底也不是真的昏聵無能,怎會把這種事公然做在明面上?

「下去!」就勢把袖子攏了攏,孝宗不悅的叱道。

昌珉公主見他真的有了怒意,猶豫著終於還是沒敢再糾纏,不甘的退到旁邊。

殿中氣氛一時僵持住,林皇后也是左右為難。

柳妃借著品茶之餘,拿眼角的餘光似是不輕易的瞥了明樂一眼。

明樂也以眼角的一點餘光與她略略一碰,隨即唇角彎起一個弧度,抬眸看向林皇后道:「皇後娘娘,臣女倒是覺得平陽侯夫人的話很有道理,如果劉媽媽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哪裡會留著這種東西在身上等人來發現呢?但凡第一次行兇的人,應該都會心慌意亂的吧?這種情況之下,如果她做了什麼,廚房裡那麼多人,怎會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的異樣?所以,這其中,應該是有什麼誤會的。」

她的語氣從容而懇切,怎麼聽都像是在袒護易明真的,但偏偏刻意強調了兩遍的「第一次」,這三個字聽來分外刺耳。

易明真的整個心跳驟然停滯。

而與此同時,孫氏臉上的表情卻是猙獰扭曲,已然到了瀕臨爆發的極致!

推薦好友的文:【藥師毒后】文/陸天舒

名動天下的神醫藥師是她,令人恨不得殺之的毒女也是她,號令天下的幕後者亦是她…

母親是人人口中的毒婦,而她理所當然地應了毒女這個名號。

出身名門世家,從小卻背負著賤種的稱號,被棄之於名門最髒的角落。受人欺,受人唾棄,任憑打之,罵之。

而當她變成了她。

往日的賤種背著毒女的名,毒茶所有欺她之人,害她之人。

她的丹藥可取人性命,也可救治世人,更可治得這天下。

她背著世人給予的神醫名號,卻從不救人。

她說:她的名,就是為了將這天下人賤踏於腳底下,亦是獨步天下之意!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攝政王妃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攝政王妃
上一章下一章

第042章 御前對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