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袁驥站在沐奕言身旁,將她往後一帶,自己的身形順勢往前一擋,立刻護在了沐奕言的身前,來人正好撞在袁驥的身上。
袁驥有心在沐奕言面前賣弄,提氣凝神,使出了千斤墜,想要讓來人出個小小的丑,卻沒想到那人下盤穩固,只是微微晃了一下便定住了身形。
沐奕言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那人,只見那人穿了一件黑色蟒袍,四爪金龍盤踞在胸前,更襯得他面容冷峻,神情酷然,若是放在平時,沐奕言少不得要多看幾眼飽飽眼福,可現在,她卻只是倒吸了一口涼氣,脫口而出:「煎餅!我的煎餅!」
那人冷漠的目光掃過她,頓時,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訝色,情不自禁地朝著她走了一步:「是你!」
沐奕言的腿一軟,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忽然回過神來,這是她的地盤,她怕什麼怕?更何況還有袁驥這個能讓她橫著走的御前侍衛!輸人不輸陣,她挺起了後背,勉力做出了一副傲然的模樣:「大膽!」
袁驥緊跟著後退了一步,擋在沐奕言面前,沉聲喝道:「大膽,見了陛下還不快快行禮?」
那人銳利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沐奕言,目光死死地落在沐奕言身上那件龍袍上,眼中神情複雜,半晌,他才朝著沐奕言略一躬身:「臣厲王沐恆衍奉召入宮參見洛太妃,衝撞了陛下,請陛下恕罪。」
沐奕言的腦中轟的一聲,差點沒暈過去:這個人就是厲王沐恆衍……她和厲王當街搶一個煎餅……她把俞鏞之殷殷叮囑要拉攏的厲王因為一個煎餅給得罪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了兩聲清咳,她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虛飄飄的沒有半分力氣:「厲王不必多禮,請起。」
沐恆衍起身,神情冷漠地瞥了袁驥一眼:「陛下那日怎麼沒帶這位侍衛?要不然,臣也不至於那般無禮。」
沐奕言打了個哈哈:「誤會,都是誤會,來來來,今日朕請厲王去吃煎餅,厲王是要蒸的煮的烤的?今天我們吃個痛快……」
話還沒說完,她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吃煎餅吃個痛快,有你這麼拉攏一個王爺的嗎?
「臣還有公務在身,不便久留,臣告退。」沐恆衍冷冷地拒絕。
沐奕言還未點頭,沐恆衍便微一頷首大步離去,只留下一個筆挺的背影,一旁的袁驥愕然,忍不住道:「陛下,厲王他……太無禮了!」
看來這一陣子她有些流年不利,沐奕言揣著這個念頭,憂慮了一個晚上,她雖然無意於皇位和權利,但她想的是如何從這帝位上全身而退,而不是被人硬生生地從這把龍椅上拽下來。
第二天早朝的時候,沐奕言有些萎靡,原本就不喜朝政的她更是有氣無力地聽著朝臣們啟奏,時不時地應上一聲。
「……選秀之事,宜早不宜遲,還請陛下儘早下旨充盈後宮,以便誕下皇子,以慰先帝在天之靈。」禮部王尚書出版奏道。
底下立刻響起了數道應和聲,沐奕言這才回過神來,吃驚地道:「什麼?選秀?」
「是啊,陛下已經一十九了,身邊卻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成何體統?」
「後宮無主,總歸不是長久之計,王尚書你可得替陛下選些個可心的人啊。」
「下官自當盡心儘力,屆時還少不得要去煩勞太妃娘娘。」
……
大殿上頓時一片喜氣洋洋,幾個老臣更是捋著鬍子一臉的欣慰,好像看到了大殿上皇子皇女鬧成一團似的。
沐奕言激靈了一下,立刻坐正了身子,定定地看著底下的朝臣,臉上慢慢浮上了一層哀傷之色。
朝臣們說笑了幾句,見正主兒沒有反應,便齊齊朝著沐奕言看了過去,見她這幅表情,都怔住了,一時之間,大殿上鴉雀無聲。
「朕……心裡難過……」沐奕言的聲音有些顫抖,眼中瑩光點點,好像下一刻就要失聲痛哭似的,「朕想起了父皇……」
朝臣們面面相覷,王尚書硬著頭皮道:「陛下,臣等也日夜思念先帝,先帝的音容笑貌,宛如從前,卻和臣等天人永隔……」
底下一片唏噓之聲,沐天堯在位時恩威並重,深得朝臣的敬仰,大家都有些傷感起來。
「朕每每思及父皇,都夜不能寐、茶飯不思,朕何德何能,能得父皇垂青,」沐奕言以袖掩面,看起來難過至極。
「只要陛下能遵從先帝遺願,勤政愛民,先帝在天之靈必然欣慰,也算是陛下的一片孝心。」俞鏞之出列奏道,語氣淡然。
「俞愛卿說的甚是,這是孝心,也是本分,」沐奕言忽然放下衣袖,雙目炯炯有神,一臉的慨然,「除了這個,朕還曾在父皇靈前發下了重誓,要為父皇守孝三年,這三年內,朕不選秀不納妃,多謝王尚書一片好意,朕心領了。」
「這……這……」王尚書張口結舌,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從前繼任的帝王,都是早有嬪妃,到了沐奕言這個年紀,小皇子都起碼有一兩個了,禮部也就不必著急,可現在沐奕言後宮嬪妃一個都沒有,這樣成何體統?要說守孝的話,只要不納后,不行大禮,便無損於孝道。
可沐奕言抬出先帝,他們還能怎麼說?藐視先帝,有虧孝行的大帽子在哪裡,誰戴得住啊?
「愛卿們不必太過感動,這都是朕應該做的。」沐奕言按著扶手緩緩地站了起來,略略側過身,從下面看上去,好像在抹淚一樣,旋即,她擠出了一絲傷感的笑容:「朕心裡難過,今日早朝散了吧。」
看著沐奕言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里,俞鏞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幾乎可以肯定,沐奕言八成笑吟吟地躺到她的軟榻上繼續修身養性去了。
一旁的幾位老臣面面相覷,眼帶憂慮,王尚書更是長嘆了一聲,沖著俞鏞之拱了拱手:「俞大人,陛下雖然這樣說,但我們身為臣子,還是要早點替陛下琢磨琢磨啊。」
俞鏞之管沐奕言的學問都管得身心交瘁,立刻輕輕鬆鬆地把這皮球往旁邊一踢:「凌兄怎麼看?六公主和陛下兄妹情深,想必會有個兩全之策。」
凌衛劍無奈地說:「陛下有此孝心,咱們為人臣子也不能太過干涉,裴兄你看呢?」
裴藺若有所思地看著沐奕言的背影,嘆了一口氣:「只怕我們都看錯陛下了,陛下心中自有主張,旁的人想干涉也輕易干涉不了。」
凌衛劍有些頭痛:「不如待我回去和公主商量商量?」
刑部的盧英燮輕咳了兩聲,湊了過來,壓低聲音道:「這個……如果陛下只是守孝,依下官看,倒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少年人血氣方剛,等陛下嘗到了箇中滋味就不怕了,怕就怕……陛下他……」
他住了口,意味深長地朝著大伙兒看了看。
幾位大臣面露憂色,顯然這也正是他們所擔心的,沐奕言自從那次朝房鬧劇后,斷袖的名聲傳得沸沸揚揚。
「俞大人,凌大人,這還要你們多多費心了,」王尚書憂心忡忡地說,「你們和陛下親厚,勸一句比我們說十句都強,平日里風流不羈也就算了,可這皇家子嗣傳承,非同兒戲啊。」
幾位朝臣一合計,都隱晦地表示,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沐奕言真的有沒有斷袖的癖好,這個重任便理所當然地壓在了俞鏞之、凌衛劍和裴藺這幾個年輕的重臣的身上。
三個人謀劃了片刻,照凌衛劍的意思,直接把沐奕言哄到哪個煙花之地,找幾個清倌人喝喝花酒,到時候往房裡一送,這是不是斷袖便一清二楚。
俞鏞之和裴藺卻都極力反對,都說這樣非君子所為,更何況,煙花女子怎麼配和九五之尊有一晌貪歡?
「那不如送幾個公子進宮,看看陛下動不動心?」凌衛劍沉吟了片刻道。
「萬萬不可,到時候陛下若是真的動心,這些個人該如何安置?」俞鏞之斷然拒絕。
「我覺得也不太妥當,那種迎來送往之人,有什麼真心?到時候陛下喜歡上了,卻一片真心錯付,豈不是太傷元氣?」裴藺也不答應。
凌衛劍氣樂了,來回看了看這兩個人:「好啊,你們這也不肯,那也不肯,看來陛下是你們的心頭寶,你們說有什麼好法子?」
俞鏞之眉頭微蹙:「不如我們找個時間試探一下……」
裴藺苦笑了一聲:「陛下打馬虎眼的本事可比你我都強,更何況若是試探的話……」
兩個人對望一眼,心裡明白,從平日的言行來看,只怕沐奕言十有七八是喜歡男人的,剩下的那兩分,他們倆不敢試,也不願試。
凌衛劍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梭巡,忽然拍了拍腦袋笑道;「有了!俞兄、裴兄,在下有個主意,簡直就是一箭雙鵰,百無一失!」